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酒醒人更醉

瑾亦非臉色劇變,反應過來時赫連羽早已來到他身前,擊掌于他的胸口,頓時,他感到胸口如同千道銀針穿入,瞬間他各處筋脈爆裂,一股腥味從胸口至喉嚨湧出,他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這是極其致命的一擊,以至于他不僅無法運功,就連站立的能力都沒有,一下子跪在冰冷的地上。

赫連羽疏散了下全身關節,悠悠道:“看來你和晨兒平日裏交流得并不多,難道他沒告訴你我藍日族的不傳功法便是解穴麽”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瑾亦非:“啧啧啧,堂堂一朝皇帝竟狼狽至此,若是瑾延青那個老家夥看到你此刻的樣子當初還會決定将皇位傳與你嗎?不過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自作聰明,那捆綁如意的繩索上面塗滿了藥物,和你的雄焱丹相合乃絕佳的控蠱之術。”

瑾亦非護住胸口大口吐着血,怒瞪着赫連羽。赫連羽鄙夷地看着他:“月亮蠱果然厲害!”

随後,赫連羽突然改變了主意,沒有再想拿刃千釘以藍田來威脅瑾亦非,他走到門口吩咐道:“将他們帶回牢房,看好了!”

“是!”

是夜,赫連亦晨被帶到另一間單獨的牢房,在他旁邊的分別是關押瑾亦非和藍田的牢房,不僅全部有重兵把守,而且每個人都被戴上重重的鐐铐。

“喂!?你怎麽樣!”赫連亦晨隔牆問道。

“死不了。”瑾亦非有力無氣地回道,“你們藍日族的不傳秘法倒也厲害,這麽重要的事倒也未曾聽說過。”

“诶?你這是什麽意思,一副怪罪我的口氣,誰叫你也不和大夥商量下就擅自行動,這大冰山的外號果然不虛傳。”想起從前藍田總是在他耳邊嚷嚷大冰山是如何如何可惡,既覺得好笑又感到失落。

“你!……”

隔牆那邊傳來沉悶的哼聲。

突然之間,安靜了許多。

赫連亦晨擡頭看着鐵窗外面的明月,雖缺了一餘,在偌大的黑幕下卻也亮得奪目。

“你可知那蠱為何名為月亮蠱?”

“月圓之夜,蠱發之時,如同月圓月缺,蠱會帶着全身皮肉綻裂愈合,反複無盡。”瑾亦非平淡地說道。

“可你的壽命卻不會像月亮那麽長,而是每蠱發一次,壽命便會減少,如此速度,過不幾年你就會死于此蠱。”赫連亦晨靜靜道。

許久,隔牆那邊沒了動靜,只能聽見窗外偶爾的風聲才能感受到自己還在現實中。

“我不在了,你好好對待如意。”瑾亦非突然開口道,“雖然我最不願意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但也只有你才最讓我放心。”

瑾亦非嘆了口氣:“她這幾世與我糾纏,過的都是生死一線的日子,每一世我們都是宿敵,她與我在一處注定沒有好的結果,我只盼她餘下的日子能夠過得開心快樂,就像她剛入宮時一樣。”

“誰先死還不一定呢,別忘了我也中了刃千釘!” 赫連亦晨有些逞強地說道。

“我聽母親自語,雖然赫連羽當年搶了你,但事實上我先于你出生。哥哥死在弟弟前面,倒也正常。”

赫連亦晨瞳孔一緊,轉身對着牆那邊喊道:“好歹你還有幾年活頭,話別說得那麽早!”

但說出來的話語卻似一股青煙,回蕩在空氣中迅速沒了痕跡。

隔牆的一側,赫連亦晨緊握雙拳全身顫抖,淚水沿着臉龐緩緩流下。

而隔牆的另一側,瑾亦非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明月。

幾年嗎,也許連一年都是奢望了吧。

午夜,咣铛一聲!赫連亦晨的牢房門被打開,一個蒙面黑衣人輕盈地走了進來,舉起思召劍狠狠地将赫連亦晨身上的鐐铐斬斷。

“你是……?”

借着月光,赫連亦晨猛地看到黑色蒙面上那一雙幽紫的瞳孔。

“納蘭靜!”

納蘭靜眼神一緊,從懷裏拿出兩粒丹藥快速放進赫連亦晨嘴裏,強行讓他吞入,赫連亦晨頓時感到身上的傷口沒那麽疼了,氣也恢複了一些。納蘭靜看了他一眼,拉起他便往門外跑。

可剛走出地牢門口,便遭到大批手持箭弩的兵士圍堵。

“看樣子是有備而來。”赫連亦晨道,轉頭看到蒙着面的納蘭靜正環顧四周,尋找着突破口,不禁嘆道,“你回來做什麽!”

