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甘願為他
慕羨禮失蹤了。
當天慕雲殊暈倒在逐星的懷裏, 逐星和晏靈川把他扶回房間之後, 就連忙給賀姨打了一個電話。
慕羨禮在他工作的研究所裏忽然不見了。
适逢午餐時間,慕羨禮的助手去他的辦公室裏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飯, 卻發現原本坐在辦公桌後查北魏的文獻資料的慕羨禮, 已經不在那兒了。
工作時間, 他的助手問過了很多人,也找了研究所裏許多地方, 都沒有找到慕羨禮。
就連給他打電話也始終無人接聽。
助手把電話打到了慕宅,賀姨才知道了這件事。
深夜時分, 慕雲殊終于醒來。
彼時窗外有大風卷着落葉來回,推着窗框發出細微的響聲。
頭頂的燈光有些刺眼, 他反應了片刻,腦海裏像是回想起應琥那最後一句話。
他猛地坐起來。
逐星和晏靈川走進來的時候, 正見他掀開被子, 赤腳踩在了冰涼光滑的地板上。
“雲殊!”逐星連忙跑過去, 扶住他的手臂。
當她握住他的手時,才發現他的手心裏已經有了不少汗意。
他分明連站起來都有些搖搖晃晃,卻仍勉力想往前走。
“逐星, 我父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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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住逐星的手腕, 問她,“我父親他在哪兒?”
逐星看着他蒼白的臉色, 甚至是已經有些幹裂的嘴唇, 她抿着嘴唇, 說不出話。
“你父親他……失蹤了。”還是晏靈川開了口。
慕雲殊聞言, 膝蓋一顫,腳下不穩,不由踉跄地後退了兩步,他嘴唇有些細微的顫抖,攥着逐星手腕的那只手無意識地收緊了力道。
“是應琥……一定是他。”
他咬牙,因為摘掉眼鏡而顯得有些許朦胧的眸子裏光芒隕落,隐匿無痕,只留一片濃深不見底的漆黑倒影。
見他想要走出去,逐星拉住他,“雲殊,你去哪兒?”
“去找父親。”慕雲殊一根根地掰開逐星抓着他手腕的手指。
他的神情顯得沉冷又陰郁。
“雲殊,我去找,我和晏靈川去找,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陛下的……”逐星被他掰開手指,那雙圓圓的眼睛裏多了幾分焦急,她又一次抓緊了他的衣袖,“我們馬上就去!”
“你不能去。”慕雲殊在聽見她這句話時,便皺緊了眉。
他的語氣十分強硬。
應琥現在的修為究竟已經到達何種地步,慕雲殊不清楚,但他絕不能讓逐星去冒險。
“逐星,你不能去。”他盯着她的臉,又一次重複着說。
因為晏靈川在交給慕雲殊星芒陣法時,在他身上種了一種香。
這種香可以短暫地隐去慕雲殊的聲息,令應琥在短時間內無法通過陣法找到他的行蹤,但卻終究限制不了應琥運用早年在慕雲殊身上種下的紅絲,也無法免去慕雲殊所受的折磨。
這香雖能暫時令應琥無法窺探慕雲殊的具體所在,但在現在這個時代,即便不通過那樣的特殊手段,要找到一個人也并不難。
所以當下最重要的,是替慕雲殊找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應琥的目的是你,而你如今僅僅才學了幾個月的陣法,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若去了,便是正中他的下懷。”
晏靈川試圖勸說慕雲殊。
慕雲殊卻搖頭,“你不了解應琥。”
他的指節屈起,緊握成拳。
“他不會放過老師的……即便是老師的轉世。”
為了那一顆靈藥,再瘋狂再血腥的事情,應琥都嘗試過。
那顆藥丸對于他來說,或是這千百年來都無法忘卻的執念。
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執着于找到慕雲殊。
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便是曾待他如友的魏明宗,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卻最終落入了魏明宗的手裏。
應琥怎會不恨?
