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候才能出去。”他刻意隐瞞了影院驚魂的事,就為了看看面前這個趙岩是否會漏出些馬腳。

果不其然趙岩眼中閃過些質疑,“我一進來反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我是在火車上。”見易書更加疑惑,他反而主動講述列車上的事。

原來趙岩進了小白樓眼前就是一黑,之後耳邊人聲鼎沸的好像在某個街道上。可是當他睜開眼卻看到是在一個車廂中,腕上帶着一塊老式手表。手裏還握着一張火車票——柒月拾肆日拾貳點貳拾肆分,H市——L市。拾叁車肆拾肆號。

現在車票全都是阿拉伯數字,哪裏還會有這種大寫的。

趙岩把車票翻過來看了看卻見背面有一小行乘車注意事項:一,車廂中請不要相信任何人。二,不要離開你的座位超過十分鐘,否則将被強行抹殺。三,進入車廂後空間會将你自動僞裝,身邊的人不會識破你‘人類’的身份。而在你身邊的會想方設法的将你從座位上支開,他們并不全都是人,一旦讓他們發現自己被你看穿,你将會處于危險之中。請在火車到站之前都保持自己的安全,祝您旅途愉快。——平行空間敬上。

擡起手腕,手表盡職盡責的滴答走動,從他到這列火車上大約過了三分鐘。身後車廂是是九號車廂,既然還有時間不如順便看看車上的情況。九號車廂坐滿了人,或許稱将他們全部稱呼為人并不準确。

不過他們坐的倒是很有規律,每隔一個人就會出現一個面孔僵硬,嘴唇紅的過分,雙眼空洞漆黑的‘人’。反正平行空間給他套上了一個別的僞裝,估計到十三號車廂之前他應該都是安全的。趙岩從警多年,行動力可以說是極佳的,不過他還沒肆意到直接走過去盯着那‘人’看。

只站在門口側倚着看過去,看了差不多一分鐘忽然覺得有點涼飕飕的,他終于明白這個‘人’像什麽了。他父母去世的早,小時候他曾經看過像老家出殡用的童男童女。這種僵硬的肢體和紅的吓人的嘴唇以及黑漆漆空洞的眼神,恰好都是一樣的。

時間過去了五分鐘,趙岩不敢再多耽擱,大步走向十三號車廂。車廂一節比一節人少,等到十三號竟只剩下八個人。一組是三個女性加上一個僵硬的‘人’,那三個女孩子好像再說什麽有趣的事情,不時的發出尖利的笑聲。第一個頭發剃的短短的貼着頭皮,眉眼透出一種勃勃英氣。第二個體型微胖,但是看上去性子溫和綿軟。第三個波浪長發身材火辣,身邊坐着那個僵硬的‘人’,波浪長發見趙岩過來視線将他從頭打量到腳,還沖他吹了個口哨。

不過他的位置卻不在這,和三個女孩平行過去的位置有個能容納六人的位置,他的座位就在最裏面。趙岩在心裏嘆了口氣,坐在最裏面,這樣就是出點什麽事要跑也不好跑。時間在九分半上轉了一圈,他突然覺得整個身體如墜火爐燒的極痛,趙岩努力穩住自己控制步速不急不慢的坐下。

剛沾到座位上那種火燒般的感覺就消失了,趙岩心有餘悸的看着窗外,看來這個抹殺真的不是随便吓着玩的。

只不過此刻這個座位上只有他和對面一個學生打扮的二十歲上下的男生。那個男生眼裏盛滿了驚恐,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看見趙岩過來他眼裏一瞬間有些許驚喜閃過,只是很快這點驚喜又被害怕取代,他嘴唇動了幾下,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短短幾秒鐘裏趙岩心裏許多念頭一閃而過,只不過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落在平行空間乘車注意事項上。如果是人,只怕更不能相信吧。不過反過來說,平行空間是在提示他,這些‘非人’的,是不能說謊嗎?

