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浮生(3)
第二日,季燕離寅時便起,收拾妥當後去了王蒙的私宅。
季燕離叩動着門環。
小厮為季燕離開門後,帶他去了正廳,“我家老爺還未醒,還勞季公子在此等候。”
季燕離一直等到巳時,王蒙終于姍姍來遲。
王蒙倚靠在上座問季燕離,“可有怨?”
季燕離答,“未曾,昨日是學生之過,今日是學生應當的。”
王蒙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那便明日卯時繼續吧,我就不留你午飯了。”
“是!學生告退。”季燕離對于王蒙的話并未說什麽,起身行禮告辭了。
“公子,這是近一個月季懷寧的行蹤。”
岑行見他家公子醒後,從門外走進來,恭恭敬敬的把記錄着季懷寧行蹤的冊子遞給莫雲遠。
莫雲遠接過冊子,“可有異樣?”
“并未發現任何不同。”
莫雲遠随意看了幾頁,發現全是去紅鴛樓的記錄,把本子扔在書案上,“讓岑止繼續跟着。”
“諾。”
一連三日,王蒙都叫季燕離卯時來,讓他在正廳等着,自己卻巳時才見他,問他同樣的問題:可有怨?季燕離答:未曾。
“少爺,要我看。那個老頭就是故意為難與你,故意給你難堪。”
自此那日竹南被季燕離掌嘴五十以後,發現自己越發不得寵了。想盡辦法在季燕離面前表現,卻始終不能得到季燕離的青睐。相反,那個竹北倒是越來越得的季燕離信賴。
“跪下。”季燕離聽到竹南的這番話,立馬拍案,變了臉。
竹南立馬跪下,“少爺,小的說錯什麽呢?”
“你還敢問我說錯什麽了,你在我面前說我老師不是,這是什麽意思!”
竹南以為季燕離這幾日只是在大少爺面前裝裝樣子,哪曾想這次他竟動了真。
立馬說道,“冤枉啊,少爺。小的只是替少爺你不值啊。”
“替我不值?”季燕離冷哼一聲,“哼,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什麽時候能輪到你替我不值了?是不是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爬到我頭上了?”
竹南聽到這話,立即冒了冷汗,“小的,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季燕離本欲再說幾句,豈料,他大哥回來了。
“怎麽了,這是?”季清如一回府,便看到他怒氣沖沖的弟弟和跪在地上的竹南。
竹南一見季清如,立馬爬到他腳邊,喊道,“冤枉啊,大少爺。小的真的冤枉啊!”
季清如皺了皺眉,以為季燕離的少爺脾氣又上來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季燕離自己先說了。
“大哥,竹南他蠱惑主子,說夫子壞話,還企圖揣測我的意思。”季燕離說道。
季衍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着竹北問,“怎麽回事?”
竹北将今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季衍大怒,一腳将竹南踢翻,“狗奴才,你竟敢說出這種話!”
季衍越想越覺得阿離長大後不與自己親近,脾氣也變得越發古怪,就是受了這狗奴才的教唆。越想越氣,當即想讓人處以杖斃,“來人吶,把這狗奴才拖下去杖斃!”
“大哥,不可!”季燕離趕緊阻止道。
季清如看着季燕離說,“阿離,這種奴才留着只會禍害了你。大哥知你心善,但為了這種巧舌如簧的奴才不值當。”
季燕離為季清如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大哥,消消氣。我想竹南這次只是口誤,并無他意。杖責一百,以示警戒就好。要是就因為此事施迤杖斃,傳出有損我們季府名聲,莫不說我們季府苛責了下人。”
實則,季燕離心裏想的是:若就讓竹南這麽死去,豈不便宜了他。
季清如聽了,覺得阿離說得有道理,拍了拍季燕離的肩膀,“阿離,你長大了!”
“公子,這幾日那季懷寧寅時便起,卯時到王蒙府上,除此,并無其他異樣。”岑止對莫雲遠彙報道。
莫雲遠倚靠在美人椅上問,“去王蒙府中所謂何事?”
“不知。”
“所談何事。”
“………不知”岑止怕莫雲遠生氣,連忙說道,“王蒙一連三日都是巳時才去見了季燕離。問他:可有怨?季懷寧答:未曾。”
莫雲遠朝岑止揮了揮手,“下去吧,若是下次再打聽不出什麽就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去玄武營吧!”
“諾。”
玄武營是莫雲遠在北齊養的一批精良的部隊,裏面的訓練堪稱變态,能留下來的都是有技藝之人。岑止曾因為犯錯,在玄武營呆過半個月後,就再也不想去那個鬼地方了!
岑止臉色很不好的退下了,心裏祈禱季懷寧趕緊做出點什麽事情,讓他好與公子交代,不然就要被送去玄武營了。
好在,第四日。
王蒙終于在卯時将季燕離帶到了書房,開始授業解惑了。
王蒙問季燕離,“你想學些什麽?”
季燕離說,“學生想知何為君臣之道?”
