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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笈和沈燮在紫禁城呆了大半天,晃晃悠悠看了兩三個裏面的展覽,又在一棵蔥郁的大樹下和幾只貓玩了半天。

離開的時候天邊早已是層層疊疊色彩厚重的金色與橘色,一抹一抹地塗上去,輝煌燦爛。

紫禁城太和殿的屋檐在那光影裏,耀目到令人不敢逼視。

兩人都沒回頭,就這麽從出口走出去。

附近有流動販售亭,徐雲笈看着幾個腰高的小朋友手挽着手叽叽喳喳地商量吃什麽冰棍,不由也有些饞了。

大半天下來,他對應龍大佬的敬畏不知不覺早就散了,于是用手肘輕輕地怼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前輩要不要吃雪糕?”

“雪糕?”

徐雲笈聽他聲音疑惑,才反應過來這人大概是沒吃過的。就不說妖修神獸相對不那麽講究口腹之欲,就說古代即使是人修也最多只有冰碗吃,哪有現代這樣五花八門的冰棍雪糕冰淇淋。

“那前輩嘗嘗——我就按我喜歡的口味挑。吃一個涼快。”

青年笑嘻嘻拉着沈燮叫他在邊上稍微站一站,自己則湊到流動車前面,站在一幹小蘿蔔後面,仗着身高伸長脖子去看冰箱裏不同的品種口味。

他身前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一手抓着個可愛多甜筒一手抓着一盒和路雪奶昔猶豫不決,最後扭過脖子朝邊上喊:“媽,媽,都想要!”

便有二三十歲的女人擠過來,看了他手裏東西一眼,全都給放回冰箱裏了:“景點邊上的東西死貴——平時賣五塊的這兒能賣十五。你非要吃就給你買個冰棍,甜筒不行。”

說着挑了一根老冰棍塞在孩子手裏。

小男孩鬧起來:“不嘛!不嘛!要甜筒!”

“要麽拿着冰棍,要麽什麽都不給你買。”做媽媽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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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又掙紮了一會兒,委委屈屈拿着老冰棍點了頭。當媽的付了錢,牽着小孩走了——那孩子迫不及待撕開包裝吃上了,卻一邊走還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冰箱。

徐雲笈看得好笑。他原本沒什麽偏好,剛剛聽小男孩嚷着要吃甜筒,也被喚起了興趣,不由就從冰箱裏頭拿出來兩個,一個巧克力口味一個草莓。想了想,看着草莓口味那粉嫩嫩的包裝,又給放回去換了個香草的。

“多少錢?”

“兩個二十。”

啧。果然是貴。

徐雲笈心道。

這個世界和術元大陸物價水平一樣。兩個甜筒二十,确實像男孩媽媽說的,景點價。

但想想這兩個甜筒裏有一個即将成為自己見到的第一位神獸大佬、也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活躍着的唯一一位神獸大佬吃下去的第一個甜筒,頓時就覺得這倆別的地方撐死賣五塊的東西顯得物有所值起來。

“前輩挑一個?”

沈燮看着抵到自己跟前的兩個錐形物,随手拿了顏色較深的一支,撕開紙質的包裝上緣,直接咬了一口。冰涼的氣息和甜蜜的味道一并湧入口中,但也僅此而已:“你覺得很好吃?”

他身邊青年和他吃法不一樣,正用舌頭舔過甜筒表面,聞言歪了下頭:“前輩吃慣了天靈地寶的,肯定不覺得稀罕,但是吃的是個涼快過瘾。不覺得大熱天咬一口很舒服嗎?”

男人注視他吃得歡快的模樣,眸色略深,半晌伸出空着的手點了點自己嘴角的位置:“這裏。”

“嗯?”

青年擡起頭,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夕陽打在他半邊側臉上,臉頰上細小的絨毛都是暖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長長的陰影,顯得濃密卷翹。

沈燮的喉嚨忽然動了一下。

“嘴角沾到了。”

對方立刻用手背去擦,卻沒完全擦幹淨。

沈燮“啧”了一聲,表情有點嫌棄。

徐雲笈覺得尴尬:在大佬跟前顯得這麽蠢,是不是應龍大佬覺得他像個智障?

然而一只手卻伸了出來——

不,并沒有什麽感情線仿佛開了八倍速飛速前進的“伸手擦嘴角”之類的親昵戲碼。畢竟兩個人統共算起來也才認識了兩天。

在場的兩位是修真界人士和神獸。尤其是某位沈先生,他用法術的便捷程度大約等于常人用紙巾。

于是徐雲笈眼睜睜看着眼前修長的手上冒出一團透明的水球,緊跟着臉頰一涼,濕潤的水汽撲在嘴角,很快又消失了,只留下清爽的感覺。

……這是,應龍大佬用水球給他擦嘴?

徐雲笈一時間尴尬都顧不上了,受寵若驚地看着對面的男人,萬萬沒想到這位大佬居然這麽“禮賢下士”。

沈燮看着眼前的青年瞪着一雙眼睛像個小動物似的傻乎乎望着他,看一眼他手裏冰淇淋,挑了挑眉毛:“再不吃化了。”

青年這才如夢初醒地“哦”了一聲,低頭去舔手裏的甜筒。

“前輩晚飯想吃什麽?”