他無視學生男越來越緊張的樣子,裝作看風景似的推了推窗戶,紋絲不動。看來從跳車這條路子也被堵死了。手還沒從窗戶上身邊已經坐下了另外一個人,老人家懷中抱着行李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被別人搶去。

趙岩掩住情緒波動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窗戶裏映出那老人肩膀上搭着一只青色的手,只不過老人家渾然不覺。第四人是個身形高大肌肉虬結的男人坐在學生男身邊,只不過他帽子壓的極低,饒是趙岩這樣好的視力也看不到他的全臉。

身邊空間還有剩餘,不過四個人都不敢往外坐生怕待會兒又會上來人。火車開始在鐵軌上行駛,對面的四個女生突然安靜下來,頓時整個車廂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裏。那個學生男先是壓抑不住的咳嗽一聲,這一聲好像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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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長,要不我們來打撲克牌吧。”他說話底氣很不足,手裏握着一把撲克。趙岩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能哭出來,倒還真的很像個被綁上車涉世未深的孩子。

肌肉男也跟着說起話,只不過看不見五官只能看到他的嘴張合,“也是,要不然這一路可真是要悶得慌了,打什麽?”

老人家抱着行禮不說話,目光一直落在手裏的行禮上。趙岩揣摩不準空間到底給他僞裝的有多深,索性只點了點頭。

學生男笑的有點羞澀,“這是真心話大冒險的牌,上面有點數和懲罰方式,我們每人抽一張,點數最小的就按照懲罰方式去做這樣怎麽樣?”

第一個問題就這樣被随随便便的抛出來,毫無疑問這裏面坐着的三個人肯定不全部都是‘人’,學生男這個舉動是要試探些什麽嗎?不過如果按照他的玩法,他們幾個人肯定要輪的很快,萬一出現什麽要離開座位十分鐘的懲罰,豈不是正中下懷?

趙岩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反對,老人家身上那只青色的手輕輕搖了搖,頓時老人家的視線從行禮上移動開來,“這樣不好。一路上能玩幾次,不如我們打保皇,輸了的小保子就要從中抽一張接受懲罰。”老人家看了看眼前只有四個人,擺擺手對着對面四個女生道,“女娃娃要不要來玩玩牌?”

幾個女生本就是活潑愛鬧的性子,雖然剛剛靜了靜,此刻見老人招呼她們馬上又熱情的說起話來,最終讓短發女生名叫李芮的,還有那個身材火辣名叫陳暖的過來。

保皇倒确實是四海之內的玩法,又簡單又好上手。只不過趙岩心裏總是惴惴的,可是眼前幾個人都同意了他如果冒然說話只怕會被懷疑。

第一局的皇帝是肌肉男,趙岩悄悄瞧了一眼老者。總算明白那種惴惴感從何而來。

☆、古怪檔案(七)

原來老者剛剛的話給他們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套,受懲罰的是小保子。

那麽很顯然他們剛剛都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他們認為輸了的都會受到懲罰。可是現在輸了的懲罰的卻只有隐藏着保護皇帝的小保子,那麽這樣勢必引起一場混戰。小保子反而的最勢單力薄的一個,就連皇帝也說不定可以對其打上一耙或者故意放水不走。

趙岩看看周圍表情各異的六個人,明白現在無論他們有沒有反應過來那個誤區,現在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更何況如果僅僅只是打牌也就算了,可怕的明明是後面的懲罰。随手看了一眼手裏拿着的牌上面的懲罰,趙岩脊背挺得更直了些。好在這局他還不是小保子,索性把這第一場往後拖一拖,說不定還能多撐些時間。

想到這趙岩打定了主意,只不過想的容易做起來難。這樣做起來太明顯就會被這裏面不是人的那些怪物察覺到,而不能有效的拖住他們遲早也會被懲罰着支出座位。趙岩一個頭兩個大,如果不是怕暴漏自己他,現在那張看上去平靜可靠的臉一定會扭曲着把牌扔在地上大罵一聲——坑爹。

陳暖坐在肌肉男下手頻頻攔着,李芮坐在老者上手有意無意的幫忙順着,場上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在打肌肉男,倒是找不出小保子是誰。不過一場牌就是趙岩再怎麽做小動作,左右不過三十分鐘上下也就頂天了。