即便當初的帝王已經在魏都城破那日自裁身死,即便這歲月已經過去了千百年,即便,如今的慕羨禮只是當初那個帝王的轉世……
應琥也同樣不會放過他。
“可你去了又能怎麽樣?你有能力救他嗎?”向來愛笑的晏靈川此刻肅着一張臉,沉聲問他。
慕雲殊修習陣法不過幾月的時間,他猶如能與那修行千年的應琥一較高下?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現在還受着傷,連走路都成問題,這件事交給我和逐星,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晏靈川說。
慕雲殊站在那兒,盯着晏靈川,如一座雕塑似的,眼眶已經燒紅,諸多情緒在他的眼底翻湧未盡,他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無法否認的是,正如晏靈川所說,現在的他,又能拿什麽去救父親?
便是連此刻站在這兒,他都有些勉強。
慕雲殊從未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這副軀體,憎恨自己。
可他絕不能讓逐星替他去涉險。
應琥發現了慕羨禮是魏明宗轉世的事情,這是令慕雲殊沒有想到的事情。
因為即便是兩個人的容貌相似,也不能夠斷定,那副軀體之下,是與千年前的那位帝王相同的魂靈。
應琥原本不該有這樣看穿魂靈的本事。
除非,他的修為已到達一種深不可測的地步,否則他也不會如此貿然帶走慕羨禮,而對逐星毫無顧忌。
很顯然,他現在已經絲毫不忌憚逐星的存在了。
所以逐星這一去,或許便是兇多吉少。
這本該是他應當擔負的一切,他絕不能讓逐星來替他承受。
可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說些什麽,就見眼前有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閃過,不過剎那,那道光影在他的眼瞳裏隕滅消散,而他的意識也随之陷入黑暗。
手指間燃燒着的淡金色火焰跳動着,在這樣昏暗的房間裏,照着逐星的側臉,光芒明滅不定。
“你……”晏靈川看着她的舉動,一時愣住。
“他不能去。”
逐星垂着眼簾,看着無力地倒在她臂彎裏的慕雲殊,輕聲說了一句。
值此深夜,逐星在慕雲殊的畫室裏,将那一幅《天闕》找了出來。
畫卷在桌案上徐徐展開,房間裏的燈光被按亮。
缥缈雲端裏若隐若現的宮闕,或是令她想起了一些事情,逐星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那一道宮闕的朦胧剪影。
他真的,在天河裏添了幾只羽翅如雪的……鴨子。
“這仙鶴畫得好。”晏靈川贊嘆了一句。
“是鴨子!”逐星糾正他。
“……你不要騙我,我是神仙,我可是見過真的仙鶴的。”晏靈川一臉怪異地看着她。
那怎麽看都是仙鶴嘛,就是小一點兒的仙鶴而已。
他還指了指那忽濃忽淡的煙雲間展翅的鶴影,“你看,這肯定是那幾只的娘親。”
逐星擡頭瞪他。
也是此刻,晏靈川才發現,她竟然早已紅了眼眶。
那雙圓圓的眼睛裏攏着淺淡的水霧。
晏靈川頓了一下,說話幹巴巴的,“好,是鴨子,是鴨子……”
“你……把這幅畫拿出來做什麽?”他又問她。
逐星定定地盯着那幅畫看了好一會兒,又擡眼望了望那邊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慕雲殊。
她說,“我要把雲殊,藏進這幅畫裏。”
這個世界看起來很大,可應琥要找到他,卻一點兒也不難。
或許只有把他藏進另一個世界裏,才能保護好他。
晏靈川初聞此言,他驚詫地擡眼看向逐星,眼睛亮起來,“這個辦法好!”
