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妖戰

寵兒不寵兒的, 姚君齊也不在意。想了想又問：“那我要怎麽才能恢複之前的記憶還有修為？”

顧玄冥道：“先把魂魄聚齊吧。上次我從一條水蛇那裏找到了幾片殘魂, 放進你體內并沒有讓你恢複什麽，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什麽契機。”

姚君齊聽了後忽然想起來, 有一次顧玄冥小心翼翼拿着什麽去看他，然後還奇怪地問他有什麽感覺。現在終于印證，那是自己的殘魂。也就是從那天起, 他開始偶爾夢到以前的事情。

顧玄冥又說：“這些都不必着急，我們先解決了九尾狐, 再去找殘魂。”

姚君齊點點頭。

把這些舊事說完, 顧玄冥也輕松不少。又把當年兩人馳騁妖界的故事挑了一些講了講, 說：“當初你和我都不願意做妖王，所以妖界就沒有王。”

這一段，姚君齊也聽人參精說了，他“嗯”了一聲，表示明白。

顧玄冥轉而把九尾狐和他們的矛盾講給姚君齊聽, 姚君齊則一點就透, 直接說：“不提你殺了他道侶的事, 單是我們一出現, 他便無法做妖王這件事，九尾狐就不會放過我們。”

“是的。”顧玄冥道，“他現在應該也知道你還活着，那個封朗，肯定能看出你法力盡失，九尾狐要想對我們動手, 一定會挑在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是他們實力最弱的時候。等到姚君齊恢複修為，別說九尾狐修道五千年，就是十個九尾狐也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對手。

姚君齊若有所思地問：“那他會來這裏殺我們嗎？”

顧玄冥笑道：“我倒是很期待他能來，但是他不敢來，因為他到你這裏，恐怕連一成修為都使不出來。”

說着他又站起來，邀請姚君齊：“我領你在你家看看，說不定能幫助你想起些什麽。”

他說的自然，讓姚君齊突然想到反客為主這個成語，頓時莞爾。

卻不想姚君齊剛站起來，人參精就露出個頭小心翼翼地問：“兩位大人，開飯嗎？小的餓的不行了。”

姚君齊低頭看了看手表，原來他和顧玄冥說了半天話，早就過了午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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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起身，說：“我這就去準備。”

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算是發現了，顧玄冥和人參精都沒有做飯的天賦，所以一直以來，只要在家都是他做飯，現在出了門，也是一樣的。

人參精大喜，連忙把自己找到的食材拿出來給姚君齊看，并邀功一般地說：“姚大人，這都是我在山上找到的。”

“真不錯。”姚君齊誇了一聲，憑着天生的直覺，徑直往廚房走去。

本來姚君齊以為這千年不用的廚房不知道殘破成什麽樣了，沒想到顧玄冥用了一個清潔咒，顯出廚房的原形，還挺讓他驚喜的，從外表看，幾乎和現代的廚房相去不遠。

顧玄冥解釋說：“這些都是你以前自己搗鼓的，這個引流水，還有自燃爐，和現代的自來水天然氣爐幾乎一樣了。”

姚君齊好奇地試了試，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就是個烹饪愛好者。

顧玄冥又拿出來各種調料，說：“現在東西齊了，可以做飯啦。”

姚君齊：“……”那麽多東西不讓帶，這調料倒是帶的足夠多。

……

他們在君山停留了兩天，顧玄冥又帶着姚君齊和人參精去南海。

還沒到南海境內，顧玄冥便說：“這邊你當初一個人來了幾次，我還是第一次來。”

那個時候他和姚君齊的關系有些緊張。姚君齊總說他道心偏移，要他閉關，驅除心魔，但是顧玄冥閉關也沒什麽用。姚君齊又讓他跟自己去游歷，顧玄冥去了兩次，便不肯再去了。後來更是躲着姚君齊，所以兩個人漸漸就疏遠了。

姚君齊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麽沒有來？”

他聽顧玄冥說的那些舊事，經常都是兩個人一起經歷的，一聽顧玄冥說他沒來過，姚君齊還以為他是有其他的事耽誤了，哪會想到是因為當初兩個人關系緊張的緣故？

顧玄冥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聽說南海這裏也有很多海妖，有一次有個魚妖就非要嫁給你，也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

人參精躲在顧玄冥的口袋，聽到這句話，頓時笑個不停，然後說：“兩位大人都是豐神俊朗之輩。只是顧大人行事不羁，姚大人又為人嚴肅，所以都沒有小妖敢送上門求嫁，沒想到南海的妖怪這麽豪爽。姚大人，你要是不喜歡，能不能介紹給我啊？”