第一場肌肉男在陳暖和老者的圍追堵截下慘敗收場,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肌肉男呵呵一笑還有心情打趣,“我的小保子在哪,快快出來受罰,晚了可要翻倍再多抽兩張啊。”

聞言學生男慘慘一笑把牌攤開,牌中卻是他們事先标記好的那張。

“哈哈,白瞎了一把好牌,都是陳暖打我打的太狠,你再幫我也沒用啊。”肌肉男三言兩語把事撥開,又把牌打亂重洗碼好,“來來來,抽一張我們看看是什麽懲罰,也算找個樂子。”

陳暖和李芮也催促着,反而是老者眯着眼睛橘子皮一樣皺巴巴的臉上漏出點若有若無的笑。學生男認命似的從中間抽了張,他手抖的不成樣子,半道上那張牌就落在小方桌上。坐過火車的人都知道火車上就是人擠人,狹□□仄的恨不得一個地方掰成兩塊用。就連中間設置的桌子也是小的可憐,這麽一落基本上六個人都把懲罰看了個清楚。

前往十五號車廂。

陳暖率先撇了撇嘴,表情不屑,“這算什麽懲罰啊,走一圈再回來?也太沒意思了吧!”

肌肉男卻把帽子壓的更低了,不知為何連聲音都更低了怕別人聽到一樣,“小美女這麽說可就不懂了,我上車前還特地看了看,咱這列車只有十四號車廂,哪裏來的十五號啊。”

陳暖聽完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她雙腿交叉換了個姿勢眉眼濃豔媚人,縱是出口有些嗆人好在沒什麽惡意,“一把撲克而已,要不折中去趟十四號車廂?反正都是末尾嘛。”

老者此刻卻十分強硬面目都有些猙獰起來,趙岩見他更加緊張的抱着行李,行禮都被他勒出一小道折痕,而老者肩膀上那只青色的手深深的陷入老者的肉裏。過會兒抽出的時候,指甲都有縷縷血絲,而老者渾然不覺只有臉色黑的讓人見之生寒。

“那,那這下怎麽辦......”學生男小聲的提問,生怕惹惱了老人家,目光卻是朝着陳暖去的,看來剛剛陳暖幫他說了幾句話讓他覺得事情還有所轉圜。

學生男這麽不想去‘十五號車廂’難道是他身上也有所限制,去了就會被強行抹殺嗎?可是這列火車上又沒有十五號。不過找不出解決的辦法才好呢,趙岩心裏瘋狂吐槽,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就越有利。

李芮看了看全場有些無奈,“我們也不能一直這麽兜圈子呀,這車廂确實沒有十五號,要不你就去十四號末尾打開車門站會兒?也算是個十五號車廂了吧。”這話是沖着老者詢問的,這裏最難擺平的就是這個較真的老人家,不過在場的幾個似乎修養不錯,倒是沒人做出什麽擺臉子的事兒。

老人冷冷一哼,算是應下,學生男如蒙大赦一樣起身對着李芮笑了笑。趙岩想起最開始學生男對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算算去十五號車廂應該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等學生男走到過廊上,他把心一橫問道,“反正我也要去廁所,順便陪陪你?”

學生男連聲應下就連步子都頓在那,好像怕他下一秒就要後悔了。趙岩見他那麽開心的樣子,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哪一步走錯了。只不過看着那副牌他又覺得,事出必有因,平行空間應該不會無聊到随便就讓他們打個牌,再抽中個無聊至極的懲罰。

這個十五號車廂說不定是個突破點。

剛到過廊上學生男就抓着他的手臂催促他往前走,剛出十三號車廂就見學生男喘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流下來,簡直就像是劫後餘生一般。

“我,我叫陳松,我們快逃吧,這列車上載客的都不是人啊!”學生男,哦不,現在該稱呼叫陳松了,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本來就不是人啊,趙岩心裏暗道,只不過此刻臉上還是裝出受到驚吓的樣子,呼吸也微微加快,“你這麽說,我憑什麽信你,恐怖故事誰不會說啊!看你也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麽光說些胡話!”