逐星是因慕雲殊而生的畫靈。
而慕雲殊筆下的每一幅畫,都因他而自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世界。
那裏,該是适合他躲藏的最佳的地方。
三天的時間,晏靈川和逐星找了許多的地方。
最終,逐星憑借着自己對于應琥靈力的感知,找去了平城最大的別墅區裏。
令逐星沒有想到的是,她找到的那個人,竟是一個女人。
她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從陽臺半開的玻璃門進去,剛好看見那個穿着酒紅色及膝連衣裙,皮膚雪白的女人正掐着一個小孩兒的脖子,她的那雙眼睛看起來很不正常,眼白泛紅,眼瞳空洞。
眼見着那個被她掐住脖子的小孩兒臉色都已經開始發紫,逐星連忙顯出身形來,手指間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飛出去,瞬間就将那個女人掐着小孩兒脖頸的手給劃出幾道血痕。
女人吃痛一聲,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小孩兒一下子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使勁咳嗽着,渾身都在顫抖,那雙眼睛裏盛滿了驚恐。
逐星跑過去,把那個小男孩兒扶起來,卻被他忽然抓住了手腕,重重地咬了一口。
逐星皺起眉頭,然後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
“媽媽,媽媽……”小孩兒哭起來,看着那個女人,嚎啕大哭。
女人像是有一瞬怔愣,她眼裏的緋紅褪去幾分,或許是記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她抓着自己的頭發,尖叫了一聲。
也是這一刻,逐星看見了她耳後的屬于陣法的印記,上頭甚至還有黑紅的氣流在湧動着。
逐星幹脆直接伸手,抓住那個女人肩膀的頃刻間,她的手指觸碰到女人的脖頸間時,淡金色的氣流湧現,如一簇火焰一般,灼燒着那陣法的印痕。
女人慘叫的聲音尖利刺耳,烈火灼燒着她脖頸間的那一寸皮膚,散發出皮肉燃燒的焦味,甚至還混合着更加濃重的血腥氣。
女人的脖頸鮮血淋漓。
但此刻她的眼白也終于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
她躺在地上,看着那邊已經被逐星施了術法,弄暈過去的小孩兒,她的眼眶裏淚水積聚,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逐星從她這裏得到了一顆黑色的晶石。
那是她前兩天在一個拍賣會上拍到的。
逐星能感受到那上面附着着應琥的氣息,甚至還有令人心智迷失的陣法。
應琥利用這種晶石,令得到它的人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将自己或者旁人作為生祭,獻祭給晶石上附着的陣法。
而他們的魂靈最終都會化作應琥手裏的那枚絡子裏的一縷縷紅色絲線,徹底淪為應琥的殺人工具。
沒有慕雲殊作為他汲取靈氣的媒介,應琥就只能通過這樣的辦法,來維持自己的生存,甚至是增長自己的修為。
這天,逐星找了許多的地方,見了許多将死或已死的人,到最後她去見晏靈川的時候,已經收集了滿滿一袋子的晶石。
每一個晶石,都曾浸染着許多人的鮮血與生命。
她之所以不讓晏靈川跟着她一起去,一是因為晏靈川如今仙骨未成,仙靈之氣極弱,若他跟着她去了,一旦真的找到應琥,或許他就會被應琥當場奪走修為也說不一定。
所以晏靈川絕不能去。
晏靈川接過她手裏裝滿晶石的袋子,翻看了片刻,神情變得很嚴肅,他擡眼看向她,“你知道他在哪兒了?”
逐星指了指那一袋子晶石,“有了這些東西,我就可以找到他。”
她只這麽說了一句,晏靈川就變了臉色,“逐星,你別告訴我,你打算用你自己作餌?”
晶石若有鮮血供養,就能感知它的主人。
一顆晶石尚不能令逐星找到應琥的确切方位,但這一袋子的晶石加起來,便足夠了。
“逐星,我方才翻看了這些晶石,這上面殘存着的血腥可不止數百人,也就是說,這個應琥通過消耗凡人的鮮血生命,修為或許已經在你之上,你現在即便是找到了他,可能也不是他的對手……”
晏靈川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他不想讓這個小畫靈去冒險。
“靈川叔,”
這是第一次逐星乖乖地叫他一聲叔。
之前晏靈川想讓她叫一聲叔,還差點被她用火苗燒了褲子。
這會兒她卻就這麽輕易地叫出口了。
“那是雲殊的父親,也是當年的陛下。”逐星說。
“應琥的修為到底到了什麽地步我不清楚,但我現在的靈力也并不弱,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個猜測,我就畏縮不前,不去救陛下……那我又怎麽能夠心安理得?”
