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死基佬
十一月初,海城一中運動會。
淩頌站在方陣裏,依舊是那身灰藍校服,手裏拿着兩朵大紅大綠的塑料花,十分嫌棄。
再看最前邊一身筆挺西裝制服的舉牌手班長,更覺不平衡。
他貼近旁邊的溫元初抱怨:“不該長得最帥的站最前面嗎?為什麽我們只能穿校服,還要拿兩朵這麽醜的花?”
“站好。”
溫元初沉聲提醒站沒站相的淩頌。
淩頌默默轉開臉。
太讨厭了。
折騰了半個上午,聽完校長激情洋溢的開幕式發言,才終于能去看臺上坐下。
淩頌嘴裏叼根棒棒糖,四處張望。
溫元初報的項目多,已經被人叫去內場比賽。
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人在哪。
總算溫元初還有人性,沒讓他在運動場上也得學習。
所以他這會兒百無聊賴。
張揚幾個人閑得下起了五子棋,淩頌看了一陣,沒太大興趣,低頭翻起手機。
運動會可以帶手機,但不許打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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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頌只能翻微信。
有新的朋友申請進來:加我。
頭像是二次元動漫人物,名字是一串火星語。
淩頌沒多想,順手點了通過。
那邊很快連着發來幾條。
淩頌,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我是誰沒關系。
我知道你是誰就行。
狗頭.jpg
淩頌:一分鐘時間,不說你是誰直接拉黑。
那邊:……夏朗星。
這誰?
想了半分鐘沒想出來,他順嘴問那幾個正下五子棋的人:“你們知道夏朗星誰嗎?”
“八班的一個傻.逼,”有人提醒他,“閨女你離他遠點,別讓他打你主意。”
淩頌滿臉一言難盡。
想起來了,月考時在考場碰上的那個。
“……你們怎麽知道他打我主意?”
王子德瞪圓眼睛:“真的啊?老大你可得小心點,那人整天欺男霸女,不好惹的。”
這都什麽年代了,一個毛沒長齊的高中生還能欺男霸女?
反正淩頌不信。
“閨女果然男顏禍水,都怪這張臉長太好了。”
幾人笑成一團,被調侃的淩頌默默坐一邊去,帶起溫元初的耳機,再不搭理他們。
他還把夏朗星拉黑了。
等了半小時,溫元初還是沒回來。
淩頌實在無聊,跑去跟團支書套近乎。
團支書是女生,他軟磨硬泡了幾句,輕易把進內場的通行證弄到手。
溫元初在草地另一邊跳高。
還沒輪到高二年級組,他一人站在人群外等着。
不時有人,尤其是女生将目光投向他。
淩頌脖子上挂着通行證,跑去他身邊,一拍他胳膊:“溫元初,你比賽了嗎?”
看到淩頌,溫元初原本淡漠的面上神色變得溫和:“你怎麽進來的?”
“出賣色相換來的通行證。”
淩頌搖頭晃腦。
風吹得他頭頂上一簇呆毛翹起。
溫元初擡手,幫他壓了壓。
周圍有女生發出壓抑的低呼聲。
溫元初半點不覺異樣,順手又幫淩頌将翻起的校服領子摁平。
淩頌莫名其妙紅了臉。
這人真是,大庭廣衆下做這種事。
“……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待着吧。”
溫元初開口留他:“來了別走了,很快就輪到了。”
淩頌沒好意思地轉開眼,心裏冒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緒。
他幹嘛要特地弄通行證來看溫元初比賽?
腦袋突然進水了麽?
不過很快,淩頌就再沒心思思考這些有的沒的。
溫元初一上場,就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還在內場只要沒參加比賽的,幾乎都跑來圍觀。
溫元初淡定如常,一次一次輕松躍過杆。
他身形矯捷、姿勢漂亮,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堪稱完美的弧線。
淩頌更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看。
他太羨慕了。
這人怎麽什麽都這麽會。
真厲害!
最後溫元初以1.95米的成績破了學校男子組跳高記錄。
廣播裏連着播了三遍喜報。
溫元初走回淩頌身邊,從他手裏接過校服外套。
淩頌傻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找回聲音:“你可太厲害了。”
“嗯。”
淩頌羨慕嫉妒恨。
“這個世上還有你不會的東西嗎?”
溫元初想了想說:“有的。”
不會取悅他的心上人。
淩頌不信:“你太謙虛了,你肯定什麽都會。”
溫元初搖頭:“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溫元初都是普通人,那他就是個廢物啊!
