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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霁不着痕跡收回目光,示意秦公和他單獨談談,衛國商人在山東諸國暢通無阻,如果秦國和衛國能達成共識,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景監到衛國後負責處理求賢令的事情,順便護送他和小甲回去,反正人已經派出去了,再多布置些任務也沒什麽,畢竟能者多勞啊。
公子虔捏着下巴看着走遠的倆人,再看看旁邊同樣一頭霧水的景監,撞了撞他的肩膀然後問道,“你猜他們要說什麽?”
“君上說過公子霁年紀雖小卻有經國之才,應該是事關秦衛兩國的大事。”景監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正确,說完之後忍不住反問道,“人家這些天在這兒住着,您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
公子虔:……
就你話多!
小甲歪着腦袋看着似乎想打起來的倆人,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看着他們胡鬧。
馬車閑置了一個冬天,昨天下午才拉出來晾曬,還有他們來時帶的行李,需要帶回帝丘的特産,這麽多事情都得他幹。
嗨呀,太能幹了就是辛苦。
不甚敞亮的房間中,衛霁和秦公對面而坐,他想說的不多,只是商隊入秦而已,這些年秦國與中原的聯系日益增多,衛國已經有人做過這裏的生意,不過更多的還是魏國商人罷了。
魏國強大,是周邊衆多小國的宗主國,秦魏交戰是一回事兒,商人經商又是一回事兒,在別國商人不敢擅自踏過函谷關的時候,魏人入秦賺取的差價是在其他地方的數倍。
商賈雲集的國家不一定強盛,但是強盛的國家一定會有商賈雲集,即便秦魏之間關系緊張,也不會有人會限制魏人入秦經商。
有中原商人來秦是好事兒,但是他們交易的往往都是糧食毛皮等物,鹽鐵銅那些要緊的東西誰也不敢往這邊運。
秦人甲兵老舊還能大敗魏軍,如果擁有了和魏國一樣的精兵利器,魏王豈不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魏人不賣給秦國的東西對衛霁來說卻沒那麽多顧忌,衛國雖然以魏國為尊,但是兩國的關系并不好,換個說法,衛國和周邊的幾個大國關系都不咋滴,任誰有幾個時不時來自己家打劫的鄰居都不會開心的好不好?
秦公越聽越激動,不等面前神色淡然的少年人說完就迫不及待的反問道,“精鐵等物公子當真能做主?”
秦人紮根西陲,國人上馬就能作戰,與草原上的戎狄打了幾百年,作戰方式和中原相比更具野性,穆公時期秦國崛起為大諸侯國後,為了和中原諸國看齊便将大部分騎兵改成了戰車兵。
戰車笨重行動緩慢,三家分晉後禮崩樂壞,國與國之間的戰争也不像以前一樣将遵循禮數,一旦遇上鐵騎沖鋒,戰車和步兵沒有絲毫抵擋的能力。
前些年魏國能将秦國打的那麽慘,就是因為魏國擁有天下裝備最精良的騎兵,馬蹄裝有鐵掌士兵配有盔甲鐵騎,快速靈動沖擊力極強,吳起練兵之能罕少有人能超越,秦國傾盡所有大軍也沒能抵擋得住魏國的五萬新兵,這是他們秦人的恥辱。
秦國與草原有許多貿易來往,良駒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難的是鑄造馬具和盔甲兵器的精鐵,所以獻公繼位後就立即整改軍隊,想盡一切辦法從山東諸國買了精鐵偷偷運回秦國,由此才有了足以和魏國對抗的精良騎兵。
獻公運回那些精鐵耗費了大量錢財,一路輾轉艱難回到秦國,拼盡全力也才堪堪裝備了三萬餘人,現如今秦魏兩國關系緊張,想将精鐵運回來難于上青天。
如果衛國商人真的能借機送些精鐵過來,秦國便能訓練出更多的精銳鐵騎,與魏國交戰也能有更多的底氣。
衛霁将頭發挽到而後,看着神色激動的秦公點頭道,“衛國商隊衆多,別的不說,衛氏商隊我皆能做主。”
商隊的生意他哥鮮少插手,都是底下人在管,朝堂上的事情還不夠頭疼,怎麽還有心思管這些小事兒?
衛國的公子不多,這一代除了他哥和他剩下的都寂寂無聞,他哥對國內的掌控很嚴,不管是氏族還是公族旁支,手中權利絕對不能超出他容忍的限度。
按理說他應該也是那寂寂無聞中的一員,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他是聲公訓幼子,與當今衛公一母所出,還不會走路時親哥就繼位了,他哥在沒有兒子的時候那是直接把他當兒子來養的。
別的不說,就算他把商隊搞賠錢他哥也不會說什麽,只會憂心幼弟受了打擊不開心了怎麽辦?
