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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照片上是個中年人,應該死于車禍。不知家屬是何心态,貼的是那人死去時候的照片,他臉上有大片血跡混合不知名的白色物體。
趙岩從警多年,可是乍看這張照片還是出現一種莫名的惡心感,“我們好像迷路了。”
周斯從身上取出三根細長的香,聞着有種詭異濃重的香氣一陣一陣泛出來,五指一翻把香落進地裏,那香一落地無火自燃,袅袅的有朦胧的細煙騰空而起,“走吧,鬼打牆而已。這香能暫時掩蓋我們身上活人的氣息。他想拖延時間,大約是已經開始動手了。”
這次或許真是那香有奇效,沒過幾分鐘就繞了出去,趙岩心情大好,“你那香還真是奇了,有空也給我兩根。”
對于這些邪門事趙岩不是不信,只不過他本是半路出家,用的辦法也多是些口耳相傳的,只得皮毛罷了。周斯略扯着他衣角亦步亦趨,聽趙岩這麽說,擡頭沖他道,“只怕你知道這裏面摻了些什麽,連碰都不會碰。”話落還漏出個自認為善意的笑,只不過在趙岩眼裏怎麽看怎麽刺眼,恨不得直接給他那張欠扁的臉來上一拳。
而就在他們走出不遠,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用手一抹,那香竟是齊齊折斷。
與此同時秦肖和易書也找到地方,他們倒是沒有遇到鬼打牆。站在墓碑前,易書還微微有些喘,“沒有人?”
“不是的。”秦肖伸手遙遙一指前面有些松動的土堆。
原來那人背着鐵鍬賣力的揮舞,只不過土坑挖的有些深掩埋了他大半身形,更加上天色越發陰沉,一時不能發現也是情有可原。
那人發現有人來,用衣袖擦擦臉上的灰塵,眼睛亮的吓人,即使隔得那麽遠易書也能感覺到王嗣眼裏漏出的興致盎然,就像曾經他動手殺了徐穎後,嘴裏哼着小曲,心情極好。如今,他應該和那時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殺人,讓他心情很好。
“柯子他......”還能活着嗎。易書默默把下一句咽下,只怕再多說一句理智就要全線繃離。他眼睛片刻不眨的看着王嗣,生怕漏過他的任何動作。
王嗣沖他們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就像最熟悉平常的打個招呼,“喲,哥幾個來了啊?在等趙警官他們?哎,可惜了。他們來不了了。”
秦肖難得笑了笑,“與其擔心他們,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周斯要是這麽容易就死了,也太對不起他活到這個歲數。”
王嗣眼裏閃過不悅,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把懷疑的種子一點點埋進去,“你和他倒是很熟?”
易書聽他們對話心裏動搖着,只不過現在不是被挑撥的時候。如果猜測不錯,李柯應該就被埋在徐穎的墓裏。可是這個距離,土堆還沒有封好,王嗣如果被/逼/急了,伸手給一鐵鍬就足以要了李柯的命。秦肖平時不是多話的人,這時候卻主動接話,難道也是在拖延時間?事到如此也只能賭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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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不熟不用你多說,也別想挑撥我們的關系。我只是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麽要殺徐穎?”易書沉了一口氣沖他喊,墓地裏本來安靜,這一聲就被越發的放大,尤其是守着死者的墓碑說出這句話,渾身的雞皮疙瘩更是争先恐後的冒出來。
王嗣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在回憶徐穎這個名字,笑的有些滲人“易書,你錯了。你很聰明,可是有時候聰明,總是會反被聰明誤的。我殺徐穎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有人比她更适合徐穎這個身份啊。”他熱切的眼神像是要灼傷易書,“你不知道徐穎這個人,實在是太垃圾了。她就是這個社會的蛆蟲而已,哦對,還有那個吳豎,我殺的都是該死的人。是你錯了。我——沒錯。”
更适合,徐穎這個身份的人?難道人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身份,如果有更加适合的,就可以把其随意抹殺掉。然後換上一個更加合适的?
