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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習的日子總是艱苦而漫長,所以在真正迎來最終考驗的那一天,不管你準備得如何,心底有無把握,那種如釋重負的釋然和解脫感或多或少都存在着。
——至于那是不是看破紅塵心無挂礙的一種表現,那就不得而知了。
總而言之,當顧長離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出考場,聽着身邊偶爾路過的幾個同學滿臉陰郁地抱怨着這次出題老師的抽瘋,題目的難度,前途的不樂觀等等,他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小竊喜。
感謝上天賜給他一個雖然熊但是智商高得離譜的學神弟弟,以及他雖然回家但仍然記挂着自家哥哥學業的拳拳之心。憑着莫懷前給他劃的重點,圈的大題,他有信心這次期末考能得一個前所未有的好成績。
“長離——”
一聲殷勤的叫嚷聲突兀地從身後傳來,顧長離頭也不回,一個輕巧的閃身便躲過了和這句話幾乎是同時伸出的手掌。他冷冷地轉過身,果不其然,是自從上次出行事件後躲着他走好一陣子的沈志遠。
不是應該被我的身手不凡吓破膽子了麽?怎麽還有那個信心過來套近乎?
顧長離對這種自帶牛皮糖屬性的人物向來是敬謝不敏的,尤其是最初穿越後遇見的南王,簡直造成了一千平的心理陰影,那種毀了祖業亡了國家也要攥着他的偏執症患者——雖然沈志遠現在的段數離前者還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只要稍微露了點苗頭,顧長離也沒有忍下的耐心。
顧長離眼底毫不掩飾的排斥和疏離讓沈志遠的心底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滋味,他的臉上擠出一抹有點僵硬的微笑,像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顧長離抗拒的态度般歡快說道,“期末考過去了,班上的同學想來一次班聚,你……”
“我不去。”
還未聽完便了解了對方的打算,顧長離也不客氣地當即拒絕,不留餘地。
“好歹是同學間的聚會,下學期就要高三,肯定拿不出那麽多時間……”
沈志遠還想再勸說幾句,卻愕然地發現顧長離已經轉過身走遠,連聽他說完的心思也沒有。
“之前的班級出行已經夠了。”
走出幾步遠的顧長離忽然稍稍止步,抛下一句清淡的,不含絲毫煙火氣的平淡話語。
原身也委實是個傻的,被班上的人那麽排擠,孤立,欺負,既不想着激烈地報複,也沒聰明點尋思着告狀,總之一點對自身的保護都沒有,就這麽眼巴巴傻愣愣地過着每天桌面被塗,椅子被踩,課本被撕,自己本人還挨打挨揍被敲詐的日子。更加叫人無語的是,也不知是父母死亡的刺激,還是從小內向過了頭憋出的毛病,面對這樣的境況,原身更多的是苛責自己,認為是自己的态度不好氣場太壞表情太糟……仿佛自身的呼吸都污染了這個班級,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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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生一段時間後,等顧長離慢慢理清原身自帶的紛雜細碎的記憶,讀懂他的心聲時,險些被氣得笑出聲來。
他最早的時候初來乍到,再加上服下的藥物作祟,腦袋混亂思維不清,草草過了一遍原身的思想記憶,還以為對方是在怨恨仇視中死去的……後來才發現,怨恨仇視倒也沒錯,不過除了對那些傷害他的人以外,更多的,還是對一事無成,處處惹人生厭的自己去的。
自毀自厭的心理到了這種程度也是不容易。
知道真相,明白了原身就是一位自帶陰郁buff的光芒萬丈白蓮花,顧長離表示,他還是不如接受最早設定的那位陰郁孤僻冷漠少年——白蓮花啥的,實在接受不能。
完成了原身“希望能夠參加一次班上的集體活動”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後,對于現在的顧長離而言,他可不想再跟這個班上的同學有什麽交集。
