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活化林】5

“總指揮……”周濂他們驚詫，完全不明所以，可是系統的聲音他們都聽見了，磁度信條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了三個碎片。

“你做了什麽？”宋匪看着總指揮的臉，不只是該喜還是該愁，亦或是該恨。

他明明……明明……

“宋匪，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我不能讓你折在這裏。”他身形微微佝偻，挺直的背脊已經略微彎曲，卻依舊不減總指揮官的氣勢。

宋匪閉了閉眼，雲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昏了過去，張夢雨跟胡晏背靠背防備的看着四周，于渡手裏拿着不知道從哪裏補的剁骨刀，衆人試探性的往宋匪他們這方空間靠，就算……就算宋匪撐不住了，他們也還在。

“匪哥，我的命都是你們救的，如果沒有你們，在新手試煉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死了。”胡晏的聲音微微哽咽，在這樣密不透風的岩石跟藤蔓中，讓他們就像夾縫中掙紮求生的野草。

“對啊匪哥，你們救過我，這個大叔也救過我，我會盡我所能。”盡她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哪怕是這條命。

張夢雨握緊了手中的槍，一向柔弱懼怕只想站在他們背後的她，第一次生出了勇氣想站在別人的前面。

“老大……”周濂癟着嘴，更能清楚的明白，就算宋匪表現得多麽淡薄，多麽冷血或是無情，可他心裏是真的有他們這些索契拉成員的。

“指……指揮官……”李星趁着這個空隙把之前收起來的屏幕給了陸刃，陸刃抿着唇不言不語，眉目深沉得可怕。

他知道陸刃不擅長作戲，此時不論是感情還是什麽，都是真的，他喜歡宋匪，他是真的喜歡宋匪，他能看出來。

陸指揮官從來都說一不二，這種感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其實想想也能從以前的一些事跡中看出些端倪。

于渡卻把自己裝備欄裏面的存貨全都塞給了宋匪，宋匪那裏裝不下就給陸刃，“我們老大就交給你了。”

宋匪揚起嘴角，看着頭頂的碎石，這幫人……這幫人怎麽就……

“我們都不會死。”總指揮突然說，宋匪附和，“是啊，不會死，我數一二三，你們注意上空，腳下交給我。”

“宋匪……”陸刃不太贊同，宋匪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接着雲秀，他自己則抱着總指揮，“聽我的，準備，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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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在總指揮官震驚的目光下，宋匪扯了頭頂的光幕，腳下的光幕則在瞬間飛揚成鞭席卷這腳下的藤蔓，血紅的液體飙飛，濺了衆人滿身，浴血而生。

藤蔓肆虐橫掃，宋匪手中的長鞭瞬間變成了數百道光刃，拇指在手柄上一摁。

“轟——”

腳下藤蔓伴随着頭頂的廢墟轟然垮塌，巨石隕落，從頭上滾滾砸下。

轟轟轟的震響聲不斷，整個大樓俱成廢墟，煙塵翻滾，無數儀器閃着電光“滋滋滋”的叫了幾次旋即熄滅。

世界都好像變得特別安靜，耳畔是曾被埋葬的熟悉聲音，那一聲聲匪哥，一聲聲宋老大，一聲聲兄弟；還有那些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熟悉的，朝夕與共的，親切的；一張張歡快大笑的臉到痛苦再到最後渾身浴血，一個個的都被火舌吞沒……

那些來不及道別的話語，那些到死都對他說，“宋老大，我們信你。”

信他？信他什麽？

信他将他們十數條性命帶着污穢之名犧牲？信他茍活于世到現在才弄清楚那場爆炸的來龍去脈？信他什麽？究竟信他什麽？

“宋匪……”

“匪哥……”

“老大……”

呼喊聲時近時遠，宋匪蜷縮在廢墟之下，任由粘膩猩紅的液體将他淹沒，恍惚間感覺有人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接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放心般嘆出一口氣。