王嗣像是瘾/君/子一樣渾身抽搐起來,瞳孔放大,他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脖子,癫狂倒手舞足蹈,“易書,不要和秦肖在一起了。你應該屬于更高級的身份,如今的你純屬是浪費。你看徐穎。徐薇不是比她做的好多了嗎?無用者只有抹殺才是出路。她們應該被放逐,被重新鑄造。這本是無上的恩賜。”
易書心裏發涼,想要後退,秦肖默默的在他身前一擋,“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先恩賜你自己呢?給予你自己更高的身份。而不是随意把他人‘替換’掉。徐薇就是受不了變成她人活着,才以死解決吧。”
“那是她不識擡舉!那個賤/人,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王嗣嘿嘿笑着,牙齒裏漏出風箱一樣的喘/息/聲,“不過她也算是給我貢獻了點。李柯其實說的沒錯,咱學校确實有古怪,尤其是住的那個樓。整棟樓都是用雞血摻着抹的牆,上寫鎮屍經,以前肯定是大兇之處。
徐薇一死激發了改變了風水地氣,我趁機把當初殺了徐穎的那個宿舍布置下,設成風水局。這是天意。至于我自己,我已經有這樣高的身份,何須再換。你們根本不懂,你們太局限了,還拘束在這層皮裏。”
秦肖看着他,神色中有些憐憫,“看來,你也是被洗/腦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還有人信這一套。”
身後有人附和,“确實。我還以為,都該銷聲匿跡了,沒想到還有個漏網的。”
這聲音不是周斯又是誰?只見他動了動鼻子,破天荒的沒有/晚/娘/面孔,反而是嘴角上揚,“原來是你啊。”
話完一聲落雷炸起,這潑天大雨,終于還是下起來了。
☆、他人身後(十四)
急雨伴随着落雷,遠處汽車的警/報/聲也一聲高過一聲的配合着響起。W市這幾天的煩悶伴随着這場大雨一掃而空,水汽特有的清冽微微夾雜着一點土腥氣。雨水狠狠的沖刷過每一排墓碑,連帶上面的照片一時也有些模糊。
王嗣在初看到周斯時,臉上浮起一抹難以言明的古怪神情。這陣法,活人是絕對走不出來的。難道是出了什麽亂子?不可能的,他馬上否定。這裏外已經查了好幾遍他才放心的把人引來這,絕不會有錯的。
只是一個周斯也就算了,如今在場的還有一個連底細都摸不清楚的的秦肖。那天他本意是想引着易書入局。時機已到,此刻若是能進一步激發她的怨氣是再好不過的。哪曉得秦肖不僅奪了‘祭品’,更讓易書毫發無傷的出來,一絲血腥氣都沒留下。
王嗣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似剛才一般癫狂,只是眼中湧出不甘恨意,“漏網不漏網我不管!今天我就是逃不了也要讓你們記上一輩子。一輩子都會內疚,不安,責怪自己的無能!你們不是想救李柯嗎。”他邊說邊舉起鐵鍬,眼見就要落下,同時眼神直直的看着易書,一字一頓,“你錯了。我——才是對的。”
錯了,錯了?!易書順着他的思路去思考,卻覺得腦袋越來越空,根本想不出什麽。雨水順着發梢流進眼裏,刺激的他一陣一陣的發疼,等看到王嗣舉起鐵鍬,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沖過去。
秦肖伸手攔了一把,右手執一把匕首欺身而上,趙岩怕這種情況下誤傷,僅猶豫一下身邊的周斯便也上前幫忙。二打一,不多會兒王嗣就落了下風。此刻卻突現異狀,只見王嗣眼球暴突,嘴裏發出奇怪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随的還有一種嗆人的惡臭和黑氣。
他好像很難受,狠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同時嘴裏擠出幾句不成調的話,“救我!易書!老秦!”只是話還沒說完,他的骨頭咔咔作響,身體扭曲成一種詭異的姿勢,不多會兒竟然只剩下輕飄飄的一張人皮卷曲在地面上。