“随你便。”

“唔……前輩知不知道最難辦的回答就是‘随便’?”徐雲笈小小聲吐槽了一下,一手拿着甜筒,另一手劃着手機,“我看看附近的推薦……都是推薦老京城菜。我覺得這個前輩肯定很熟悉,而且吃過的比現在這些标榜正宗的正宗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吧?——江南菜怎麽樣?”

手機屏幕被伸到男人眼前,上頭是飯店門臉和菜色的照片,還有評價。

沈燮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兩口把手裏的甜筒吃幹淨了。

——不是很好吃。

對他來說甜得過頭,而且味道沒有層次感,純粹就是甜和涼罷了。

他吃過很多靈果,也曾在人修第一大宗門被奉為座上賓,品嘗過當年的人類所能想到的最佳的美味,滋味遠勝于此。

可吃着這種廉價的凡人食物,意外地并不覺得嫌棄。就像置身于街道上,周圍擦肩而過的全都是對他來說蜉蝣一樣短暫的凡人,奇怪的叫做汽車的凡人交通工具很吵鬧,可是他也沒有覺得不耐。

就像身邊這個修者,雖然看年齡,天賦很出衆,但整體實力也不過爾爾,可任由他膽大妄為地叫着“前輩”帶着自己跑來跑去,也并不無聊。

徐雲笈陪大佬玩了三天京城,就接到秦彤安電話,超管司聯系了上級,加急特批,他要辦的培訓班的許可下來了。

“……超管司的上級?哪個部門啊?”

“國安部。”徐雲笈現在也是超管司的人了,秦彤安沒瞞他,“不過國安明面上的下屬機構沒有我們——當然‘隐身’的也不止我們就是了。……你才入世不久,對修真界和超管司都不太了解,也沒什麽人脈,估計就是給你批文你也沒辦法迅速把硬件軟件準備好。這不司裏去年建的辦公樓還沒正式搬進去,于司說先給你用着,不過之後你這個辦大了還是得自己找地方。”

徐雲笈是初來此世,卻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一聽就明白超管司出了多大力,立刻連聲道謝。

秦彤安道:“別謝我,是司長說你這是造福全修真界,司裏不能幹看着。招生的事情,我們也走官方渠道跟修真界幾大宗門和家族說了,但是聽你的意思是不拘哪一流派、什麽境界,那是不是還打算在小門派甚至散修當中也招生?”

徐雲笈表示沒錯。

“嗯——那等會我發你個鏈接,你下載一個修真界內部用的APP,需要超管司登記編號才能注冊登錄的。你可以在論壇裏面發招生通告。”

“好的,多謝秦姐了。我這個培訓班剛辦,還是試水,也不太好一次收太多人,五十個足矣。如果官方途徑招到的人夠多,那就先不用去發帖了。”

“目前跟我們這邊說有興趣報名的有29人。”

“29人?”

這數字把徐雲笈驚了一下:太少了。

不是他高看自己,主要是就像之前于祥英司長說的,此間修者要想學個法術,除非是有師門或者家裏傳承的,否則根本找不到門路。各門各派都生怕別人學了自己的東西。而他這個培訓班,只要花點錢就能學,不用講究師承,不用遵守什麽門規,就跟課外培訓、在職考研輔導一樣,在這個修真界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就這樣,居然只有29個人報名?

他第一次課還是試聽好嗎?第二次開始才收費的。

可能聽出他語氣當中的驚愕,那頭秦彤安有點尴尬地笑了笑:“這事于司馮司都很意外,本來以為這種好事,報名應該很快就報滿。可是吧……”

她解釋了一通徐雲笈才明白過來,聽完就翻了個白眼。

秦彤安的意思是,那些門派家族的負責人一聽聞徐雲笈要搞什麽培訓班,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有些人是不知道哪冒出來個小子,年紀還不到他們零頭就好意思開班教學,簡直狂妄到沒邊了。

另外一些人吹胡子瞪眼睛,說這種搞培訓的方式有辱斯文。修者都講究一個傳承,入了哪個門派學哪個門派的修煉方式,是修煉法術,但更重要的是跟着師傅進行個人修行,是修心。如果讓自己門派的人去培訓班學,這傳承還純粹嗎?還能說是本門派的弟子嗎?

“……原話是‘滑天下之大稽!修真這麽搞,跟高考沖刺班、綠翔技校、新西方課外班有什麽差別?簡直有辱斯文!’”

秦彤安壓低了聲音悄悄跟徐雲笈吐槽,語氣頗為無奈:“我們是直接跟幾個宗派和家族的負責人聯系的,這些人不說都是老古董吧,大部分也都特別懷念迷戀古代的修真界,恨不得搞個文藝複興回到‘化羽滿地走、澄淨不如狗’那個普天之下皆大佬的時候,教學生也都按照古代方式來。跟他們說上古大能多是因為靈氣充足、傳承未斷他們也不聽,非要搞那種私塾式的、師徒制的教學……”

徐雲笈明白了。

合着自己沒有門派之見、大大方方敞開了教,人家還不稀罕學,覺得培訓班是野路子歪門邪道;覺得被你培訓完了,弟子傳承都不純潔了。

還有辱斯文?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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