陳松一臉真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身上背着一個旅行包,雙手哆哆嗦嗦的從背包裏扯出一張報紙,标題醒目的寫着柒月拾肆日拾貳點貳拾肆分,H市——L市火車發生側翻事故。

“一上車我就發現不對了,我本來買的是回去S城的車票怎麽會變成這個啊!”學生男雙手抱住頭,報紙輕飄飄的落下,“全車無一生還,這列車早就停了啊,早就停了,我們怎麽會在這輛車上的?什麽十五號車廂,根本就沒有過十五號車廂啊。我在這輛車上很久了,每次坐下的都是那幾個人,每次都會發生同樣的事情,我只要一打開十五號車廂我就會死的,我們快逃吧,你是這次唯一的變數。上次都是五個人的,這次六個人,這次是唯一的變數了,說不定我們能逃出去!”

說到這趙岩才有些恍然,确實打保皇只要五個人就可以了,他是被平行空間強行加進來的。再看看随着報紙掉下來的火車票,趙岩對他的話算是信了三分。車票上印着陳松的名字和身份號。也就是說——這個人早已死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而在這列火車上,鬼的話才是可信的。

趙岩手裏拿着報紙邊看邊裝作又驚又怒的樣子,整個人還配合的渾身抖起來,只不過趙警官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滴答的走了五分鐘頓時就心塞起來。

說到這趙岩停了停,易書也想到影院驚魂的那一幕,雖然看上去有去無回,但是只要意識到他并不是所謂的魏成就能逃脫出來,“這樣一想雖然看上去兇險,不過只要一開始能解讀出注意事項裏的話,就算逃出了一半。”

趙岩苦苦一笑,伸手捏了捏額頭,“若真是這樣還好了。”

原來走到十四號車廂的時候,陳松剛推開門那張車票就從報紙裏落了出來,驚懼質疑先後從他的腦子裏蹦出來,然而最終陳松臉上定格了一抹陰森森的笑容,“都怪我不小心,這下子你就知道了。”

随着這話說完趙岩只見車廂的燈忽明忽暗起來,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響聲。陳松半邊腦袋耷拉着,看來是翻車的時候躲避不及,被什麽硬/物砸到了。趙岩磨練多年危險意識讓他的身體都形成了本能反應,陳松撲過來的時候他一拳打過去,二話不說一腳又往外踹。

陳松體重輕的很完全不像一個成年男性應有的體重,好像只剩一把骨頭。被趙岩這麽兇狠的一踹正趕上後面過來的陳暖一行,陳松還好,因為剛剛意識到自己是個死人所以才開始腐爛。而陳暖他們走過了身後兩個車廂,顯然比陳松意識到的要早,因此腐爛的也更加完全,伴随着他們的走動一股股刺鼻的臭味直沖過來,趙岩将将聞到險些都要被嗆倒。

再說起來這部分趙岩渾身汗毛仍然好似快要炸起來,話裏話外都是一陣後怕,“那時候如果不是我跳車跑的快,只怕都要在那車上陪他們作伴了。一跳出來還沒等喘口氣呢又落在這麽個地方,我還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找個沒人的地方撞死算了。”

☆、古怪檔案(八)

再說起來這部分趙岩渾身汗毛仍然好似快要炸起來,話裏話外都是一陣後怕,“那時候如果不是我跳車跑的快,只怕都要在那車上陪他們作伴了。一跳出來還沒等喘口氣呢又落在這麽個地方,我還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找個沒人的地方撞死算了。”

易書把身子展了展随他一塊靠在牆上,聽到趙岩這麽說心裏的疑雲起碼打消了三分之一,“別這麽悲觀,按照在外邊看的小白樓一共有六層,一層應該是對應一處地點的,只要我們都挺過去應該就能出去了。”

趙岩整理了下身上的血污,又把腕上的手表仔細擦了擦,聽了易書的話他的臉色也更緩和些,“這樣算下來,大約還剩下一天半不到。再說我們要是失去聯系太久,周斯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也是,要不我們再走走看,剛剛我在迷宮裏遇到了一次選擇題。不知道會不會也和什麽提示挂鈎?”