“怎麽......怎麽會這樣。”易書在這種超乎常理的場景下心裏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腦子裏好像有根弦繃的一聲扯緊,只要再給一點刺激就能繃斷。
秦肖看了一下那張人皮,整張人皮都在,便是最手熟的剝皮手也細致不到這種程度。王嗣原本五官的位置只剩下幾個孔洞,好像人的血肉就這樣憑空的消失掉。雨水還在不斷的往下落,那張人皮在雨水的沖打下略微抖動。
趙岩擡腳踹開棺材,裏面空空如也,絲毫不見李柯的蹤影。
遠處汽車的警報聲已經很低,與此同時,響起的卻是哀樂。凄冷古怪的調子,沒有任何哭喪的聲音,一隊身着喪服的人從遠處過來。易書聽着這調子突然覺得眼前有些發黑,身體不自覺的微微搖晃,急忙伸手在手掌上掐了把,霎時一陣清明。
那些人行進無聲,身後四個青壯年擡着一口黑色大棺材。最前面一個女人低垂着頭,長發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臉上,下巴低的都快要抵住遺照,等易書看清楚那照片,頭發險些都要立起來。雖然那張遺照拍的不知為何有些不清楚,但是還是能認出來上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化作一張人皮的王嗣。
遺照的嘴唇被惡意的塗成鮮紅色,那隊伍已行進到易書他們一行人身後,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女人猛地擡起頭想要貼近易書,“你看到他了,你看到他了對不對?他們都不信我!”女人眼白多過眼黑,此刻她眼睛極度張大,下一秒眼球似乎都會從中蹦出,“他真的只是披着一張人皮的怪物啊!他們也都是,你身邊的也都是,為什麽都不信我!為什麽!”
易書被那女人逼着步步後退,遺照上王嗣好像嘴角更拉大了點,那隊伍中便是見女人如此發瘋也沒人制止,靜默的就像一張畫。
“不,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女人突然停止了前進的步子,“你逃避什麽,你明明都是知道的。咿?你怕我,為什麽怕我?”說着桀桀陰森的笑了兩聲,“不過沒關系,我等着你。我都為你備好了,這可是上好的棺材。”
秦肖從那女人出現後面色就十分不好看,從哀樂出現後他就一直護在易書身邊,那女人伸手想拉住易書,她的雙手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膚附在上面,看不見血管,也沒有她這年紀應有的鮮活。
秦肖五指成爪狀擒住她,女人嘴裏出現不甘心的怪叫,手中的遺照也跌在地上。身後的隊伍緩緩的擡頭,他們像是不太熟悉這些動作,緩慢而機械。那些‘人’全都是相同的五官,只是原本應該是眼睛的位置被兩個黑漆漆的大洞替代,就這樣直直的盯着秦肖。
周斯啧了一聲,身上的外套含血帶灰,女人聞到血腥味道更加迫切的想要靠近,只是被秦肖掐住不能近身分毫,“還好今天是‘你’在這,不然還真得交代在這。”
“呵,有空說話,倒不如收拾了‘這些東西’。今天被人擺了這麽一道,你這張老臉還能有處擱。”秦肖說完用手一折,女人的雙手應聲而斷,一聲慘叫響起。身後的隊伍擡着棺材緩緩向前,像是沒有看到秦肖折斷了女人的雙手一般,亦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周斯從身上掏出一根白色紅紋的蠟燭,“你別激我,不過如今這時辰雖不算最好的,倒也勉強能用了。”
伴随着蠟燭燃起,周圍響起更大的異動,只見隊伍裏人數不斷減少,只剩白的發淺重重虛影。再細看時卻見水汽蒸騰,像是有什麽在撲咬厮殺。趙岩見局面穩定,伸手點起一根煙,那煙卻不是直直飄起而是四下不同方向散去。
趙岩彈了彈煙灰,把煙放遠了點問道,“你做的?”
周斯神色輕佻的看了眼趙岩周圍,他本眼盲此時倒像能看見一般。雙手環抱也不答話,就這樣盯着,趙岩投降般的雙手舉了舉然後把煙掐掉,而後看着眼前的隊伍。
這幾乎是一次單方面的屠/殺/,隊伍的人數不過片刻就減少了大半,一切發生的都靜悄悄的,悄無聲息的消失,似乎不曾存在過。周斯慢慢把蠟燭的火熄滅貼身放好。易書看着面前只剩下那口黑色大棺材,努力鎮定着問道,“這到底是什麽?”