王蒙欣慰的看着季燕離,萬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與其先問何為君臣之道不如先知曉何為為人臣子。”
“學生愚昧,請老師賜教。”
王蒙娓娓道來,“盡人事,守本份,對得天地良心……”最後一句,王蒙特意看着季燕離說,“言語謹慎,切莫功高蓋主,惹得猜疑。”
季燕離仔細的聽着,“學生受教了。”
王蒙又說了許多前朝之事做為比較告訴季燕離。
季燕離将這些事記在心中,“老師今日所言,學生銘記在心。”
不知不覺,兩人便在書房之中待到了晌午,季燕離起身準備告辭。
“別走了,留下來陪我小酌幾杯吧”王蒙說道。
季燕離也不客氣,“那學生就叨擾老師了!”
在暗處偷聽的岑止欣慰的表示,自己終于有事與公子交代,不用去玄武營了。
“季懷寧問了王蒙何為君臣之道?”
莫雲遠聽到季燕離帶回的休息時,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
岑止:“是,兩人還因此談論到了午時。”
莫雲遠沉思了一會,“這幾日,他可有去紅鴛樓?”
岑止:“未曾,除了去王蒙那兒,就是在府中書房呆着。”
“下去吧,不必再跟着了。”
“諾。”
岑止高興的表示,自己不用去玄武營也不用再跟着季懷寧了。
“竹北,你來幫我瞧瞧,我今日該穿哪件?”
今日就是與雲遠約定游湖的日子了,自己還不知道該穿哪件衣裳。
竹南聽到這話,趕緊上前阿谀奉承道,“少爺你穿哪件都好看!”
竹北挑了一件黑色外袍,“少爺,黑色吧,穩當。”
季燕離接過竹北遞過來的外袍,仔細一想雲遠好像一直穿着白色外袍。我若是穿了黑色,那不是更配了嘛,“就這件!”
未到申時,季燕離就興致勃勃的讓人準備了馬車去清風閣接莫雲遠。
季燕離靠在馬車前說道,“李媽媽,我今日可是與雲遠有約,勞煩你前去通報一聲。”
“瞧您說這話,我也沒說什麽啊。既是有約,那我就去問問雲遠。”
她還沒走到莫雲遠門口,就遇到了岑行,把季燕離在外的事告訴了他。
岑行敲了敲莫雲遠的房門,“公子,季懷寧已在樓下等着了。”
莫雲遠起身來到雕窗前,看着樓下,正吊兒郎當倚在馬車前往清風閣眺望的季燕離,“現在什麽時候?”
“未時。”
“走吧”莫雲遠對于季燕離未到申時前來接他這件事,沒說什麽,下樓了。
季燕離眼睛時不時往清風閣裏看兩眼,“雲遠怎麽還沒出來了?要不我上樓将他背下來?算了,算了,莫又吓着雲遠了。”
這番說着,擡頭就見一抹白色身影出現,季燕離趕緊上前迎去,“雲遠!”
“季公子。”
季燕離笑嘻嘻的望着莫雲遠說,“雲遠,先上馬車吧,外面烈日炎炎的,莫把你曬着了。”
“那便多謝季公子了。”
說罷,莫雲遠上了馬車。接着,季燕離也上了馬車。
岑止一見到這個情況就想沖上前去,被岑行攔住了。
“兄長!”岑止不滿的叫道,“那個登徒子怎配和公子一輛馬車。”
岑行說道,“你是又想去玄武營了嗎?”
岑止一聽到玄武營默不住聲了。
季燕離一上馬車,就拿出墊子靠在莫雲遠身後,“雲遠,路途颠簸,這樣會舒服一點。”
莫雲遠對季燕離笑道,“多謝季公子。”
“哎,雲遠,你我之間不需言謝的。”季燕離嘆了口氣,又說,“況且,你不用季公子季公子的叫我,喚我燕離就好。”
莫雲遠聽到這話愣了,“怎敢直呼季公子名”
季燕離聽到這話趕緊說道,“那你在外喚我懷寧,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喚我燕離就好。”
莫雲遠看着季燕離一臉渴望的望着他,只好點頭,喚了他一聲“燕離。”
季燕離一聽莫雲遠叫他燕離了,特別高興的問莫雲遠,“雲遠你餓嗎?馬車裏我備了你愛吃的糕點。雲遠你渴嗎?我讓竹北帶了些茶葉出來。”
莫雲遠不适應季燕離對他如此熱情,“我不餓也不渴。”
“那你累嗎?這馬車是不是過于颠簸了些,要不然我讓人再換一輛吧!”
“不用,挺好的。”
“哦”季燕離也不氣壘,“那你要吃瓜子核桃嗎?我給你剝。”
“不……吃,那你剝吧。”
莫雲遠本想拒絕,一看到季燕離望着他的眼神嘴裏的“不用”就變成了“吃”。
季燕離一聽到莫雲遠說要吃,高興壞了。從一旁拿出食盒,為莫雲遠剝着核桃瓜子等堅果。
莫雲遠看着季燕離的這副模樣,無聲的笑了。
一路上,都是季燕離一會兒雲遠長雲遠短的,也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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