姚君齊有些羞，偷偷看了顧玄冥一眼，才說：“你想要自己去追啊，幹嘛問我。”

說話間，他們已經能看見那片海了，姚君齊立刻贊嘆道：“果然與君山旁邊的海不同。”

人參精也探出頭來看，奇怪地說：“我怎麽覺得……并沒有什麽不同啊？”

顧玄冥頓時失笑，說：“你一個旱地物種，哪裏懂這海裏邊的區別？”

也只有姚君齊這樣生長在海裏的神龍，對海域有天然的辨識能力。

人參精若有所思地說：“有道理，我要是突然來到黃土地上，也會覺得黃土地和黑土地大為不同，可水裏的物種會說，都是土地啊，有什麽不同。”

他這番比喻還挺恰當的，姚君齊也暗暗好笑起來。

顧玄冥瞅準位置，停下禦風術，人參精也化出人形，和他們并排站在海岸上。

此時接近黃昏，一大片夕陽的餘光投射在海面上，海浪不斷沖刷着沙灘，一波退去，一波又來。

三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顧玄冥心想，難怪姚君齊要帶自己來南海，他許是覺得看多這樣壯闊的自然景觀，心緒也會開闊起來。假如當初自己真的跟着姚君齊來南海，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後來的事。

不過現在也不算差，畢竟最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他們都還好好活着，這就是最大的根基。

他看了姚君齊一眼，卻發現姚君齊眉頭皺着，似乎發現了什麽。

顧玄冥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海平面上，好像有什麽東西，随着海浪一起一伏。

“是不是美人魚啊？”

人參精也看見了，他最近瘋狂迷戀美人魚的故事。顧玄冥告訴他那是假的，他都不信，還反駁說：“在人類的世界裏，神龍也是假的。”

顧玄冥竟無言以對。

姚君齊說：“說不定是呢，聽說美人魚會愛上她看見的第一個人類，你還不快走近一點，省得美人魚看見顧玄冥，就看不見你了。”

“哇！”人參精急了，噠噠噠往前跑了幾步，并回頭說，“不光是顧大人啊，還有姚大人你也不能搶我風頭。”

姚君齊覺得好笑，沖他揮揮手，說：“快去吧，加油。”

人參精就又跑了兩步，然後突然停住腳步，沮喪地往回走。

姚君齊和顧玄冥俱是一愣，問他：“怎麽不去了？”

人參精苦着臉說：“可我不是人類啊，美人魚第一眼看見我也不會喜歡我！”

他這句話讓姚君齊頓時怔住，旁邊的顧玄冥随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并嘲笑姚君齊拿童話故事哄騙一個妖怪，還有沒有良心。

大家正笑着，卻聽海裏邊傳來一聲呼叫。顧玄冥頓時收了聲，扭頭看海。

人參精因為離得最近，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奇怪地說：“咦？我怎麽聽見有東西在叫姚大人呢？”

顧玄冥的表情也凝重了，他确實聽見海裏面有個女聲，在不停地叫“姚大人”，從聲音的方向判斷，只怕就是那個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美人魚！

他和姚君齊兩個人面面相觑，同時在心裏猜測是不是那個以前就要嫁給姚君齊的魚妖。

姚君齊說：“不可能吧，這都多少年了。”

顧玄冥也沒了玩笑的心思，“這也說不準，海裏的妖，壽命本就比較長，也許一千多年于她而言，就是彈指之間。”

聽顧玄冥這般說，姚君齊微微有些氣惱，魚妖就算喜歡他又如何，他又沒有喜歡魚妖。顧玄冥為魚妖說話，是幾個意思？于是他當即脫口而出：“對啊，一覺睡過去一千年，可不是彈指一揮麽。”

顧玄冥目光微凝，沒再像往常一樣笑笑便算了。

正在這個時候，人參精突然說：“兩位大人，你們聽，她又說了什麽我聽不清楚。”

顧玄冥暫歇了和姚君齊計較的心思，凝神去聽。卻聽見那個聲音說的是：“快走！”

姚大人，快走！

顧玄冥瞬間愕然，再望過去，那個聲音卻戛然而止。他立刻動手在面前花了面水鏡，正好看見一條快一米長的魚，被身後的海怪吞吃了。

“啊！”姚君齊發出一聲驚呼。

顧玄冥卻立刻叫人參精回來。

只見水鏡上顯示的，那只海怪背後，還有成千上萬的隊伍，全都往這邊猛游。

“這怎麽回事？”姚君齊看懵了。

顧玄冥雙手飛快地在胸前結印，簡短地說：“九尾狐和南海的妖怪聯手了。”