“餓鬼。”秦肖站在那口黑色大棺面前盯着棺材上的照片,漏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不是這個時辰他們不肯出來,時辰再多過一會兒,又壓不住他們很可能遭到反噬一塊被吃了。本來要收拾的就一個王嗣,沒想到會遇上‘這些東西’,看來對方是下足了功夫,一開始就沒準備讓我們活着出去。”
原來是這樣才需要周旋時間。
“一開始就沒準備讓我們活着回去?”易書看了看遠處那張還沒被吃掉的人皮,想着昔日同進同出的一個人只剩一張莫名的皮相,聲音不由低的有些發啞。
秦肖并沒有開口,反而是周斯擦了擦指尖蠟燭的油脂答道,“王嗣是引子,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的,只剩下一張人皮。”
趙岩也好奇的站在那口大棺材面前,伸手敲了敲,聽到周斯的話頭也不擡的問一句,“你這麽說可不對吧,那以前和易書他們在一塊的難不成是個披着人皮的怪物?”
話還沒說完趙岩就先打了個激靈,試想和你同吃同住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該作何感想?趙岩原本平穩的神色也浮現出幾分尴尬,只能轉移話題,“不知道李柯到底會在哪,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說明他還活着。”
易書點點頭,露出個勉強的笑,腦海裏卻不斷盤旋着王嗣剛剛的慘叫,漸漸地王嗣的臉和李柯的融合在一起。那女人的話也不斷在他腦海裏重複着。他到底錯在哪,他到底該知道什麽?易書擡頭沉沉看着那口黑色大棺材。那女人說,這口棺材是為他備下的。
并不沉,略用力就能移動,棺材黑壓壓的漏出一道細小的縫隙。
秦肖猛地拉住他,視線不敢對上他的,“別看。”
很多年後易書曾經想過如果那時他沒有打開那口棺材,如果他那時聽了秦肖的話,是不是随後的一切就不會發生?可惜一切沒有轉圜的餘地。
那口棺材裏,躺的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張和秦肖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只不過那人和剛剛的女人一樣,渾身失去水分,幹癟的好像只剩一張皮貼在骨上,唯有臉還能看出樣子。
你身邊,也不過是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罷了。
☆、古怪檔案(一)
夏日風暖襲人,枝葉凝翠,只讓人昏昏欲睡。自那天之後已經過了小半個月,趙岩幾個都刻意不再去想起那件事,就連一向說話刻薄的周斯也對那天的開棺不再提及。易書更是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好像絲毫不介懷什麽。有小學妹來開玩笑求出租秦師兄,他也會跟着和秦肖打趣兩句,表面看上去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秦肖聽着易書的打趣默默苦笑,看上去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唯一變的,就是現在的易書,待他客氣的疏遠的就像個外人。
“恩,這是什麽?”易書看到莫名出現在宿舍裏的袋子,剛拿起就被灰塵嗆的咳了幾聲,手一抖裏面的東西順勢掉了出來。
是幾張輕飄飄的紙,表面泛黃。第一張說的是離W市不遠的一個村落,一夜之間人畜全無。根據查訪鄰村的得到的情報,說是那天晚上陳家村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況,只有一點便是靜。
靜的連狗叫聲都聽不到。
