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一升煙火沖上天際的時候,綻放出紅與藍交錯的光芒,竹林中葉影綽綽,把火光搖得斑駁。
“師尊。”花不語在不遠處停下,那瘦削的身形被光影壓得搖搖欲墜,手臂輕擡,落下了懷中最後一根竹枝。
竹枝落到土裏,迅速地生根,長到半人高,便停止了生長。
竹林的邊緣多了一片高矮不一的嫩竹,青翠欲滴,沒沾染半點塵埃。
季滄笙理着袖子,從世外走進了煙火裏:“葡萄架不往這邊走。”
“……”花不語噎了下,怎麽每個人都拿這點開涮,“弟子年紀尚青,暫且不考慮婚嫁之事。”
他看見季滄笙輕笑了下,估摸着都是在拿自己開玩笑。
“怎麽不去逛會兒。”季滄笙越過他,空氣中劃過淡淡的香味。
“天色不早,也該休息了。”花不語連忙跟上,竹林外傳來稀疏人聲,不遠處零散着三兩對情侶,依偎着細數竹縫裏的煙火。
“年紀不大,跟個老頭子似的。”花不語聽見季滄笙語氣裏帶着絲嫌棄,只覺背心被一只硌人的手一推,便踉跄着跌出了竹林外。
空氣中還餘有一絲淡香,卻看不見那瘦削的身影了。耳旁充斥着歡聲笑語,身處鬧市,心底莫名萦着股抓不住的孤寂。
“找到了,在那裏!”前方不遠,幾人之中伸出一只手,三兩步走到面前拉住了花不語,“就知道你迷路了,快點快點,那邊都開始了!”
“什麽?”花不語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白歌拉着跑起來了。
“葡萄架啊!”
花不語:“……”
一旁折花笑起來:“他逗你的,七汝已經占位置去了,咱也過去看看,那邊看煙花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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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其實煙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身邊這群如親人般存在的師兄。
“大師兄呢?”花不語問。
“請師尊去了。”
“嗯……”奇怪的感覺搓在心髒上,轉瞬即逝。
“也就師兄請得動了,師尊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說吵得頭疼。”白歌解釋道。
花不語機械般地:“嗯……”
“踏花,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折花看了白歌一眼,示意停下。
“沒,我沒事。”花不語笑了笑,“以前沒見過煙火,而且村裏也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有點感慨罷了。”
白歌看着花不語愣了愣,一把摟到他肩上:“沒事,以後師兄罩你!別說要煙火,什麽奇觀景色師兄都帶你去看,門兒清!”
裝着冷水似的心底籠上一股子熱氣,沖的花不語嘴角都彎起來。
“好。”
“地獄太冷了,你陪我一起下去吧。”
腦海中突然閃過那些面無表情又帶着血的臉龐,沒由頭的惡寒湧上,讓花不語忍不住抖了個寒戰。
不會的。
那些事……不會再發生了!
“踏花?……踏花?”
零碎的回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折花溫暖的掌心按在額頭上。
“也沒發燒啊,是不是着涼了?”
花不語累得有些說不出話,只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什麽相思病啊?”七汝拉着白歌在邊上說悄悄話。
“我看不像,東邊葡萄架姑娘半個時辰之前就在前面晃了。”
“唉……那是哪家姑娘啊?”
“這我還真不知道。”
不遠處,一個深色的身影闖入視線,黑綠的薄紗飄逸,款款而來。
那漆黑的衣服也藏不住的血痕,滔天的血腥味和恨意,真實地,血淋淋地,存在在他腦海裏。
“師尊。”折花走過去,“踏花好像有點受涼。”
一旁的玉蝴蝶也看了過來,和聲道:“這邊确實有些冷。”
花不語有些發愣地看着季滄笙,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都是恍惚的,到底此刻是真實的,還是記憶裏那些是真實的?
那究竟是記憶,還是夢境?
八年的時間,足夠讓它們的界限模糊。
肩頭落下一件輕紗,薄如蟬翼,帶着氣沉香的味道,将那無法控制的躁動撫平下去。
“着涼了就回去休息,還在這兒吹冷風?”
“師尊,我聽說那邊有篝火,要不把小踏花兒拉過去烤烤?”
季滄笙嗤地一聲笑了,氣息灑在花不語頸肩,把最後的寒意也吹走了。
“篝火又是哪裏的習俗?”
白歌解釋道:“不是哪裏的習俗,就是普通的篝火,這次過來的女修裏也有不少沒什麽修為的,不是天氣太涼,怕她們受寒嘛。”
花不語眨了下眼睛,對上一雙藏着揶揄的眸子。
“行,把你師弟牽過去烤烤。”
花不語:“……”
他趕忙解釋道:“我沒着涼!”
“哦——”白歌打斷他,“那是在想哪家姑娘啊?”
花不語頓了下:“我是在想明天的比武大會。”
衆人一聽,便笑起來,七汝白歌一人一手搭他肩上:“小踏花兒,你這就擔心錯了,這次大賽修為在你之上的只有兩人,一個還是你大師兄,如果你們對上,你大師兄肯定不會下狠手揍你,對吧?”
