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楔子】
河對面的峭壁上,深夜無論刮風下雨都挂着一盞魚龍燈。
那盞燈沒什麽特別的,挂在懸崖的燈繩上拖着長長的鮮豔的魚龍旗,那鯉魚和龍好似在風中悠閑地游動。而垂在旗下的燈在深夜的星河之下或滂沱大雨中,靜默的,溫柔的,一直亮着。
不知何時,我已經習慣了擡頭去看那盞燈。
兩千多年前,我父王把我帶到這片不像樣的大川說:“你也大了,不要總是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從今日起這條河便以你的名字為名,你再蠢也應該知道以你名字命名的河便是于你締結了同根契約,一榮俱榮一枯俱枯。你若保護不好這條河,誰也救不了你。”
我既震驚又憤怒,他西海白龍王一連生了五個皇子,第六個才得了我這麽個公主。別人都說西海小六是白龍王的眼中血心頭肉,那他老人家這樣對我,也真是太自虐了些。我懷疑自己根本不是他親生的,跑去天界極北麒麟谷找莫嗔哭訴。
莫嗔兩手一攤,果斷背叛了我倆穿開裆褲的交情,說:“我倒是覺得你父王這次辦了回明白事,你如今只是性子頑劣,按照你母後和五個哥哥對你的這個寵法,大約再過個兩千年你就要殺人放火了。”
我氣得跟莫嗔打了一架,她的師父是碧梧仙山的寶珺仙姑,在戰場上一個能打倆的剽悍女仙。我的師父是我二哥,哼哼,在戰場上拿着巡海烈火叉一個能叉趴下四個。
最後我被莫嗔打趴下了。
後來我想了一下原因,這不是誰的師父更厲害的問題,而是她在修習累趴下時,她師父說的是“起來,不許停下”。而我練功時擦破一點皮,我二哥就撲上來抱住我大呼小叫:“寶貝,咱不練了。”
嚴師出高徒,溺愛毀一生。
我衆叛親離,只能回到素漁川那條破河中。
在孤獨時我看到了那盞魚龍燈。
那日星河璀璨,我禦風化身白龍游到山崖峭壁上,卻見那峭壁上的懸燈之下,有處天然石洞。洞口上數蓬從石縫裏生長的木本繡球花,一抹驚豔,姹紫嫣紅。洞旁是飛流直下清澈淩冽的山間瀑布,數尺見方的平臺上擺着桌凳和新鮮的瓜果,一派恰到好處的精致講究。
“龍神到此,不知何事?”洞內走出一人,微卷的短發,撥到一邊的山犬面具,懶散的死魚眼,合身的寬袖薄柿色短衫,好似周身籠着樹木的清新之氣。
我化成人形落到他洞口,指着山下川流而過的河說:“那條河的名字叫素漁川,本公主的名字,你是這裏的山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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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用一副睡不醒的表情面對着我,“哦,就是你啊。”接着他打了個呵欠說,“從我與這秀水嶺結契以來那條河都已經枯竭兩回了,你可要看管好了,不要給我添麻煩。對了,我怎麽稱呼你?”
“我乃西海白龍族六公主素漁川。”
山神急着回去睡覺,點點頭說:“小六,天色不早了,還是明日再敘。”
“……”
我驚得差點兒暈過去,實在沒想到世上竟有這等膽大包天的家夥,心想着等下次我二哥來看我時,讓他用巡海烈火叉把他的洞府叉個稀巴爛。當晚我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了一晚上,思來想去正準備回西海,卻見那讨厭的山神背着掃帚來了,“你的府邸打掃幹淨了沒?”