下一張則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去年在S市發生了一起自殺案。若是普通的案子也就罷了,惋惜一句想不開掀過去又是一天,可這案子偏偏從裏到外透出一股子邪氣。死者鄭堯,死亡時間是淩晨一點到兩點左右,死亡原因是失血量過大。死者面部表情猙獰,瞳孔放大,眼珠凸出。死前受到的驚吓加快了他血液的流動,也進一步促成了他的死亡。
據調查死者家境優渥,平時也很樂觀積極,按理說應該不存在什麽輕生念頭。他的家人則認為他死前是受到過刺激,極力強調是謀殺,不過現場沒有任何有效的痕跡提取。如果真的是謀殺,這現場也太幹淨了。另一點引起辦案人員注意的是,死者書架上有大量有關心理方面的書籍。如果不是這方面專業的學生便是掌控欲表現欲極強的一類人,亦或者自身含有某些心理疾病又恥于說出口的,單純愛好心理的人可謂少之又少。
而之所以說這案子透着一股子邪氣有兩個原因,一是死者之所以失血量過大,是他想要剖開自己的心髒。照片上鄭堯左手僵硬的放在胸前,胸口有一大洞。右手按住浴池上方一個已經不走了的小鬧鐘,鬧鐘顯示時間一點十一分。二是現場的血量很不正常,可是檢驗過後發現和死者的血是吻合的。
鄭堯難不成生來比別人的血多?開什麽玩笑。
易書看完後笑着把紙塞到秦肖手裏,“這是誰随手亂丢在這的?看着也不大像啊。”
從那天以後他就一直這樣,秦肖随手接着。對所有的詭異之處視而不見,看上去每天都有條不紊,實際上卻是對一切麻木到了極點。就是這樣才難下手,以前易書哪怕再生氣還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這次他對所有的事都産生了抗拒。
他對所有人都不抱有信任了。
“怎麽了?”
易書還是笑笑的,秦肖用手夾着那兩張泛黃的紙張回道,“這案子來的離奇,不過這個叫鄭堯的,少了一塊皮,手指斷了一根。”
一說到人皮易書嘴角的笑就僵了僵,他低下頭收拾着書架上的書,按着分類一一整理好,只是眼皮低垂掩蓋了情緒,“哦,那你準備怎麽做?”
秦肖神色有些掙紮,他确實不想在把易書牽扯到這些事情裏,只是逃不了。他只要還是易書就逃不了,哪怕他本身什麽都記不得了。一開始他想讓易書從這些事中脫身就是異想天開。有些事一旦沾染上一點,就一輩子都逃不了。
“我們去找周斯。王嗣顯然不是主謀,他只是被人拿來當了餌,只要一天沒抓住這個人,我們都別想有一天安生的日子過。我确實有很多事瞞着你,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有時候其實不知道比知道會好很多。易書,你不懂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秦肖瞳孔的紅色好像更深了些,說着又突然來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不過真到了那一天,你別信我,也別信任何人。”
易書本來心頭火氣正盛,聽到秦肖的話卻莫名的鼻子一酸,好像腦海裏有個人也這麽對他說過千百次,活下去。別信我。也別信任何人。可是再想深究腦袋裏又是一團亂麻。易書很肯定他從小一直過得平平凡凡,記憶不曾有過任何斷片,家裏還有一個早已出嫁的姐姐,父母恩愛謙和。
“那你去找吧,還有趙警官,見到了記得幫我問好。正好我今天要回家,就不能陪你去忙了。”
秦肖聽聞易書這麽說難得的一愣,再見易書已經快要走到門口,忙擡腳跟上,“我陪你回去。”
易書索性懶得裝了,面無表情回頭把話攤開,“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值得信?有些事不是你說,你想,你覺得為我好就是為我好了。老秦,我現在這樣會覺得很累。”
秦肖的臉色一瞬間有些發白,良久後他才恢複如常,“我明白。只是這種時候你還是讓我跟着比較好。畢竟你也不想再有什麽‘東西’纏上伯父伯母。”