“那要遇到另外一個,也不慌,你化神二層初期,那個也不過是末期罷了,沒什麽好怕的,壓級打他!”
七汝白歌一唱一和,把那些負面的,壓在心頭的東西,一股腦全掀飛了。
空中挂着一輪明月,彎彎似笑,明明如玉。
第二日天還沒亮,客棧裏陸陸續續有了動靜,今日要先進行一次摸底測試,然後在山頂進行鼓舞大會,下午才正式開始。
天剛亮,天元門另外幾峰師徒出發了,季滄笙才睡眼惺忪地起來。
他平日裏瞌睡也多,少有這個點就起來的,看着有點起床氣,花不語便遞過去一杯陳皮薄荷水,暖胃醒神的。
此時路上參賽的人已不多,只有少些過去看熱鬧的,因為每次比武大會都會進行一個測試修為的環節,來篩選那些與報名不符的人,而測試的東西,是一件法寶。
對于修者來說,能見一見法寶,那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千裏迢迢趕來,總要長長見識的。
到達山腳後,便有一條伸入雲霄的石階,石階很寬,只是普通的臺階,但階梯又陡又長,進入這山中後,很多人都不會在爬山的時候浪費靈力,畢竟等會兒上去,還要爬通天梯呢。
好在石階兩側便是山林,竹葉搖曳,甚是涼爽,修者體質大都優于凡人,走起來也不費力。
“天,這得爬多久啊,我連盡頭都看不到。”七汝嘆到。
“沒辦法,通天梯是法寶,只有在靈氣充裕的地方才最準确,你也可以浪費點靈力飛上去,不過一會兒因為缺了這點靈力少上一階,人家說你謊報資料……”白歌說得意猶未盡,其中之意自行體會。
七汝還真被唬住了,完全沒想到自己是內定名額,即便摸底不合格也不會失去參賽資格。
看着幾人拾階而上,季滄笙可不打算老實走上去,他不過是來看熱鬧的,懶得去走一身汗。
他剛打算招來滕雲飛上去,便看到前方樹林跌跌撞撞飛出來一只同體漆黑的蝴蝶。
蝴蝶翅膀弧度妖異,撲扇得很快,卻如落葉一樣上上下下緩慢飄着,落到了石階上,又再次飛起。
不過是普通的蝴蝶,季滄笙卻能感到身旁的人明顯一僵,之前在長靈鎮的事情,果然還是在花不語心裏留下了陰影。
那日他被蠱毒所傷,沒去查操縱之人,等過段時間,白一曦蛻皮完畢之後再查也不遲。
季滄笙沒說話,身子輕輕一彎,便拉起了那只僵硬冰冷的手。
“走吧。”
被牽着的人緩緩擡頭,好容易回神,點了點頭。
“不過是普通的蝴蝶罷了。”季滄笙低聲說,“面世大會的所有人都經過嚴格篩選,包括還留在鎮上的居民,不用擔心。”
花不語指尖抖了抖,只道了聲是。
一直侯在最末的玉蝴蝶并沒有說什麽,只和折花并排着跟上,往山上走去。
七汝白歌本以為師尊會直接飛上去,回頭發現花不語看着不太對勁,便站到了階梯旁,等季滄笙走到前面,這才跟上。
越往上走,路上的人也越多,不少對着這波人指點低語的,季滄笙也全當沒看見,搖着扇子牽着徒弟,一階階走向山腰。
“哎,你們看,那邊幾個人是天元門的吧?”
“好像是,不過天元門的不是早上去了?”
“早上去了,我還碰見了,三個紫腰帶,啧啧。”
“我記得天元門內門弟子是藍色腰帶,親傳弟子是紫色腰帶吧?他們這不藍不綠的是什麽?門外弟子?”
“嘿,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旁邊有人搭話道,“天元門弟子除了白色,藍色,紫色,還有一種顏色的腰帶。”
“啊?那個不藍不綠的?他們真是天元門的?”
“什麽不藍不綠,那是碧色!翡翠綠,天元峰弟子專用!”
“天元峰!”周圍幾人叫起來,連忙捂住嘴低聲問道,“天元峰弟子來了,那天元仙尊會不會來啊?連我師尊都沒近看過天元仙尊呢!”
“很遺憾地告訴你,沒有。”那人聳聳肩,“天元仙尊,那麽厲害的人,怎麽會來咱們這種比試會,而且你看那幾人,有誰像師尊的嗎?”
“我看那個穿寬袖的就很像。”
“哈哈,猜錯了,那個不是天元仙尊,是天元仙尊新收的門外弟子,這次來長見識的。”
幾人驚訝地看向這人:“你怎麽知道?!”
那青年揚了揚下巴:“我不僅知道,就那個門外弟子牽着的,就是天元仙尊的關門弟子,以後可能會頂了天元峰首徒玉蝴蝶位置的,踏花。”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一分鐘,睡個午覺起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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