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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比較麻煩了。

徐雲笈揉了揉眉心。涉及到村民,而且關鍵還是他們知道了蠻蠻的作用在于可以帶來大量降水。

對于常年居住在幹旱地區的村民來說,尤其又增加了迷信色彩,說服他們真的就很難了。

旁邊禺(豸虎)——名禺長珥嘀咕了一句:“都說了當時把那小孩打暈、直接把蠻蠻帶走了拉倒。謝正非猶豫,一猶豫,這小孩就喊人了,結果更不好收場。”

“唉,後悔也沒用,現在已經是這個情況了。”徐雲笈又按了按眉心,“我和村支書說一下試試,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們。我們是外人,村支書跟他們熟,應該會比較有說服力。”

徐雲笈将村支書還有馬嬌拉到一邊說了一會兒話。

片刻後村支書大嗓門道:

“大家都靜一下!聽我說!這幾位是京城來的專家!過來調查什麽地質災害的!他跟咱們說發現咱這地方最近暴雨頻發,很有可能上游那小河河岸被沖垮,發大水!而且西邊那山,常年不下雨毛都不長,土松,一暴雨可能就泥石流!專家們查了,這個現象跟咱們村發現的一對鳥有關——這個鳥啊,它也不是普通鳥,有可能是一種瀕危保護動物!所以專家們就想把這對鳥帶回京城動物園去,一方面保護野生動物,另一方面也免得咱村發大水!大家配合配合好不?”

這理由當然都是徐雲笈告訴他的。不過村支書和村民們熟嘛,他說才比較有用。

等村支書說完,,一幫村民視線全都落在了徐雲笈四人身上。後者有點期待地等着村民反應,希望村支書說話起作用。

結果那些村民很快又把視線收回,彼此交換了一陣眼神,看向人群中一個十幾歲的——大概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間的那麽個男孩:

“才伢子,你說。”

“對,你是小神童,咱村先知,我們不懂,你覺得成不成?”

“就是,這神鳥也是才伢發現的,得問他。”

徐雲笈看向人群中那個男孩李成才。他長得挺瘦,很單薄,長手長腳,衣服顯然是大了的舊衣服,胳膊肘磨得有些發白,也不知是撿了誰的。

這孩子皮膚黑,但是五官生得卻挺好,如果仔細打理打理都能誇一聲“單眼皮男神”。不過他看起來最多十四五歲,表情就沉郁得不像是個小少年。這會兒他懷裏抱着一對青色的鳥——正是蠻蠻,目光在徐雲笈他們身上反複打量,半天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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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村民們一口一個“神童”、“先知”地說他,竟似對個不大點的少年很是信賴。如果他說一句不給,只怕村民們都會團結起來把村支書撅回去。

村支書有點尴尬地靠近徐雲笈:“這個……咱尤李村窮嘛,精神文明建設就有點不到位,村民就是迷信了點,迷信了點,人都很好。”

——這是覺得京城來的專家可能會看不慣他們搞封建迷信。

對此徐雲笈只能打個哈哈。不然怎麽說呢?說我們這幾個“專家”就是搞封建迷信的專家?

結果村支書的話被一旁一個光頭皮的瘦削漢子聽見了,對方不樂意地嚷嚷:

“支書你說啥呢?怎麽就封建迷信了?才伢子多靈你不知道?你家那頭老母豬走丢了跑山上去了還是才伢子給算的。不介在京城來的大官面前說謊的!你李老光也是咱村土生土長長大的,當年推選黨員我還給你投的票!不行這麽脫離群衆說屁話的,你自己私底下不管才伢子叫小神童的?”

村支書李光汗都要下來了,慌亂地跟馬嬌和徐雲笈他們解釋:“那個什麽,我這是跟群衆站在一起,為了團結群衆才偶爾跟着他們稱呼。我本人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一點都不封建迷信。”

徐雲笈:“……”

你跟前站着的這四個,兩個是神,一個是仙,還有一個也是搞封建迷信的。

這會兒,那“先知”少年忽然開口了:

“不讓他們帶走。我能感覺到,神鳥身上有一團力量,能夠保佑我們村。”

他一說話,之前亂糟糟的村民一下子就安靜了。一群人對視片刻,七嘴八舌地對着徐雲笈他們道:

“誰找到的就是誰的。這鳥是我們尤李村發現的,不能說帶走就帶走。”

“什麽就災害了?騙我們神鳥瞎說的吧?神鳥來了這麽久,咱們這幾個月不見一滴雨的地方經常下雨,井都不枯了,這肯定是保佑我們呢。”

“謝謝領導們來看我們,但是先知都說了,這是保佑我們村的,誰來我們都不給!”

“對!誰來我們都不給!”

原本嘈雜的聲音慢慢地彙成一句話:“誰來我們都不給!”

二十多號人,都是村裏種地種慣了的,中氣十足,一吼出來當真頗有氣勢,一副堅決到底的模樣。

村支書有點慌。在鄉領導還有京城專家面前這麽整,不是顯得他說話很沒分量、辦事沒能力嗎?