确實那東西十分兇險,而且看上去這事一時半會也不像能完的。這次可以找個借口不回去,那下次呢,再下次呢。難道要這樣一直躲下去嗎?他能感覺到這些事背後的兇險,見一次,或許就少一次了吧。
“去也行。不過你記住了,要是你敢在我家亂說話,我們兄弟就真的沒得做了。”
易書緊緊盯着秦肖,等他應下才松了一口氣。上了汽車昏昏沉沉的睡了會兒,不多會卻做了一個夢。夢裏又夢到他小時候,只是一切都像蒙着一層霧氣一樣看不清楚。越想靠近去看個仔細,反而陷的越深。身邊有人輕輕推了一把,揉了揉眼渾身好像被碾壓過一樣,腦袋也一抽一抽的疼,顯然是睡得不好。
回家前倒是和易父,易母通過電話說帶個宿舍兄弟回來,因此見到秦肖他們倒是不驚訝。易母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保持尚可,嘴角一笑帶個小小的酒窩,看上去脾氣極好。易父看上去年紀更大些,帶着眼鏡,說話條理清楚。看來易書這頭腦倒是像爸爸多些。
不過讓秦肖擔憂的都不是這些,而是一進門有什麽不對。不是那東西,而是有什麽混合進來了,很怪異的味道。
易父接到電話臨時有事出門。易母洗手去準備飯菜,易書想幫着打下手,秦肖挽起袖子也準備一起,易母忙笑着把兩人趕出去,“得了得了,我的小祖宗們,你們這可不是來給我幫忙的,添亂還不夠呢!易書帶着你同學去玩,待會兒飯好了我再叫你們。”
邊說邊往外推,易書在易母面前輕松了很多,摸摸鼻子帶着秦肖去他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随手拿起以前在家常看的一本書打發着時間。
“你們家好像有哪兒不大對。”秦肖皺眉聞了聞,那動作和周斯很像。
易書一直擔心會把那東西引來家裏,聽到秦肖這麽說本來翻着書頁的手頓了頓,“是哪裏......不大對?”
秦肖極快的站起來把門反鎖上,聲音冷冷,“沒有人氣了。”
只聽敲門聲咚咚響起,有話斷斷續續的說不利索,嗓音雖然熟悉但是說話的方式卻很莫名,一個句子愣是拆分着,“兒子,開門,吃飯了。”
光聽這聲音也知道不對了,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急,就連說話聲也從斷續說的越來越快。易書不知道有人能不能從人的說話聲推斷出別人臉上的表情,只是現在那副畫面就自動印在他腦子裏,門外的易母從開始臉貼在門上,到現在笑着斷續說話敲門,越來越急促的敲門聲就像一下下狠狠敲在他心上。
也說不定,她并不是自己的母親。從一開門就不是?還是剛剛被替換了?
“我爸媽會不會有事?”這是易書唯一擔心的,抓着秦肖的手臂下意識的用力,秦肖搖搖頭,說了句放心,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讓易書脫鞋上床,而後自己也坐在離易書不遠的位置,伸手把鞋正反擺亂,幾乎是同時。門也緩緩開了。
易母走路的動作僵硬且不協調,她腳尖踮起,走的很慢,先是四處看了一圈,脖子發出不自然的響聲。有幾次易母的眼神掃到他,易書被看得發毛,要不是秦肖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口又狠狠按住他,他此刻就能奪門而逃。易母進門走了一圈又一圈,圍繞着房間大圈小圈的轉着。其實很多時候她都是擦着他們身邊過去,可是易母眼神直勾勾的,根本看不到他們。
秦肖攬緊易書,此刻易書的身子又涼又抖。他好像抱了一塊冰在懷裏,不過也是,在某些方面他可不就是一塊捂不熱的冰嗎。
易母轉了幾圈都找不到人,索性放柔了聲音問道,“兒子,你在哪呢,我怎麽找不到你?”
☆、古怪檔案(二)
易母在房間裏轉動着,突然她桀桀一笑,對着空氣自言自語道,“別以為這樣就能逃過去,你們逃的一次,逃不了第二次。總有一天會死在我們手上。”
易書一愣,這句話每一句他都能聽懂,可是每一句組合起來他都不懂其中的意思。秦肖沒給他多思考的餘地,拉起他就往外跑,“走,她不能在活人身上呆太長時間!”