呆了這麽久,易書雖然有些疑惑按照趙岩穩重謹慎的性子為什麽不率先提出要走,不過聽了他在火車廂上的那一段也能大概體諒下他體力消耗是很大的。

可是體諒歸體諒,在這種非死角的過道上休息着實在是不妥當。再加上現在休息的時間已經夠長,兩人體力恢複的也應當差不多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趙岩和易書心裏都明鏡似地清楚——這迷宮裏可是有怪物存在的,兩個人在這一味安逸躲懶下去到最後保不齊就要把小命丢在這。

“我倒是沒遇上什麽選擇題,我們再多轉轉說不定能再碰上一次,不過走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趙岩笑着起身又伸手拉了易書一把,前後兩條路都不能再走。既然不知哪裏是出路,索性就挑了左手邊一條小路左拐右拐。兩個人并肩而行,即使偶爾客套着說上兩句話也十分簡短,趙岩是因為在火車上被陳松一吓再加上從警多年的職業病,而易書則是因為平行空間的警告。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對彼此仍然有戒心。

走了大概一兩個小時左右就見眼前陡然開闊起來,像是進入一處小小的民居。易書和趙岩兩人不知為何身子一僵竟然不能動彈。這處居所很小,然而布置的處處溫馨別致,看得出來下了一番功夫。屋裏放置着很多綠色植物,皮質沙發上垂着枝條有些過長的吊蘭。桌上剛泡着茶,茶葉舒展吐綠。門口鞋子擺放的很整齊,進門衣架上還挂着衣服。

有個白色的影子忙來忙去,想要仔細辨別卻又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有些物件動來動去,有時候是魚缸換了水,幾尾錦鯉游的越發歡快。有時候是窗簾被打開,涼風微微撫在臉上,能看到外面雁群高叫飛過,一派秋高氣爽,落葉紛紛雜雜的落下。

是秋天嗎?可是他們進入小白樓時外面還是快要把人烤熟的夏季。

還沒來得及細想,白影徑直從易書身體中穿過。易書只覺得身上一涼,整個毛孔好像争先恐後的往外冒出一層一層的冰碴子。再回過神來一看,桌子上已經擺好熱騰騰的飯菜,鼻間好像還能聞到飯菜的甜香。易書的瞳孔倏忽有些放大,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那些飯菜便是他初次來到平行空間所見到的。

身後咔嚓一下門被打開,似乎是有人回來了。只不過易書和趙岩此刻動都不能動,自然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狀況,兩人脊背繃直雙手握緊,如果此刻能動想必早已一拳揮過去。

易書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眼角餘光再掃過身邊只見趙岩好像打瞌睡一樣一下一下點着頭。心裏警鈴大作,直覺有什麽事将要發生。果然那團白影好像細細的霧氣凝化成水,又漸變的濃稠起來,再後來好像有了可以觸碰到的實質,最終在易書的眼裏一點點攏結出人一樣的身體五官。

那個白影站的離他不遠,易書頓時覺得自己是在照鏡子。好像複印出來的眉眼,就連身高也分毫不差。只不過再看又有些許不同,白影周身透出一種張狂嚣張的懾人銳氣,眉眼也更加陰柔一點,就連笑起來也好像飽含深意引人揣摩。

和白影比起來易書看上去更加溫潤冷靜,氣度內斂讓人見到就先生出三分好感。只是如果就這麽單單把兩人放在一起,猛地一眼看過去不熟悉的還真分辨不出來,不怪易書有一種照鏡子的怪異感覺。

于此同時身後的人也坐到沙發上顯出全貌,皮相十成十的好,長得特別具有欺騙性,端出去就能讓一群大姑娘小媳婦認為這人為人定是極為正派。易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個人。