逐星緊緊地攥着那一袋晶石,眼圈兒已經在此刻紅了個透。
“雲殊為陛下,為我,付出太多了,當年應琥只手遮天,相比之下,雲殊有什麽?他什麽都沒有,可他難道就因為知道自己處在弱勢,就不去争取了嗎?”
再多的人嘲笑他自不量力,笑他命如蝼蟻,他也仍舊挺直着脊骨,在應琥每一次的算計與刻意的折磨中,愣是沒有在應琥面前彎下膝蓋。
蚍蜉撼樹談何易,可這世間偏偏是這些甘願撲火的飛蛾,最為勇敢。
身在懸崖,已經無路可退的他,當年能夠選擇的,就是不惜一切,與應琥鬥到底。
即便最後棋差一招,被應琥鎖入地宮裏成為他的傀儡,慕雲殊也從未後悔過。
“就像他當年願意用生命來保護我,保護他的老師一樣,”
逐星定定地看着晏靈川,說,“今天,我也願意為了他而這麽做。”
在逐星的心裏,永遠留存着一個無法言說的遺憾。
在當年那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以單薄身軀保護她,甚至苦心孤詣為她鋪好未來的每一步路時,她沒有能力去為他做些什麽。
她喜歡的衣裙,喜歡的發釵項鏈,金銀珠寶,又或者是那些市井之間才有的小吃零食,無論他的境遇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始終都未能短了她的這些東西。
就連在平漾苑裏最艱難的那時候,他也會把自己白日裏舍不得吃的槐花糕小心地用牛皮紙封好,在夜裏回到他那間破落小院裏時,小心翼翼地将那糕點取出來,捧到她眼前。
有許多的瑣事,逐星當時都未曾察覺到那其中到底蘊含着怎樣的意義,因為那時,她并不懂得人類的情感,也從來無法顧及他的感受。
直到現在,她細細想來過往的那許多的小事,都會忍不住哭鼻子。
曾有一個少年,小心翼翼的,愛了她好多年。
榮華富貴時,為她添置一切她喜歡的物件,甘願把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讓給她。
春秋開落,一朝跌入塵埃之時,他仍願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
或是為着她,或是為了他自己,他在平漾苑裏摸爬滾打多少年,終于走到了禦前,于是他又恨不得将那些年少給了她的許多東西,都一股腦兒的交給她。
甚至是在他甘願為了自己的老師,而與應琥搏命的前夕,他還把自己所有最珍貴,最喜歡的所有收藏,又或是早早的替她預備下的,她最喜歡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給了她。
那個少年,喜歡一個人時,似乎就想将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去。
只要她笑一笑,只要她撲進他的懷裏,叫一聲“雲殊”,或是……“攸攸”,那也是好的。
那也足夠他記上許多年。
逐星從前不懂,如今終于明白了當初那個少年是如何苦心經營了這一段深重的情思時,她就更加怨恨自己當初,沒能好好地保護他。
“逐星,我和你一起去。”
晏靈川看着眼前這個一直在用手抹眼淚的女孩兒,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逐星卻搖頭,“靈川叔,你不能去。”
“萬一你去了,應琥把你當十全大補丸給吃了怎麽辦?那我不就真的打不過他了?”她的眼皮已經被自己的指腹揉得有些紅腫,這會兒她吸了吸鼻子,說道。
“……”晏靈川一時無法反駁。
憋了半晌,他才道,“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這樣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晏靈川只是這麽一想,心裏就覺得不太忍心。
“我比你這個神仙都要厲害,你就放心吧。”
逐星喝了一口擺在自己面前的果汁,算是平複了一下心情,她認真地對晏靈川說,“靈川叔,請你一定要守好《天闕》。”
話到此處,晏靈川知道,逐星心意已決,無可撼動。
他的手指貼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的杯壁,半晌,鄭重地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沉重。
“逐星,你……一定要小心。”
“嗯!”逐星勉強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你放心吧靈川叔,我逃跑可快了!”
