50 魂鑄仙梯的修真老祖21

待距離更近一些,韓易也察覺了什麽,他嘴唇抿成一道平直的線,腳下的飛劍微顫了幾下,眼底閃過一絲紅芒。原本已經緩下來的劍速驟然加快,他如一道流星,直直墜向柳懷鎮鎮口。

“唉?你突然這麽快幹什麽?!”

盧榷滿臉摸不着頭腦的莫名,跟在身後下了飛舟,又氣哼哼小聲道,“你難不成還想獨占功勞不成?你師兄師姐就沒跟你說過,出門在外,咱們便都是仙雲宗弟子,可不分什麽你峰我峰的……哦對、你們應蒼峰就你一個人……我跟你說,我這可是看在當年咱們住在一個院子裏的緣分,這才跟你說這些的……要是別的人……”

盧榷一邊跟着兩人往裏走,一邊絮絮地念着。

只是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後,他忍不住碰了碰時越的手臂,“喂,姓時……”

畢竟收了人峰內師兄師姐那麽些東西,盧榷再厚的臉皮也不好意思“姓時的”“姓時的”叫了,但要是再親近些,他又拉不下那臉來,只好連名帶姓地叫着時越的大名。

“時越,你覺不覺得有瘆、瘆得慌……”

“這鎮子上,怎麽這麽、這麽靜啊?……一點人聲都沒有。”

時越表情也不似平日那樣懶散,而是目光微凝,臉上的肌肉微微繃起。

雖然帶着些冷意,但那神情大抵還算平靜。

對于盧榷這疑惑,他淡淡地給了答案,“因為沒有人。”

盧榷雖然自認為看時越并不順眼,但是對時越的話,卻總是下意識地信服。

這會兒他就點點頭,喃喃重複着:“原來是因為沒有人吶……”

等等!

——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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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意識到這話的含義,後背一下子被冷汗浸了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時越。

時越卻緩緩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盧榷臉色驟變,快步往前,要去拽還待往鎮子裏走的韓易。

他手抓在韓易的手腕上,卻覺得掌心一陣刺痛,像是正被什麽灼燒、但卻又帶着莫名陰森感,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松了手。

與此同時,時越也擡手搭到了韓易的肩上,沉聲叫了一句,“韓易。”

這聲音像是甘霖落下、又像是古剎鐘聲,韓易直覺翻騰的識海陡然一清,被憤怒和恨意充斥的胸口也留出了幾分喘息的餘地,他眼中的血色散去,只在黑沉沉的眸底留下一抹淺淺的紅。

“是他們、是他們……”韓易啞聲喃喃道。

時越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幼年時他陷入心魔時的那樣。

并未用靈力、也沒用什麽法訣,但韓易只覺心中那沉沉的壓抑感一下子就輕快了許多。

昔年初見之時,他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同伴。

但後來他卻漸漸發現……阿越或許是和他同病相憐,卻并不是什麽“同伴”。

若是非要說的話,是“師父”更為恰當些。

不同于如今修真界中一師多徒,韓易這個“徒弟”卻有許多個“師父”——

吊墜中那個老頭子是他的師父,引他入道、教導他符咒丹藥;應蒼峰峰主是他的師尊,教導他修道正統,教他看開、放下和忘記;鎮魔峰下那個魔修也是他的師父,教的卻是如何厮殺、如何生存……

他如今便是封印了大半修為,在修士眼中,仍舊是“半步元嬰”的天才。

若是他全力施為,便是對上他的師尊……應蒼峰的邢峰主,也能有一戰之力……

可是,有時候,他卻仍會覺得,所有這一切……都是一場鏡花水月。

一夢醒來,他仍是那個對着漆黑長夜、對着父母親人的屍體恸哭的無力孩童。

但是……有阿越在,卻一切都不一樣了……

——阿越身上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之感,好像只要跟着他走,那條路便是對的、正确的……完全不需要懷疑。

“力量只是力量,并無對錯善惡之分,端看怎麽用它。”

——會對他說這種話。

韓易總是疑心,阿越其實早就看穿了一切。

……

盧榷可不知道韓易那複雜的心理活動,他甩着自己被灼傷的手,咬牙切齒對韓易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情況就往裏走?!一鎮子人都沒了!一點聲兒都沒有!!這根本不是什麽‘丙等下’的任務,趕緊回宗門報告才是!!”

見韓易不答,他又氣得啐了句,“不識好人心!”又轉手去拽時越。

沒拉動……

盧榷:???

他好歹是個體修吧?!

時越輕飄飄地拂開了他的手,順便捏了個訣驅散了盧榷手上殘餘的魔氣。

——也多虧盧小朋友慣常缺根筋,這會兒還以為手上那是被火靈力燙傷的。

他搖搖頭,“安慰”已經要跳腳的盧榷道:“來不及了。”

盧榷意識到什麽,臉上怒氣沖沖的神色一致。

擡手一拍,掌心出現一塊玉牌,他握緊用力直接掰了碎。

仙雲宗弟子下山都會帶着這麽一個玉牌,若遇危急時刻,可掰碎玉牌向同門求援。

——玉牌的斷口處驟然騰起一道亮得刺目的紅光,但不待升得更高,便被一個看不見的着罩子攔了下來。

盧榷已經臉色青白,“是結界。”

時越點頭。

盧榷深深喘了幾口氣,開口的聲音有些顫抖,“那任務……是他們故意放出消息、引修士前來。”

時越有些詫異地看了盧榷一眼,沒想到這個小朋友還是有腦子的。

雖然陷入這境地,但盧榷第一反應還是跳腳,“你那什麽意思?!”