高中的生活寶貴而珍惜,是日後回顧漫長人生路時最璀璨耀眼的一段記憶,而陪你一路行來的同學夥伴,也是其中無法割舍的部分——這句話說的不錯,可是對于這群要麽是下絆子動手,要麽就眼睜睜圍觀嘲笑聊做消遣的“同伴”,還是叫他們保持點距離,免得污糟了這段難得的經歷。
睚眦必報也好,小肚雞腸也罷,遂了原身最後一次心願,顧長離可懶得再和他們有分毫關聯了。
便是那沈志遠,也是看在他最初沒對原身動粗,偶爾還幫了他幾次,這才忍到如今,要是一般貨色,早教他團吧團吧扔垃圾筐裏去。
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漸行漸遠,好似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沈志遠恍惚間感受到,這段距離就像是他們兩人間的鴻溝……或許也可以說成是天塹,從一開始他對那個還不起眼少年的求助祈望漠視無動于衷的時候,便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身份定位。
除了“同學”的頭銜外,天涯陌路,再無瓜葛。
沈志遠不知道班上的其他同學,對于現在的,光芒耀眼,奪人眼球的顧長離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從他們交談的時候偶爾會不自覺流露的,許是尴尬許是惆悵許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中或許還能探究一二。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思。
他很後悔,後悔得搜心挖膽,難受萬分。
可所有這些,與顧長離無關,他不會了解,也肯定不屑于了解。
————————————————
對于久別歸家的游子,莫懷前一家人做出了十分隆重的歡迎。
這是出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打開房門,卻被劈頭蓋臉的彩紙糊了一身的顧長離的判斷。
顧長離看着記憶中熟悉的房間擺設,被一大片快要閃瞎人眼的彩帶氣球紅燈籠所覆蓋,他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我就說哥哥不會喜歡這樣的歡迎儀式。”
莫懷前發現顧長離現在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偷偷摸摸地把自己手上的作案工具“彩紙筒”往背後一藏,一臉義正言辭地抗議道。
“就你聰明!!”
莫爸爸沒好氣地瞪了眼一點革命情誼都沒有的自家小崽子,朝着顧長離露出傻乎乎的笑臉。
“孩子,歡迎回家。”
然而這句樸實無華,卻又感人肺腑的致辭并沒有得到顧長離的任何回應——他正皺着眉頭拍打着自己身上細碎的紙屑,幾乎沒在腦門上明晃晃地寫上“嫌棄”兩個大字。
“…………”
莫爸爸感覺自己的玻璃心都碎成豆腐渣了。
“瞧你們父子倆鬧的。”
關鍵時刻,莫媽媽力排衆人,推開眼前傻站着的兩根木頭,幫顧長離把一些自己夠不着地方的紙屑掃下。
“都怪我沒勸住他們,真是的,多大年紀還這麽沒個度。”
莫媽媽一邊拍着,一邊給不遠處面露委屈,想要大聲申述“明明所有計劃都是親愛的你先提出來的”的莫爸爸送上一記破壞死光。
忽然覺得後背發涼,寒毛倒豎的莫爸爸幹脆利落地做了一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馬上閉嘴。
顧長離啼笑皆非地觀察着這夫妻倆默契暗生,大發狗糧卻不自知的小舉動,心中卻是湧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暖流。
至少,他可以判斷出來,這一家三口,是真真正正,期盼着他的歸來,并将其視為生命中重要的的一部分來看待,迎接。或許這便是所謂家庭存在的力量,仿佛一盞長明不滅的燈火般,映照在每一個遠游離鄉的浪子心頭,無論何時何地,總能留一條歸去的路。
顧長離心頭念轉,無數雜亂不成片段的思緒自腦海中一閃而過,最初的家庭,鬧騰的家人,狐朋狗友簇擁下的自己,那些鮮衣怒馬,年少輕狂的往事……
他臉上驚訝還稍帶着不悅的表情逐漸柔軟,最後凝成淺淡而真實的笑意。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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