從秦肖剛說出口的一瞬間,易母的眼就毒毒的盯在他們身上,她的口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樣流出來,眼球鼓出。他突然記起來鄭堯死時也是這樣,表情猙獰,瞳孔放大,眼珠凸出。易書想到這差點就要停下,好在秦肖邊拉着他邊小聲說了句不會有事的。
開門關門是在同時完成的,就在關門的時候,易母已經緊緊追上來。易書和她打了個照面,從頭到腳都冒出一股森森的寒氣。秦肖護在他身後眼疾手快的把門鎖住。
在樓梯上易書也不敢休息,一口氣跑下來卻傻了眼。面前不是別的地方,這好像民居一樣的布局,分明就是周斯趙岩所在的特案科。
“這是怎麽回事.....”易書臉通紅,喘氣還不勻,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相對而言,秦肖就好多了,一口氣跑下來依舊臉不紅氣不喘,甚至還有空仔細分辨到底是不是他們所熟悉去過的那個特案科。
“看來是要我們查清楚才行。”秦肖撿起地上那兩張脆薄的紙,在易書面前搖了搖,劫後餘生他似乎心情很好。
易書擰眉看着,心裏有聲音告訴他不要去不要去,只是回頭看看黑漆漆的樓道,易母輕易的打開了鎖住的門。卻不敢走出樓道,好像畏懼着什麽一樣縮在裏面。是害怕火熱的灼人的太陽光,還是眼前的特案科?
秦肖也注意到了身後,有些擔心的看了易書一眼,只不過那神情一閃而過,讓人看不清晰,“決定權在你,查還是不查?”
這根本是在逼他做個取舍。查,還是不查?不光是指這一次,一旦做好了決定就沒有後路,易書不禁長呼了一口氣。是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嗎,面對這些匪夷所思的事。處處都不能用常理解釋,經常面臨着危機,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丢掉性命。
在那瞬間易書突然平靜下來,又看了一眼在黑漆漆樓道裏的易母。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攪合進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裏。與其這樣被動,讓家人也跟着卷進來,還不如自己痛快些做個了斷。想到這易書面上一松,尋個涼快的地方一坐,露出個還算惬意的笑來,“那就要看你對我能說多少了。”
秦肖也随他坐着,好看的一張皮相越發的色氣,出口的話帶了點戲谑,一瞬間好像回到以前從未遇到這些邪門事的日子裏,“想從哪開始聽?”
“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易書疑問太多,只能先從線頭挑出來問。
“我倒是習慣叫她祭品。不過按照你能理解的,大約可以叫場景回放。不過徐穎和曾經出現的那個女人,只是個失敗品罷了。我們已經入了局,想要一味的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易書順着線頭扯下去,身子往後一歪伸了伸懶腰,“那這局,到底是誰布下的?”
說到這秦肖臉上漏出莫大的諷刺,“一群想要不死的瘋子。他們不斷拿着活人做實驗,用‘局’改變人的自身氣場。他們認為‘局’所吞噬的力足夠大,就可以切割空間和時間。從而獲得新生和足夠長的壽命達到不死的狀态。同時他們又利用‘局’裏面滋生出的各種怪物去抓更多的祭品。他們中還有一個更為極端的派系,他們認為人只是一個軀殼身份,他們更執着想要的是掌控別人。”
易書想起王嗣那種癫狂的模樣和言論,看來他就是後者了。伸手在他倆中間一比,“那為什麽我們會莫名其妙的入局?”
暑汽蒸騰翻烤着柏油馬路,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天空沒有雲層的遮蓋,明亮的讓人直視着都會有輕微的眩暈感,空氣更是悶熱的讓人呼吸入肺都會感到難受。
秦肖一頓,嘆了口氣,“我現在還不能說。但是有些事,從來都沒有什麽莫名其妙的巧合。”
易書明白說到這已經是秦肖的極限,他努力壓下快要脫口而出的那個疑問,如果說墓地裏那個低垂着腦袋的女人也是失敗品,那棺材中和你相同面容的人,又是什麽呢?或者說,你秦肖又是什麽呢?
只是有些話或許一出口,他們之中這點微妙可憐的平衡就會被打破,易書把問題跳過起身沖着特案科走過去,“既然這樣,我們該先看鄭堯還是去村子裏?”