他立刻把臉一板:“你們什麽意思?專家的意見你們不聽還對着幹,這是要反了天了啊?”

結果不說還好,一說,之前那個戳破他背後封建迷信的光頭漢子率先跳起來:“李老光你他x的就不是個玩意!為了讨好京城來的你就把我們村賣了是不是?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這一套。好東西說成是不好的,就為了從我們手裏騙走!你他x的當了官抖起來了是不是?都是小時候一個坑裏光腚打架的誰不認識誰啊!”

有了開頭的,後面那些村民簡直是群情激憤,一個個原本只是聽那少年的、不許這些人把神鳥帶走,這會兒亂七八糟喊什麽的都有。

這個喊“你們當領導的下來就是為了跟我們搶鳥的?我們村那狗x村長說什麽重新劃地,把村裏好地全劃給他家裏你們管不管?村公有企業他大兒子當會計小兒子當出納,不知道摟了多少了你們管不管?”。

那個喊,“我們這兒窮得要死,鄉扶貧辦說給解決給解決,你們給解決了個屁!偶爾發個幾百塊的頂什麽用,老頭老太吃藥都吃不起”。

吵吵嚷嚷,簡直變成控訴大會了。

不光村支書李光被罵,連馬嬌這個鄉政府的說話也不頂用了。

馬嬌這會兒別提多絕望了。她跟村支書是說這是京城來的專家,但她自己可知道,這幾位是有秘密任務的國安部門人員,鄉長還說好好接待配合工作……這配合個什麽呀?簡直就是村民集體請願了。這幾位回去一說……

鄉裏這不完蛋?

她急忙給解釋:

“他們那村長……選舉之前給每家承諾分地,還說搞村企業給大家分紅利,而且當時就給各家送水果送吃的。我們當時鄉裏派來監督的覺得不太對,還提醒村民賄選有可能結果不好,付出這麽大代價多半是要讨回來的,結果村民還是把他選上去了。選完之後果然就原形畢露了。然後村民又天天找我們要他下臺,這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又說:

“扶貧這個問題我們敢不好好搞嗎?副總理都下來看過的。但是實在是沒辦法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地方是真幹旱,引進的網紅經濟作物、動物,來什麽死什麽,要麽就是成本高昂不适合。這地方也就種種土豆高粱還算行,我們是真沒轍。只能說幫着聯絡買家,然後賣不出去的用政府價統一收購……”

鬧鬧哄哄的,徐雲笈都愁得慌。

如果僅僅是蠻蠻的事情好辦,這一下子成了導火索,把村民的怨氣激起來了,鬧得不好收場啊。

青年正愁着,沈燮開口了:

“安靜!慢慢說!”

他聲音略微低沉。也沒多高的分貝,但偏偏就是能讓人情不自禁地心裏一頓,下意識地閉嘴。

男人的目光在村民中掃了一圈:“你們說的村長的問題,扶貧的問題,我們可以給你們反映,幫助你們解決。你們也知道我們這幾個人是京城過來巡查調研的,可以直接給反映上去,有問題的,不會讓你們就這麽受着,肯定能夠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連馬嬌這樣見多識廣的公務員都覺得這位來歷不凡,村民們看着他,自然一下子就相信了這位是京城來巡視的,覺得有了盼頭,那股怒氣就散了大半。

看他們表情緩和下來,不像是方才那樣幾乎要炸起來,沈燮才緩緩道:

“另外就是這對鳥的事情。我們不是要騙你們的鳥,它們本身确實能夠帶來大水,但問題在于這樣的能力它們自己都無法控制。如果一直留在此地,就會暴雨連連,後果是什麽,我想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原本幹旱松散的土地,被暴雨沖刷,帶來的絕不是肥沃,而是災害。”

他語氣裏有一股讓人篤信的力量,似乎說出來皆是箴言。

這是屬于這方土地的龍神對這方土地上居民特有的影響力。那些之前被憤怒與對先知的信賴沖昏頭腦的人聽着這金石般沉凝有力的聲音,上頭的熱血緩緩冷卻。

理智回爐,自然也就能夠想明白。

方才那光頭漢子也不過是一時激憤,可實際上都是在這裏生活幾十年的人了,這地方突然接連下暴雨什麽結果他不是不懂。

不說泥石流吧,就說大家種的普遍都是耐旱作物,幹旱了固然不好,但用井水澆灌一下好歹作物能活着。這幾天這暴雨下的,有經驗的老農民早就愁,說這要是再下下去,種的糧食根都要爛了。

現在冷靜下來,他就有些讷讷:

“這個……我其實也知道,就是剛才看李老光那個勁兒跟他嗆嗆……都是一起長大的泥腿子,怎麽成了支書就抖起來了。”

沈燮瞥了李光一眼,沒什麽表情地回應:“這些,我們也都會仔細調查。”

村支書被他一看,當即腿就有些發軟,一時也分不出是不祥的預感作祟還是這位實在威嚴太重。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純架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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