他一定是腦子壞了,我可是西海白龍族的六公主,可不是他小門小戶長大的,于是端出個高高在上的姿态說:“本公主長這麽大,連掃帚都沒摸過。”
山神把掃帚放在我手裏說:“那你摸摸吧。”
“……”
我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直接把掃帚扔在他臉上。山神摸了摸被砸疼的鼻子,翻着他的死魚眼挽起袖子潛入水底深處,熟練地布置結界,用柔軟的水草編織榻和案幾,又從随身的小布袋裏拿出些種子撒進河床裏,那種子沾到泥就迅速地破土而出,有濃有淡的巴掌大的葉,植株大約及膝高,花朵卻是星星點點的藤黃色并不顯眼,只是那花朵如同魚嘴般吐出點點熒光,香氣四溢,整座簡單的水府都被熒光點亮了起來。
“這花的名字叫流光珠,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不得不承認,這個山神雖然有些狂妄,但他的确有狂妄的資本,因為他有品位。對于有一技之長的人,我還是很惜才的,看他那死魚眼和晚爹臉也順眼多了,點頭道,“不錯,你很合本公主的心意,從今日起就由你來照顧本公主的起居吧。”
山神沒說話,只是用力把掃帚扔在了本公主的臉上。
從那日後,我和山神秀水就成了不打不相識的好鄰居。
他雖然長得難看點,可是敢往西海六公主臉上扔掃帚那需要何等的膽識,他有個性,我很欣賞他,尤其欣賞他的廚藝。所以隔三岔五的都要拎着酒和鮮魚去他洞府混飯吃,喝醉了酒我就同他說杜蘅的事。
杜蘅是頭風麒麟,我虛長他兩千多歲,還參加了他的滿月宴。見這小嬰兒白嫩可愛,我随手塞了顆珍珠在他的手裏給他玩。後來我聽莫嗔罵:哪個腦袋被驢踢的給嬰兒珠子玩,差點兒把我弟弟給噎死!我聽了沒敢做聲,頭回當了縮頭烏龜。
乍一聽,好像我這個人有戀童癖,其實在杜蘅成年之前我也只見過他那一面。後來也只零碎地聽莫嗔說過他有個弟弟生性孤僻不與人來往,常年一個人生活在麒麟谷深處的梨花園裏。有回我去找莫嗔,她的随侍說她去了梨園。我尋着皚皚白雪和幽幽梨香去了谷中深處,看到一個眼角微挑的俊美少年和莫嗔對坐飲酒,他一轉頭看到我,眼神三分不屑,七分嫌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始喜歡他的,大約是因為我怎麽欺負他,他都不搭理我,這讓我覺得很寂寞。
我三哥知道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以後非常的害怕,怕我一沖動帶着我二哥去把那人揍死。我全家都認為我驕縱頑劣,但不證明我會草菅人命,頂多也就是打斷他的腿而已。可惜杜蘅是莫嗔的堂弟,我要是打斷了杜蘅的腿,莫嗔也會打斷我的腿的。
所以我明擺着暗戀杜蘅,一戀就是幾千年。
“本公主那麽喜歡他,不知道是他多少年修來的福分,他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我經常對着秀水邊罵邊哭,“他杜蘅是個什麽東西,本公主随便找個都能比他好。”
秀水打個呵欠,根本就是說夢話,“你活該,誰要是喜歡上你這樣的母夜叉才正經是自虐。”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只會睡覺的蠢貨!”
“我是蠢,否則怎麽會坐在這裏聽你這個倒黴催的唠叨個沒完?”
我傷心難過的時候被秀水罵幾句,心裏反而會好過些,自虐果真是會遺傳的,慘兮兮地問他。“這世上去哪兒找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呢?要我喜歡上別人太難了,要別人喜歡上我也太難了,你說得對,除了我父王,這世上是沒有人這樣自虐的。”
秀水擡了擡他的死魚眼,抓了抓頭發,一臉鄙夷,“裝柔弱也沒用,我不會安慰你的。”
“……”
過了片刻,秀水又說,“總有這樣的自虐狂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真的?”
“我也就是這麽一說。”
“……”
若是沒有秀水的話,我想我是撐不了那麽久的,大約早就在知道杜蘅喜歡上別人的時候去打斷他的腿了。我也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一些,可我太喜歡他了,只要能留住他,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那種我喜歡的,也喜歡我的人,我幾千年都遇不到一個,大約以後也遇不到了。
我去了一趟無垠地獄,回來後告訴秀水,“我要和杜蘅成親了。”
秀水說:“你大冬天中暑了吧?”
“……是真的。”我說,“是我威脅他的。”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秀水有那樣厭惡的表情,像看一個陌生人般,他慢慢地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任性頑劣,你知道有什麽事可以做,有什麽事不可以做,威脅人這種下作的事,你竟然也能做得出。”
在那樣的眼神的壓迫下,我莫名發冷,這幾千年我已經習慣秀水的溫和懶散,他的洞府是我可以放心掉淚的地方,他洞口那盞魚龍燈在一片漆黑中也能讓我找到溫暖。
“下作有什麽幹系,只要能得到他,我就滿足了。”
秀水的眉眼一下子松下來,淡淡的,漠漠的,已經沒了情緒,“随便你。”
那日以後,我在河中,他在山上,再沒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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