秦肖。秦師兄。

白影見到秦肖回來嘴角微微彎了彎,秦肖也寵溺的摸着他的頭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又不夠似的繼續輾轉深入。唇舌交纏時發出/淫/靡的水聲,兩人視線交纏不休,有什麽灼熱的好像快要劃破空氣透骨而出。秦肖一直望着那個冒牌貨,眼神專注缱绻的讓人生出妒意。

易書突然覺得嗓子眼裏有些發甜,好險嘔出一口血來。是這樣相似的一張臉,可是不對。不是這樣的。那樣似是而非的事實讓他思維深處有些事實扭曲開來,腦子裏有些東西掙紮着要噴薄而出卻又被死死壓住,只剩下令人沉悶發疼的心悸感。

不應該是這樣的,反反複複萦繞的只有這麽一個念頭。手指不規則的抖動一下,易書發現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掌控權。身後有勁風破空而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比他的思考更快,還沒等易書察覺身後是什麽東西,他已經一偏把身子左側閃出了空擋。

原本身邊站着瞌睡一般的‘趙岩’已經緊緊逼近,他眼白多過眼黑,喉嚨裏像個破風箱一樣哼哧哼哧的喘氣。易書躲過去從腰間一甩抽出匕首,此刻已經能确定這個‘趙岩’的不對勁,看來就是剛剛說的車廂上的事也多半是為了打消他的懷疑,從而把他引來這進行伏擊。

再見趙岩衣衫上依舊是血跡斑斑,但是此刻他動作劇烈扯動了衣領,原本衣領遮擋住的脖頸上有一條細細的縫過的線,脖頸上盤繞着一圈醜陋的蜈蚣形疤痕。易書心裏毫無形象的破口大罵,你這是随随便便從大街上扯個人再縫上個頭就給送到我身邊了?

簡直惡趣味不說還太不走心了好嗎!

先抛開這些不說,那條線連接着趙岩的脖頸和頭部。怪不得初見趙岩他的動作有些怪異,原來是身體配合的還不默契,也怪不得他需要用車廂上的事轉移注意力又休息了那樣長的時間。是怕動的越多越引起懷疑嗎。

腦袋一低易書狼狽的就地滾到一邊,又見身後原本纏綿不休的白影和秦肖分別包抄過來。趙岩、白影、秦肖從三個不同的角度突襲而來,易書上衣口袋原本放着紙條的地方生出一股灼人的熱度。

“現在你面前的三‘人’,只有一個是你被/操/控的夥伴,請進行選擇。倒計時三十秒,一旦錯過即将同你的夥伴一起被抹殺掉,請注意選擇機會只有一次。做出決定即不可更改,請注意分析。祝您好運。——平行空間敬上。”

紙條上紅色的大字分外惹眼,在這個突然寂靜的空間裏,易書都能聽見自己突然咽下口水的聲音。在他做出決定前,白影、秦肖和趙岩三人的動作都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鍵一般。可是易書知道這也不過是一瞬而已,一旦他做出錯誤的決定,等待他的就是萬劫不複。

倒計時一點一點的向下挪動,快要到底。

易書在腦袋裏瘋狂的梳理思路,從進入這個空間,從走進這個詭異的迷宮,從遇上趙岩,亦或者更多的邊邊角角。他當時唯一想到的是能不能賭一把,可是這會不會又是平行空間的一個幌子?

易書掏出上一張讓他做出選擇題的紙條:“前行左轉三十米遇到鬼,右轉百米有處安全所在,時間一小時左右。停止不動或後退則立刻被空間強行抹殺。選擇時間五分鐘,倒計時開始。”

反正左右已經到了窮途,不如就賭這一把。

他看着秦肖黑白分明的瞳孔,嘴角扯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這三個人都不是我的夥伴。”

紙條上的倒計時滴答停止,正倒數到三,而後出現正确兩個大字。周圍的情景消弭于無形,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易書盤腿坐下平複呼吸,心裏慶幸着還好賭對了。

前行左轉三十米遇到鬼,然而卻并沒有遇到。遇到的那個假趙岩雖然給他說的可能只是一個随便編的詭異些的故事,但是話裏話外給他無意說出的有些東西倒是值得深思。

為什麽鬼說的話就不可信呢?為什麽平行空間就不會給出錯誤的信息誤導他們。更何況一開始平行空間就在紙條裏說過了。出口謊言連篇,請注意辨別。這一句前面并沒有指代是什麽人出口謊言。