“公子大恩,渠梁在此謝過。”秦公深吸幾口氣将心情平複下來,起身朝面前年紀尚小的少年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禮,然後神色鄭重說道,“若此事能成,以後衛國有難,秦國必傾力相幫。”
“秦公言重了。”衛霁起身回道,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說了那麽久,他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我回頭和景監說清楚,這次随你去衛國絕對不能出差錯。”秦公攥緊了拳頭沉聲說着,無比慶幸他們家大哥将這人帶回了栎陽城。
天不滅秦,秦必能渡過難關。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明日便能啓程。”需要收拾的東西不多,只要人手到位他們随時都能走。
來時只有他和小甲兩個人,全靠運氣才能平平安安到達秦國,運氣這東西太過缥缈,有人護送自然再好不過了。
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然後秦公便急匆匆将公子虔和景監一起喊走,衛霁站在廊下看了一會兒,等腳步聲走遠才垂下眼眸嘆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将來怕是還要回到秦國,公子卬混蛋起來不是人,他不想讓衛國摻和進來,就只能借勢報複。
就像之前公子虔所說,魏國是衛國的宗主國,即便有什麽恩怨也沒法開口,秦魏之間是世仇,不管發生什麽将來都會打仗,雖然現在弱了些,但是對知曉以後天下形勢的他來說,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春秋時期列國争雄,強國想的只有霸主名義而已,但是三家分晉之後,小國被不斷兼并,戰争就是以滅國為目的而展開了。
如若不然,秦公不會這麽着急變法強國,自魏武侯以來,魏國一直蠶食秦地,如今的魏王更是一門心思想要盡吞秦地滅掉秦國,如此情形他怎能不急?
少年人搖頭回房,繼續收拾昨天剩下的那些竹簡,另一邊,秦公将公子虔晾在一邊,拉着景監耳提面命讓他在路上警醒着點,說什麽也不能讓公子霁在路上出事。
他們自己沒法煉鐵,如果能有精鐵送進來,就算不和魏國打也能讓戎狄義渠那邊安分下來,只要不是四面受敵,他們就有更多精力來幹其他事情了。
公子虔捶胸頓足憋屈的不行,要不是他得帶兵出去,自己親自送霁兒回去多好。
“大哥別胡鬧,你自己說你像商人嗎?”秦公絲毫不留情面的将這人的幻象戳破,眉頭一皺繼續說道,“魏國在河西布下重兵,尋常物件入秦都艱難,更別說精鐵了,景監有做暗探的經驗,這事兒他去最合适。”
公子虔:……
他就說了一句,這人可好,叭叭叭說了一堆,他像是會胡來的人嗎?
公子虔低頭嘟囔了一會兒,看他們家君上安排的差不多了然後拍着景監的肩膀叮囑道,“霁兒身體不好,不着急的話馬車別走太快,沒什麽大事兒路上就聽他的,那孩子對中原的了解比你多。”
景監臉色有些奇怪,正想開口應下就看到他們家君上将這人上下打量了好幾圈,“我說大哥,你今兒怎麽這麽絮叨?”
“我怎麽絮叨了?多說兩句有錯嗎?”公子虔暴脾氣一上來什麽也不管了,瞪圓了眼睛怒道,“你小時候是誰帶大的?霁兒在我這兒住了那麽長時間我多說幾句怎麽了?”
“大哥說的對,霁兒身子骨弱,路途颠簸當然得注意着點,景監,長公子的話都記住了嗎?”秦公一看事情不對,當即朝景監使了個眼色然後轉身逃走,他是傻了才會留下來和他們家大哥鬥嘴。
倒黴催的景監眼睜睜看着他們家君上跑開,再看看依舊火氣沖天的公子虔,面無表情愣了一會兒忍不住扶額嘆息,“這都什麽事兒?”
他又不是沒出門辦過事兒的毛頭小子,再說下去他真要以為路上可能會有敵兵截殺。
公子虔白了他一眼,任他們家君上離開正了神色繼續說道,“路上沒有敵兵截殺,但你們也得小心,尤其在魏國境內,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霁兒來秦國的原因他記的清楚,萬一再撞上公子卬了怎麽辦,在衛國都能被欺負,到魏國就更壞事兒了。
景監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公子虔話中有話,連他都是昨夜才知道公子霁的身份,還有誰會在路上對他們不利?
在公子虔多餘的叮囑之下,景監慎重的将這一路的危險等級再次提高,和挑出來的幾十個兵讨論了許久到底該如何安穩的抵達衛國。
總之在衛霁将竹簡和種子安排好之後,看到的就是一衆戒備森嚴到像是防備人劫法場的秦國漢子。
小甲将閑置了一冬的馬車拉出來,布置的舒舒服服後正想和來時一樣去趕車,誰能想到馬鞭還沒拿熱乎人就被趕到車廂裏去了。
小護衛茫然的看着他們家公子,掀開簾子看着搶了他活計的黑衣青年,再看看後面跟着的一隊護衛,眨了眨眼睛遲疑的問道,“公子,我是不是下去才比較合适?”
“沒事。”衛霁攏了攏外衣,看着站在旁邊的公子虔壓低了聲音問道,“為什麽比護衛昨天說的多了這麽多?”
難道路上還要順便打個家劫個舍?還是說秦國境內的山匪多到連官兵都忌憚?
不至于吧,他和小甲來時明明挺太平,所以這麽多人究竟想幹什麽?
公子虔不甚自在的撓了撓頭,眸光閃爍然後粗聲粗氣的将景監喊來詢問。
景監:???
不是你自個兒說的路上危險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虔(理不直氣也壯):反正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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