雖然特案科出現在這裏有些奇怪,但是一進門看到周斯那張/晚/娘/面孔,易書還是松了一口氣。空調嘶嘶吐着涼氣,趙岩聽到開門的聲響從一堆案卷裏擡起頭,胡茬硬硬的冒出來,眼下的黑眼圈已經發青,似乎很久沒睡好了。
段青見到他們還是熱情的招呼着,周斯掩住鼻子一臉不耐,“你們這是去哪兒了,一身的死人味。”
死人味,人氣兒。這些平時只能靠直覺感知着的模糊的東西,秦肖和周斯卻能輕易準确的辨知,這也是秦肖不肯說出口的事情之一嗎。易書雖然有心再想,只是看着周斯的動作突然有些尴尬,咳了聲後退兩步站的離着遠了些。周斯忙呼了一大口氣,秦肖卻壞心眼的往前多走了走,果不其然周斯的眼角狠狠抽了抽,下一刻沖着秦肖的方向一腳踹過去。
“你他麽一肚子壞水,明知道我讨厭聞這些還往前湊,你小子行啊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看看你成天惹的都是些什麽事!要不是我欠着你家老頭子人情,你你你......”周斯你了半天臉憋得通紅,秦肖聽他提起自家老頭子心裏火大,更加使勁的往他跟前湊。
鬧到最後還是段青笑眯眯的把秦肖推遠了些,“來這也是有事,就別戲弄我們周哥了。”
易書也幫忙把秦肖扣在自己身邊,順便把事情前後重複一遍,周斯略側着頭聽完,“怪不得你們這麽一身,三番兩次的惹上那些東西也算你們本事。”
突然門口又傳來開門聲,陳莉見他們都看着自己不由得噗嗤笑了聲,見慣了她從前一臉嚴肅刻板的樣子,如今一笑倒是拉近了不少距離,“一見你倆總是沒好事,又是棘手案子?”
周斯慢條斯理的咽下一顆紅色丸子,趙岩抱着翻出來的案卷放在陳莉面前揉了揉額角,“這次不是他們招惹的,是這案子去找了他們。”
陳莉被趙岩這說法吓了一跳,大熱天的臉色生生冷了冷,再加上那案卷直直攤開,鄭堯的死狀映入眼中,确實是太奇怪了。特案科接手的大多是經年懸案疑案,或者某些‘非人力’的案子。如果她沒記錯這案子應該是前幾天剛從一科轉過來的,這麽快就去纏上他們了?
段青也圍了過來,指了指鬧鐘上停止的時間,“一點十一,難道是他準确的死亡時間嗎?他這個動作,是想看看他心裏有什麽?”
趙岩嘴裏叼着一根煙恨不得下一秒就睡過去,他已經為了這個案子連軸轉了四天,實在是瀕臨極限,偏偏死者家屬還逼的緊,經常是晚上剛沾上枕頭電話就響起來,簡直是疲勞戰術。他就搞不懂了,這麽折騰他的精力到底鄭堯家裏能落下什麽好?
“不光這上面的,我前兩天去查了。鄭堯這個人什麽都好,不過據他周圍的鄰居說,這個人有一點不好。神神叨叨的,經常說自己見到了‘別的東西’。問他是什麽,他又不肯說。其中還有一個叫盧雲的,更是被鄭堯吓的剛租了房子不久就跑了。”
陳莉被盧雲的膽量吓得哭笑不得,“到底是什麽把一個大老爺們兒吓成這樣子,要活吃了他不成?”
哪曉得玩笑的一句話趙岩卻點了點頭,“不光要威脅要活吃了他,盧雲還經常能看到鄭堯家半夜亮着燈,但是有兩個影子,開始他還以為鄭堯私生活混亂。盧雲這個人也是夠八卦,他自己學歷不高,生活底層,有些反/社/會,最看不起鄭堯這種人。于是,他監視了鄭堯一段日子。但是什麽都沒有。”
陳莉有些疑惑,“什麽都沒有?”
趙岩吐了個煙圈,一口森森白牙突的有些猙獰,他又記起陳莉那天晚上不斷重複兩個的異狀,好在煙草麻痹冷靜着他的神經,“對。進出只有鄭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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