到底是誰騙人呢,此刻才漏出馬腳。也還好那時候易書就保留着紙條多了個心眼,他揚起頭捏了捏眉心,莫名想到秦肖和那個白影不知為何從身體裏湧出一種無力感。

作者有話要說: 柒月拾肆日是鬼節,地獄的拼寫是HELL我就打成了H市-L市。

話說今天突然漲收了驚得我一愣一愣的!高興的起飛!

☆、古怪檔案(九)

周圍白色的霧氣散去,轉而出現了盤旋而上的樓梯。讓易書渾身發毛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個樓梯上有一只尖嘴的東西正在不斷的一階一階往上跳。

這裏并沒有光亮易書也不知道怎麽就能看清那個東西。渾身長着黃毛,體形中等,身體細長,眼睛綠油油的。

黃鼠狼,或者按照易書他們那的稱呼叫做黃皮子,黃大仙。小時候易書也是在老家長大的,對于這種東西的邪性也是聽說過的。當時家裏老人也經常拿黃皮子吓唬人,家裏有小孩不聽話就會說黃皮子要來叼走你了。

其實在按照現在的想法黃皮子本不應該是吓唬小孩子的首選,不過易書老家用黃皮子吓唬小孩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這些吓唬小孩子的東西易書自然不知道根因,還是易母當做故事講給他聽的。

如果還有健在的老人家可能對那一年還有些印象,一場席卷全國的大饑/荒。

那年的旱季停留的格外長,無雨,天氣熱的不可思議。土地幹裂,顆粒無收,唯有的存糧也被家裏幼小稚嫩的孩子瓜分吞掉,說起來也實在是無可奈何。大人還能忍住吃樹皮,吃野菜,實在忍不住了就多喝點水撐那一陣就還能好受些,但是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裏遭的了這個罪?

本以為這已經是最艱難的了,可是沒想到後來不要說樹皮這些東西,整個村莊已經找不出半點糧食。有的人開始啃麻袋,吃觀音土。到後來村裏用來耕地的大黃牛在半夜裏也失蹤了,這事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雖然大家都已經餓瘋了也無地可耕,但是對待大黃牛這種勤勤懇懇的忠誠生物一時還真沒下得去嘴。

還沒等反應過來,第二天起來大黃牛找到了。只不過找到的只是在村前地溝裏,一具被啃的幹幹淨淨的牛骨。

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慢,饑荒愈演愈烈。

村子私下裏已經開始易子而食,墳地裏新鮮的屍身偶爾也會出現殘缺。沒體會過那個年代的人是不會知道饑餓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恐怖的陰雲籠罩在這個邊遠的村落。然而他們不知道,遠在千裏之外的他們曾經豔羨的大城市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剛開始他們還能調度,到後來災荒控制不住,城市裏也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餓殍。

那時候易母還是個紮着童花頭的八/九歲小丫頭,每天家裏大人出門之前都會把門上的鎖落下,仔仔細細的查了又查。現在大人不在家可是大忌,說不定你出去一趟回來,孩子就不見了。如果是被人販子拐走了還好,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落到哪家人的肚子裏。

以前傍晚哪家生火做飯,煙囪裏冒出袅袅炊煙就曉得忙了一天的老少爺們下地回家了,和鄰居唠上兩句,整個村子都是一派生機。可是如今蕭條冷落,長街一眼望到底,做飯都要百般小心。指不定哪家就會砸過來,就為了一口吃的,能撐下去多活幾日。

易母很清楚的記得那天天氣微微見涼,家裏的大人出去尋找吃的,他們一家兄弟五個就這樣被大人鎖在家裏。不多會兒隔壁的李家嬸子過來敲門,因為大人出去時千叮咛萬囑咐無論來了誰都不能開門,易母自然也是咬死了牙。哪曉得李家嬸子突然發了狠舉起一塊大石頭就開始砸鎖,易母是孩子裏最大的,伸手攔着又把家裏的桌椅板凳統統擋上。