可這會兒晏靈川卻再也笑不出來,更沒有辦法輕松地附和她了。
他只恨自己沒有快點長出仙骨,不然……這個小畫靈就不必孤軍奮戰了。
晏靈川這會兒心裏還真的很不是滋味。
從咖啡館出來之後,逐星就帶着晏靈川去了距離平城千裏之外的海岸邊。
在這遙遠深海的某一處礁石底下,是當初神界還屹立于穹頂之上時,晏靈川在凡塵裏的修行之地。
當初這裏還是一座靈氣馥郁的大山,可滄海桑田,歲月變遷,這裏卻已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所幸的是,晏靈川還是在一處礁石底下,找到了當初自己在這裏修行時所居住的洞府。
因為當初留下的結界仍在,所以這洞府在礁石底下仍保存完好。
逐星和晏靈川進入礁石底下的洞府裏後,她就将那幅《天闕》展開來,在晏靈川的目光注視下,她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消散在了畫卷之中。
在當初慕雲殊遇見逐星的雲端,逐星站在那長長的階梯上,盯着那朱紅的殿門看了許久許久。
半晌,她終于走上前去,伸手推開了沉重的殿門。
這宮殿不再空空蕩蕩,一切的陳設都如當初在卞州時,他的那間屋子裏一樣。
此刻的慕雲殊躺在床榻上,雙手和雙腳都被逐星用了淡金色的流光束縛着,令他沒有辦法掙脫。
因為這是他的畫,他便是這個世界裏唯一的神明。
怕他醒來後便跑出來,所以逐星只能用這樣的辦法鎖住他。
此時的慕雲殊似乎尚在昏睡,睡着的他并沒有戴着那副眼鏡,他的五官看起來仍然張揚灼眼,一張面龐看起來仿佛沒有絲毫瑕疵。
逐星就那麽坐在床沿,望着他好久。
他當初,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下了那樣必死的決心後,又與她訣別的呢?
逐星現在,好像終于體會到一些了。
她想伸手去觸摸他的眉心,手指懸空停留半晌,她還是收回了手。
她甚至連開口喚他一聲,都不敢。
時間不等人,逐星知道陛下對于眼前的他來說,到底是怎樣重要的存在,而對于逐星來說,當初那個和藹的帝王的死,也曾令她耿耿于懷。
逐星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抹稍有些喑啞的嗓音:
“逐星。”
她脊背一僵,竟沒敢回頭。
“逐星,你不準去。”躺在床上的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他一開口,就是這樣冰冷的語氣。
逐星沒有說話,卻到底沒有忍住回頭看他。
床上的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憋紅了眼眶,他想要掙開那幾道如繩索一般束縛着他手腳的流光,卻始終沒有辦法掙脫。
“逐星,聽話,你不要去……”
他的語氣裏竟已帶着些乞求的意味,那雙眼睛裏也藏着幾分懼怕。
“雲殊,那陛下怎麽辦?”逐星問他。
慕雲殊的神情有一瞬僵硬,這像是一個無解的命題,兩端都是他此生最在乎最珍視的人,若要取舍,那便是在要他的命。
“逐星,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替我做這些,你聽到了沒有?!”
他開始更加用力地掙紮着那幾道淡金色流光的束縛。
逐星沒有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她沒再看他,轉身就往殿門外走。
“逐星!”身後的他一直在喚她的名字,嗓音嘶啞。
“逐星你不準去!”
“你回來,你回來!”
躺在床上,始終被繩索束縛住的年輕男人如同困獸,他蜷縮着身體,眼眶已經紅透,眼瞳裏映着那個女孩兒越來越遠的背影。
那道身影最終在他眼中凝聚成極小的光點,悄然隕滅,墜入深淵。
他想要抓住那道朦胧的身影,手指卻最終只能在半空虛虛一握。
到底,什麽也留不住。
留不住這雲端闕樓外忽濃忽淡的朦胧霧色,也留不住那道漸行漸遠,那般堅定的纖瘦背影。
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地劃開他的皮肉,剜心刺骨。
“逐星……”
他嗓音哽咽,嘴唇顫抖。
“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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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