沒有想到九尾狐這麽豁的出去，為了他們兩個，居然能說動與世無争的南海諸妖對付他們，也不知道他許諾了南海什麽好處。總不可能是他自己都坐不穩的妖王之位吧？

人參精連蹦帶跳地逃回來，緊張巴巴地說：“大人，我們趕緊逃吧？”

“無處可逃。”顧玄冥說，“九尾狐一定集結了隊伍在身後等着我們。他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好的機會能殺了我們，哪會不做萬全準備。”

姚君齊聞言往回看了看，此時雖然沒有看見什麽動靜，天空卻灰了一片。“那這麽辦？你一個人也打不過這麽多妖怪啊！”

海裏的妖應該是傾巢而出了，那些海怪後面還有其他品種的妖，姚君齊也認不出來。再加上九尾狐的隊伍，可以想象這是一個什麽場景。

上次顧玄冥追殺那只三千年的狐貍精，就費了好大的功夫，這次的情況比那次不知道兇險多少倍。姚君齊大致估計一番，便知道此次恐怕兇多吉少了。

如果他恢複了修為還有可能一戰，但他此時就是個普通人，一點忙也幫不上不說，還會拖後腿，連人參精都不如。

顧玄冥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神龜的厲害。”

許是當年留下的臭毛病，局面越兇險，他就越是興奮。做完了準備工作，更是拿着破風敲了敲扇骨：“裝什麽死，快出來打架了。”

破風旋即化成靈體，立在他們面前。

姚君齊頓時驚訝不已。

破風卻朝他行禮，恭敬地說：“見過姚公子。”

顧玄冥則說：“先別管這些虛的，海裏的那些交給你了。”

破風回頭一看，差點跪下：“大人！那麽多妖怪你讓我一個人上？？”

顧玄冥一攤手，說：“有什麽辦法，我是陸龜适應不了海水，人參精是菜雞不說，也不能下水。姚君齊現在又沒有法力，不交給你交給誰？你還不快去，等那些妖怪上岸來，豈不是更難對付？”

破風無奈地嘆一口氣，旋即化成光點飛了過去。

顧玄冥又交代姚君齊一定緊握龜殼，萬一情況不妙就要撤退。

姚君齊認真地點點頭，一手将龜殼解下來攥在手心。

這是生平最為危險的時刻，顧玄冥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可比他遭雷劫的時候緊張多了。

他幻化出一柄長劍，直接在地面上一杵。無形的力量從他腳下四散開了，不遠處隐匿着身形的妖怪們，俱是一震。有些修為低下的，直接被沖擊着翻滾出去。

九尾狐領着他的手下，總算露了臉。

顧玄冥嗤笑他道：“縮頭鼠輩。”

明明不是好笑的時候，姚君齊一聽還是悄悄翹了嘴角。人家都是縮頭烏龜，到他這裏就變成縮頭鼠輩了。

九尾狐則大聲說：“顧玄冥，你遭天道降雷，又僥幸脫身，卻不思反省，反而做出殘害同道的事，我今天領着妖族誅殺你等，替天行道！”

這年頭，不管做點什麽，都想着打天道的名號，也不知道天道死哪裏去了，任由這等貨色逍遙猖狂。

顧玄冥看了一眼水鏡那邊的戰況，只要破風穩得住，他便不必太焦急。

他又看了看九尾狐身後的諸妖，跟在九尾狐身邊的是狐族，其次是各類走獸，再遠一點還有飛禽。這說明狐族最為擁戴九尾狐，走獸其次，飛禽則有些敷衍。

這不是沒有道理的事，當年飛禽族遭了難，還是他和姚君齊幫的忙，如今時日雖久，也許他們還念着舊情也說不定。

至于走獸們……

顧玄冥看了一眼姚君齊，突然想到了一點。

這九尾狐剛才沒有提姚君齊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他不敢宣稱要誅殺的還有姚君齊。因為姚君齊的聲望，實際上比自己可高的多，畢竟是國運真龍啊，這個可不是一般的妖能當的。

他忽然揚聲說：“九尾狐，誰給你的膽子，連國運真龍都敢誅殺？你領着這麽多妖族誅殺國運真龍，難道不怕天道的雷劫嗎？”

他這麽一說，明顯感覺到九尾狐身後出現一陣騷動。

接着九尾狐回過頭不知道做了什麽，妖們又立刻安靜下來。

顧玄冥覺得有意思，這九尾狐只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

安撫了妖族，九尾狐又說：“哪個妖不知道姚大人正在閉關，要不是姚大人閉關不出，豈容你這般胡來？當年姚大人如何教育于你，我等都是知道的，可嘆你冥頑不靈，不堪教化，辜負姚大人一番好心。”