他話音剛落,就被時越一個橫掃,沖着他過來。

盧榷冷不防備,被踹得直飛出去,金丹期體修的身體強橫,盧榷生生把街邊那房子砸了塌、煙塵彌漫。

他被這一下踢得頭暈眼花,緩了好一會兒才撐起身來,呸着嘴裏的塵土往外走,嘴裏的話幾乎是從牙根裏擠出來,“姓時的,老子……”

待他看清楚剛才那地方的情形,卻陡然閉了嘴。

原地一個巨大的深坑,那一片土地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塊。

他咽了口唾沫,視線警惕看周圍。

但是……卻全無察覺。

但那壓抑的感覺卻确實存在。

境界壓制……對方起碼比他們高一個大境界。

他看着兩邊握劍戒備的兩個劍修:據說劍修都擅長越級挑戰?

他瞥了眼韓易,視線卻最終落到了時越身上。

——那姓韓的在宗門裏的傳言太多,都分不清真假,不過時越這小子……還是個沒修為的凡人的時候,就能制住他這個修士,後來更是……

盧榷咬牙回想了一下自己近百年的血淚史,再瞥見時越那仍舊一臉平靜的表情,突然就不慌了。

——這會兒看着姓時的那張臉……似乎确實挺好看的……

盧榷被自己這個想法吓得一個哆嗦,深深覺得自己被永澤峰的那群人影響了。

這張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一點出彩的地方都沒有,旁邊那姓韓的都比他好看。

呸!這都什麽時候,竟然想這些?!

盧榷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可怕的想法晃出去。就算那兩個人能越階對敵,但是對方不出現,他們也沒招啊!

——到頭來,還得看老子的。

盧榷定了定神,突然扯開了嗓子開始喊:“哪裏來的老鼠妖成精,陰溝裏呆久了,不敢出來見人了罷?!那水溝裏頭的臭味,老子可隔了十來裏地就聞見了!!你這藏頭露尾的算什麽本事,出來給爺爺看看,爺爺興許好心,送你去重新投個胎……”

他這話落下,虛空中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那嗓子像是在帶着沙礫,粗嘎中又偶爾夾雜着幾個格外高的音調,聽得人忍不住皺眉。

那人卻并未搭理盧榷這叫罵,而是自顧自道:“金丹……桀桀……三個金丹,尊者……會喜歡的……”

盧榷忍不住左看看時越、右看看韓易,卻見兩人仍是剛才的姿勢不變,想必是還沒判斷出對方的位置。

他暗自啐了幾句,定了定神,又接着喝罵:從相貌到修為再到行事作風,将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又順帶問候了對方祖宗數代……

時越在旁聽得嘴角直抽抽,他想提醒下盧小朋友,對方根本就不再柳懷鎮中。

那傳音隔了這兒起碼有大半個莫洲,剛才三人一踏進鎮中,那結界就封了起來,顯然對方只是想将人困住、阻止他們傳訊宗門。

或者更确切說……對方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三個。

但是他實在低估了盧榷罵人的功力,又或者說他太高估對方的修養。

随着盧榷那罵聲漸入佳境,這方結界的空間內那莫名的壓迫感越重,周圍的空間也漸漸扭曲虛幻。

時越:……

不會吧?

他這想法剛剛轉過,周圍的空間就急速變化,三人從那個寂靜無聲的小鎮,到了一片幽幽密林,視野一下子暗了下來,空氣中又彌漫着一股說不上來的腥臭。

盧榷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空間轉換頭昏腦漲,眼前一片眩暈、罵都罵不出聲來了,腳下似乎還存着一股旋轉感,他擡了擡腿,卻直挺挺地就往地下栽。

一道陰冷的笑似乎字耳邊響起,盧榷視線中出現了一線黑影。

——完了!玩脫了!!

他腦中充斥着這個想法,眼睜睜地看着那黑影逼到近前。

盧榷也終于看清了那影子是什麽,那是一團黑霧凝成的鬼爪,說是霧氣、但尖端卻凝成實質、甚至閃着凜凜寒光——直奔他的面門而來!!

盧榷雙眸睜大再睜大,全身的靈力都在急速運轉。

——退開、退開啊!!!

他全身上下都在如此嘶吼着。

他也确實在退,只不過……太慢了、退得太慢了……

那鬼爪愈逼愈近,盧榷甚至能察覺到其上的森森寒氣。

倏地——

一道白光在他眼前閃過……

那鬼爪堪堪觸到鼻尖,卻驟然停了住。

宛若熱水澆沸油的滋啦響聲,那霧氣凝成的鬼爪陡然散了開。

那白光是……劍光……

盧榷愣愣擡頭,循着劍光方向看去。

那人正緩緩收劍……

頭頂的樹冠密密,卻偏偏在他的斜上露出了一方空隙。

陽光從那間隙斜斜灑下,給那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宛若仙跡……

作者有話要說:

盧榷:麻麻,這個人……在發光!!!

這個世界好長啊……應該快了,想去下個世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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