納蘭靜與他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向上看了一眼,便快速帶着赫連亦晨施展輕功而上,卻被四處的弓箭手攔下,無法飛離此地。

“哈哈哈,果然是癡男怨女。”

赫連羽拍着手從人群中走出,走到納蘭靜前面一把拿下她的蒙面,嘴角勾起:“如今的納蘭首領也只不過如此,你以為我猜不到你想要來救他麽?不用看了!你帶來的紫月族的那些人早被我抓起來了。”

“你若殺了他們,便是破壞了藍日族與紫月族的結盟,破壞結盟便意味着破壞色目族的統一,其他部落也不會臣服于你的!”納蘭靜道。

“我不會破壞結盟,我說過我只是想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你想帶他去哪裏就去哪裏,你的人我也會放了。還有,你給他的那兩粒提氣丹算是我送你了,怎麽樣?”赫連羽捋着胡須問道。

“我還有一事。”納蘭靜道。

藍日族的将軍府中,赫連亦晨和納蘭靜坐在房中的桌旁,房外有重兵把守。

桌上有一壺酒,納蘭靜徑自倒了兩杯,拿起其中一杯遞給赫連亦晨:“昔日我們所盼望的所有人都反對的情景,而此刻,我們正在這藍日族的将軍府中實現。”言罷,一飲而盡手中的酒。

曾經,那麽遙遠,遠得讓赫連亦晨根本想不起來,也不願想起。

“為什麽要回來?”思索片刻,赫連亦晨眉頭微緊,“你還想要殺如意?你難道不知你是轉世神将,生來便是要保護神子的嗎?!”

納蘭靜只顧徑自飲酒,間或勾了嘴角笑着,不清楚喝了多少杯後,她突然放下酒壺,緩緩擡眼,定定地深深地看着赫連亦晨,這一看就仿佛看了千年般。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赫連亦晨并不清楚,也不明白,只是覺得她此刻的眼神與所有時候都不同,沒有妖媚之下的誘引,沒有狠辣之下的算計,亦沒有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決絕。

那眼神是找尋,又像是疑惑,有倔強,但更多的是洞悉世事的淡漠,透着一股極盡充滿希望後又極盡跌落谷底的灰敗與絕望。

許久,納蘭靜開口道:“我救你是另有企圖,這個邏輯倒也符合我們赫連大将軍!”

“不然呢?”

“你就沒想過我是對你餘情未了,情深難舍?”

赫連亦晨哼笑一聲:“那只能是過去的靜兒,又怎會是紫月族大名鼎鼎的納蘭首領、色目族進獻給景朝的上品公主以及把景朝搞得雞飛狗跳當今陛下的皇妃白素呢。”

“哈哈哈!靜兒!白素!哈哈哈!好,好!!”納蘭靜猛喝了一口酒,又道,“你說得對,我就是那個心狠手辣的白素,不擇手段的白素!不惜用自己身體一次又一次達到目的的白素!!”

赫連亦晨痛苦地聽着耳邊刺耳的聲音,緩緩閉上了眼。

“你也只是知道你的靜兒變了,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白素!如此而已。”

納蘭靜邊喝酒邊笑着:“不要再提什麽靜兒了,其實你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她,她只不過是你曾經的一個夢。當君如意出現後,你不是很清楚地知道何為夢境何為清醒了。”

“哈,沒錯,君如意她是神子,而我自出生便被選作成為她的轉世神将。可當我清楚地知曉百年前是她害我被心愛的人厭惡憎恨後,我便決定這一世我所受的苦要加倍奉還!老天不公平,為何要讓我以德報怨,我偏不!我聯手赫連羽,準備奪回色目族的首領位置,奪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納蘭靜瞪着眼看着赫連亦晨說道:“我把我出生就随身攜帶的骨片交給了赫連鈞,讓他假冒轉世神将混入你們其中,這樣即便你們湊夠了召喚玄武能力的神将,亦是只能以失敗而告終。然而我們的最終目的不僅僅是讓你們的召喚儀式失敗,赫連鈞在與其他神将一同以各自的氣澤傳給君如意時,便在其中下了毒,為的就是要讓君如意死!!”納蘭靜瘋狂地說着,口中不斷流出狂笑。

“然後你們就可以以如意的命要挾其他人繼續為赫連羽進行召喚儀式。”赫連亦晨冷冽地說道,臉沉如同萬年冰霜:“如意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他突然扼住納蘭靜白皙的脖頸,與其臉對臉狠狠地說道:“解藥呢!快拿解藥來!?”

“哈哈哈哈哈!!”納蘭靜仰天長笑,“解藥在赫連羽那,我怎麽會有。而且,以我和赫連羽現在的情勢他也不會給我解藥的,你就盼着那君如意自求多福了!”

“你!!!”

赫連亦晨的力道緊了緊,納蘭靜美麗的面容掙紮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殺了……我……召喚儀式無法完成……你認為赫連羽……還會留他們性命嗎?哈哈哈哈……”納蘭靜聲嘶力竭地說道。

“哼!”

赫連亦晨将納蘭靜狠狠地摔在地上,納蘭靜一手撐地摸着脖子深咳,回頭狂笑着說道:“只要看到她痛苦,也就不枉我苦心經營了這麽久……哈哈哈!”

門外進來兩個人将狂笑不止的納蘭靜拖走,赫連亦晨緊緊皺着眉頭,一拳打向桌上的杯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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