當時易母把屋裏能用的都用上了,搬的時候匆忙回身看了一眼,李家嬸子已經走了。只不過李家嬸子走之前拿眼剜了她一道,眼裏綠油油的,說不出的惡毒。

再後來家裏大人嘆氣回來說山上又多了一具屍體,是李家嬸子的。從裏到外已經被吃空了只剩下一張空空的皮,皮下躲着一只吃的肚圓皮滑的黃皮子。易母聽見大人說的這事吓得腿都抖了,李家嬸子被吃的只剩一張皮那剛剛前來敲門的是誰?再悄悄擡眼看着那鍋香氣四溢的熱湯,易母決定把所有的話都爛在肚子裏。現在還能顧上什麽惡心不惡心,就是這麽只黃皮子抓的也是十分不容易。可是哪料到快要餓暈了的小弟趁着家裏大人不注意把一鍋黃皮子湯喝了個精光。

只不過易母說到這神色惶惶的止住了嘴,只剩下讪讪的一抹笑。剩下的哪能對孩子說起,說她晚上偶爾能看到小弟眼裏的瑩瑩幽光嗎?不過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指不定是她老眼昏花的看錯了,掀過這一章也就罷了。

易書雖然不知道這些,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義。但是小時候被易母用黃皮子吓了太久,他對黃皮子的邪性還真不懷疑。

那只一階一階跳臺階的黃皮子突然朝他這個方向望過來,易書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捂住口拽到了後面。不知何時周圍的擺設已經補充齊全,不光有那長到看不到頭的樓梯。牆上還挂着不少名家畫作,畫上畫的各種各樣神色匆匆的人。畫中背景甚至人形都被虛化,唯有畫面上的人眼帶着驚慌失措,就像下一秒會發生大事。

有人小聲的在他耳邊噓了一下,易書伸手比劃一下示意自己不會出聲。身後人松了手,回身一看卻是‘好久不見’的秦肖和趙岩。

再見他們易書心裏是有點複雜的,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懷疑,那種感覺好像被人打耳光打多了開始還有力氣動口還擊,後來只想二話不說給一巴掌打死以絕後患才好。

這感覺真是絕對的微妙。

秦肖眼底還是有絲若有若無的紅,幾天不見三個人都一身狼狽。和他們兩個比起來易書居然還算是最齊整的,起碼他沒受到什麽太嚴重的傷,秦肖次之。最嚴重的是趙岩,他胸口用衣服撕成細條簡單包着,只是這樣仍然時不時的有血絲滲出,可見傷勢嚴重。

秦肖帶路走進一處四面都是牆的房間,關上門看了看才道,“這麽多天可算是彙合了,不過這裏很兇險,輕易不要亂走,也盡量不要落單。”

易書不着痕跡的離他們兩人遠了些,表面上卻沒表現出什麽,“你們兩個在這很久了?”

“我們每到一層都會多停一停,也不知道進了小白樓為什麽我和秦肖還在一處,你卻莫名其妙的不見了。”趙岩何等眼力,看易書離得有些距離當下說道,“不瞞你說,我們在這也遇到過人被替換掉的事,不過這一層不一樣,你看看桌上的紙條就知道了。”

歡迎來到第三層黃皮之鄉。這裏出現的你的夥伴都是真實的,這次可沒有說謊,請放心。你們的任務就是通過樓梯進入上層,上層可以讓你們充分的休息調整。樓梯上有看守,這層還有其他不同的地方等待你們一一發現,不同時間段會出現不同的規則,這層沒有固定的停留時間,但是你們停留在這就必須完成規則。不過請注意,所有的規則你們必須違反。——平行空間敬上。

怪不得秦肖毫不懷疑的把他拽過來,原來如此。

易書整個神經都放松下來,臉上終于發自內心的露出笑意,“找你們找的真是九死一生,差點就見不到了。不過你這傷是怎麽回事?”

趙岩剛剛一口氣說了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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