淩頌堅決不想承認這一點。
溫元初拍了拍他的腰:“回去了。”
回到班級看臺上,全班熱烈鼓掌迎接溫元初。
溫元初神色如常,連帶着沾光的淩頌卻忽然生出些與有榮焉感。
算了算了,保持好心态,堅決不做紅眼病。
但總會有人眼紅妒忌。
姜一鳴剛跑了兩百米回來,也拿了第一。
不過跟溫元初這個破紀錄的一比,就不夠瞧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溫元初身上。
姜一鳴用力甩下校服,呵斥正興致勃勃跟人談論溫元初的一個小個子男生:“這我的位置,滾遠點。”
看臺上的位置明明都是随便坐的。
男生不服,有意争辯幾句,張了張口,但見人高馬大的姜一鳴陰着臉怒氣沖沖,又不敢說了,憋屈地坐去了後排。
淩頌正和人瞎幾把吹牛,剛巧看到這一幕,厭惡地撇嘴。
什麽人,欺軟怕硬的東西。
下午有籃球預賽。
淩頌故技重施,又去找團支書讨來通行證,跟去內場觀看。
熱身時,姜一鳴冷着臉提醒溫元初:“籃球比賽不是靠一個人出風頭就能贏的,需要團隊配合,你之前一次訓練都沒參加過,要是一會兒上場融入不進來,麻煩主動點退出換人。”
溫元初沒理他。
淩頌在一邊幫腔:“你管好你自己吧,誰不知道你才最愛出風頭。”
姜一鳴的臉色更陰。
沒等他跟淩頌吵起來,裁判老師已經在催促兩邊隊伍上場。
姜一鳴一路橫沖直撞,小動作不斷,搶到了球遲遲不傳隊友,堅持自己投籃。
但因為過于急躁,投籃命中率還遠不如平時訓練時。
又一次被對方球員一個蓋帽将球扣下,姜一鳴的火氣更大,嘴裏罵罵咧咧。
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張嘴便回怼。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起來,越吵越火大,推推攘攘地就要動手,裁判老師趕緊吹哨制止他們。
溫元初走過去,面無表情地沖姜一鳴擡了擡下巴:“你下去,換別人。”
“憑什麽?!我是隊長!”
“馬老師說的。”
馬國勝不知何時出現在場外觀賽,皺着眉,似乎對自己班上學生差點跟人打起來十分不滿。
淩頌湊在他身邊,正叽叽喳喳地在告姜一鳴的狀。
姜一鳴用力握緊拳頭,面色陰沉地喘着粗氣。
溫元初又一次冷聲示意他:“下去,換人。”
姜一鳴狠狠将球砸到地上。
新換上來的隊友水平不如姜一鳴,但跟其他人配合打得很不錯,他們這隊終于順風順水起來,很快拉大比分,一直壓着對方打到最後。
不出意料地贏了。
哨聲一響,淩頌第一時間沖上去給溫元初送水。
一邊給他捶背,一邊天花亂墜地吹捧他。
溫元初捉住他的手:“不用了。”
再提醒他:“你看比賽就看比賽,別總是搞小動作。”
“你說姜一鳴?”淩頌不以為然,“我就告他狀怎麽了,我還怕他啊?”
朕除了攝政王,誰都不怵!
溫元初忍了忍,沒再多說。
他們離開內場,沒有急着回去看臺,去了外頭的冷飲店,買冰汽水喝。
淩頌叼着吸管,蹲在冷飲店外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野貓。
陰恻恻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淩頌,你很得意啊?”
淩頌撩起眼皮子。
果然是姜一鳴那厮。
淩頌丢出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繼續逗貓。
姜一鳴罵道:“你他媽的沒斷奶是吧?跟小學生一樣告老師?你有意思沒有?”
淩頌伸着懶腰站起身,把汽水瓶擱到一旁的箱子裏:“不喝了,你口水都噴進來了。”
“神經病!”
姜一鳴掄起拳頭就想砸人,溫元初已付完賬從店裏出來,上前擋在了淩頌面前:“滾。”
姜一鳴冷笑:“溫元初你跟護雞崽一樣護着淩頌想做什麽?真沒看出來,你原來對淩頌這孫子這麽上心。”
溫元初還是那個字:“滾。”
他的态度徹底激怒了姜一鳴。
姜一鳴惡狠狠地啐一口:“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惡心人的死基佬,你爹媽知道你們兩個男的搞基嗎?”
淩頌推開溫元初,一步上前,氣紅了臉:“你說誰死基佬呢?!”
他知道這詞,前幾天他偷偷上學校貼吧,看到有女生這樣調侃他和溫元初。
但玩笑性質的調侃,和姜一鳴這種懷帶惡意的辱罵可不一樣。
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溫元初怎麽就是死基佬了,人明明有喜歡的女生!
姜一鳴怪腔怪調地說:“誰一副被戳中了痛腳的模樣就是說誰呗,死、基、佬!”
姜一鳴這種人,越搭理他越來勁。
溫元初不想跟他在這浪費口舌,拉過氣呼呼的淩頌:“走吧。”
姜一鳴仍不解恨,繼續追上去罵:“跑什麽?心虛了嗎?我沒說錯吧?你們兩個就是臭不要臉的死基佬!”
淩頌用力甩開溫元初的手,轉身一拳送上姜一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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