“宋匪，是我對不起你。”總指揮的聲音驟然炸響在耳邊，宋匪費力的掀起眼皮，黑暗中有個模糊的人影映入眼簾，他知道，是總指揮。

“哪裏對不起我？”他虛弱的開口，幾個模拟戰場除了日常訓練是模拟戰場的指揮官跟數十個教官商量，最後基本都是指揮官拍板釘釘。

那一場是意外，還是人為呢？

總指揮官，你究竟知道多少？所謂的對不起我，是你也有參與，還是沒有發覺？

讓嚴甚跟駱笑雲他們背負叛徒的罵名，讓整個模拟戰場引以為戒，究竟是你們故意而為還是什麽？

對面的人沉默良久，最後道：“很多。”多到在他知道的時候無論怎麽追悔，怎麽都彌補不起來，只能用自己認為最能彌補的方式去彌補。

可是，對不起了就是對不起了，不論在他怎麽彌補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了的事。

“呵！”宋匪冷笑一聲，“所以，那場災難，你是知道的。”知道的還讓他們去送死？唯獨留下他一個？

總指揮，你口口聲聲耳提面命的告訴我要相信你？

我要怎麽去信你？背後的傷不是你給我的嗎？那場只留下他一個的悲劇不是你默認的嗎？

那麽多條同伴的性命，就是我相信你的結果？

總指揮……總指揮官啊……

對面的人依舊沉默，宋匪感覺自己的口鼻都是血的腥甜，想動手，卻發現動彈不得，左臂，被碎石壓住了嗎？

右手呢？

同樣沒感覺。

他此時不知道自己臉上究竟有沒有笑，亦或是麻木，甚至眼神還有沒有色彩？

哦！他忘了，就算忘記了曾經的過往，他也是行屍走肉般的存在。

還能活下去嗎？陸刃會想念他嗎？

他……

哈？沒想到，臨死腦子裏出現居然是關于陸刃的最多，休息處醫院裏那強硬霸道的吻，就算死也會讓他踩着自己的屍體爬上去的陸刃。

現在沒有坑，也爬不動，陪在身邊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自己好的總指揮官。

當着自己的面生生摳出自己的眼球送給他。

“宋匪，別死，我求你，別死，活下去好不好？活下去。”總指揮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宋匪，聽見了就回答我，回答我！”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陸刃暴怒的狂吼，宋匪也很想應一聲，可嘴裏的血就像壞掉的水龍頭，剛剛跟總指揮的幾句話，已經讓他用掉了所有力氣。

“這裏。”總指揮說一句就嗆咳一聲，剛說完高音還沒拖出去就斷了。

他像是爆發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吼了一聲，“在這裏！”

吼完嗓子就像被大水淹沒，只剩下囫囵一聲。

“這裏，刃哥，在這裏。”張夢雨的聲音傳來，可宋匪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漸漸飄離。

陸刃，恐怕你要率先看見我的屍體了，你的屍體沒有墊下來，換我的屍體頂你上去好不好？

宋匪有些自嘲的想，曾經不論是鬥嘴還是約架，還是更久以前的較量，現在想起來，陸刃竟然是那麽的可愛，可愛到讓他居然有些心疼。

什麽時候開始的？陸刃是什麽時候變成那幅僵屍臉的呢？

哦？好像是五年前，陸刃正式沖破枷鎖加入模拟戰場的時候。

對啊，他本就異常優秀，短短兩年時間成為指揮官也是意料之中，那是多少年前啊，他，雲秀，駱笑雲，嚴甚，總指揮，他們把酒言歡，陸刃臉皮比較薄，總經不住他的逗弄，臉紅的發脾氣。

曾經的他們，多麽美好。

總想跟他比個高低的陸刃。

總想哄他去跟總指揮讨模拟戰場頂級配備的嚴甚。

總想在他身上搞各種小測試的駱笑雲。

總想讓他跟陸刃好好相處的雲秀。

總是……

總是為他着想的總指揮。

可是，給他最致命一擊的不就是總指揮嗎？把他們變成如今這樣的，不就是總指揮官嗎？

那一個個同甘共苦的夥伴，全都消隕在了那一場硝煙裏。

周圍的石頭在震動，黑暗的眼前出現了一縷光亮。

“先救他。”總指揮的聲音響起，張夢雨在看到宋匪的時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渾身是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那些藤蔓的紅色汁液。

“宋匪，聽得見我說話嗎？”陸刃的聲音響在耳畔，很遙遠，卻讓他生出了一絲眷戀。

他眷戀着陸刃，不想承認，卻在這一刻想承認一下。

他只能看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憑動作跟感覺分辨。

“怎麽救？怎麽救？”陸刃看向總指揮，總指揮缺了只眼睛的臉很蒼老，很可怖，可他就像沒看到一樣，摟着宋匪，急的渾身都在顫抖着。

他的左肩被卸了下來，斷掉的地方是一個看不懂的空間，裏面躺着六個瓦罐還有總指揮的一只眼。

“磁度信條，打碎，摳出底部的鑲嵌着的芯片，會重組他的身體機能。”衆人聽得不可置信，卻也別無他法。

陸刃立即把宋匪放平在那方寸之間，直接伸手去掏那已經變得只有小指大小的瓦罐，手剛一伸進去，指頭就已經被燒紅，接着化為灰燼。

“我們都不是人，只是被撿回來的試驗品。”腦子裏驟然炸響宋匪不知何時說出的話。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只剩下一節節白骨，很痛。

他用力往外一摳，六個瓦罐悉數被他一個個的搬了出來，接着就敲。

六個瓦罐底部的芯片被他敲了出來，芯片是藍色的，接着開始拼湊，成了一個花瓣的形狀。

“鑲嵌進去，快。”總指揮在催促，陸刃不敢停滞，拼完看了眼宋匪斷臂的地方，直接朝裏面一個形狀相同的位置摁了下去。

“斷臂接上，快，接上。”總指揮的聲音焦急，每說完一句就要急促的呼吸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