原來是這樣，顧玄冥意味深長地看了姚君齊一眼。

這九尾狐的智商也不錯，大約是聽說了自己和姚君齊的關系不太好了，才想采取這種分而化之的辦法，刻意擡高姚君齊的地位，貶低自己，企圖制造他和姚君齊的矛盾。

這就是年歲小的短板。等他活到自己這麽老了，也就不會覺得地位高低是多麽重要的事。

這個時候，水鏡裏突然傳出破風的聲音：“你倒是打啊，瞎逼逼什麽？”

姚君齊：“……”

顧玄冥則道：“好吧，本想省些力氣，哪知道多費了這些口舌也沒有臨陣倒戈的。”

他忽然挑起一劍，就刺向九尾狐。

九尾狐正和他打着口水仗，冷不防遭到襲擊，使出十成修為才堪堪避過，然後又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起來罵了句“卑鄙”，趕緊投入打鬥中。

姚君齊站在原地看着，他身旁的人參精則悄悄往後退了幾步，被姚君齊一巴掌拍了回去。

人參精讪笑着想為自己辯解，卻發現他動不了了。

正是姚君齊剛才那一巴掌，在他身上貼了一張符。只聽姚君齊說：“就在這裏看着，如果顧玄冥敗了，你和我都陪他一起死。”

這個平常雖冷淡，實則溫柔的青年，說這句話的時候，卻讓人參精感覺到了曾經神龍的威壓。即便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恢複記憶，也沒有半點修為，單是這種氣勢，也足以壓制住人參精的小心思。

……

這場妖族之戰，整整打了一天一夜。

破風後來靈力用盡，複又回到扇子裏休息，那些海中的妖物也上岸來，開始圍攻顧玄冥給姚君齊設下的保護結界。

就在這個時候，顧玄冥突然明白九尾狐答應了海族什麽。

衆所周知，這世上只有姚君齊這一條真龍，其餘化龍的物種，雖然有龍的形态，可實際上是不能延續後代的，也就是和真龍并不盡然相同。

九尾狐定然是用姚君齊做籌碼，來和海族談交易的。比如把姚君齊送給海族，趁姚君齊法力盡失不能反抗的時候，趕緊讓海族生下和姚君齊的孩子，這樣他們就有龍了。

也不知道這些生活在水裏的東西，怎麽對龍這麽執着。

顧玄冥默默吐槽，又在心裏想，憑姚君齊這魂魄不全的模樣，真的能生出小龍嗎？

海族的攻擊時間越久，那個保護結界就越不安全。人參精心驚膽戰地縮在姚君齊身側，再看姚君齊一臉坦然的樣子，頓時自愧不如。

顧玄冥則力戰狐族所有妖獸，那個偷窺君山的封朗，一不留神，就被顧玄冥挑到劍上，再甩出去，頓時化出原形，一動不動。

九尾狐叫了幾聲封朗，封朗卻毫無動靜，看樣子他已經斷氣了。

他紅着眼又迎上顧玄冥。

顧玄冥則忽地又把手中的武器換成破風。破風雖沉睡着，但這把折扇是他的本命法器，威力更是遠超那柄長劍。九尾狐頓時感覺壓力倍增。

破風旋轉着飛向九尾狐，九尾狐棄了顧玄冥這個對手，兩只手舉着長刀，迎上破風。

冷不防地，他的胸口突然被一劍穿心。

正是顧玄冥趁其不備，用下場休息的長劍刺穿了九尾狐。

接着九尾狐還不及發出一言，就倒在地上，化出原形。

顧玄冥則舉着九尾狐的屍體，揚聲道：“九尾狐已死，立地投降者不究！”

他連喊三遍，那些跟随着九尾狐的飛禽走獸們，都靜止在原地。飛禽一族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收了法器，跪下大聲呼喊：“顧大人，我等棄暗投明。”

接着其他的走獸也都放下武器，只除了為數不多的狐族。

天上半輪淺月悄悄隐入了雲層。

狐族在戰鬥中最為勇猛，所以傷亡也最為慘重，九尾狐麾下四将，死了三個。還剩一個領着殘兵們，防備地看着顧玄冥，并說：“小子們，咱們和其他的妖族不一樣，已經狠狠得罪了他，就算投降也不可能活，還不如死戰到底，到時候也有臉見大王。”

顧玄冥趁空隙間觀察着身後姚君齊那裏的情況。海族的妖怪還在死命進攻着結界，那層結界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