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天元峰畢竟不是專門設宴的,這片平地過去不遠,便有塊鑲在山間的巨石。
季滄笙似乎喜歡偏高的地方,這塊青白的石臺被打理得幹淨光滑,有時候也能看見季滄笙在這邊側卧着小憩。
此時月白的身影席地而坐,身前溫着一壺酒,與明月對酌,看着仙氣飄飄的,冷清得很。
花不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季滄笙身側,還未站定,就聽見坐着的人讓他坐下。
少年坐得端正,不像某人喝得有了兩分醉意,一腿盤起一腿支着手臂,白玉段子似的手指捏着不小的白玉杯,入夜後天氣涼了下來,杯子裏飄出細細的煙。
花不語見那杯子裏的酒水快見底,自覺拿起酒壺添上,這酒是桂花酒釀,從細嘴流出的纖細酒液中,偶爾會掉出來桂花和酒糟。
斟出來的酒水在杯中起了個旋,把香味也轉了出來,不似烈酒那般嗆人,空氣裏萦繞的微甜的味道。
花不語把酒壺放回小火爐上,乖乖坐在一旁沒了動靜,忽然就聽見季滄笙問:“你會喝酒嗎?”
這還真是問住了他。
前世自幼在人間歷練,花不語連什麽時候開始喝酒都不記得,這一世就沒出過幾次天元門,幾個師兄護他護得好,也沒給他帶過這玩意兒,當然是沒沾過的。唯獨喝過一次,還是段十分……難忘的記憶。
花不語搖搖頭,心想這人側對着自己看不見,剛打算回應,便看見季滄笙半仰着頭微微偏過來,一雙眼睛半眯着,看他。
一時間,連呼吸都要忘記了存在,眼前這人冷白的肌膚仿佛泛着瑩瑩白光,把他的心跳都掩蓋了下去。
“我……不會。”花不語只覺喉頭緊澀,竟有兩分燥渴,連聲音都帶了些許的喑啞。
季滄笙似是起了興致,手中的杯子遞了過來,語氣柔和道:“試試。”
花不語似乎魂兒丢了,木讷地接過來浸着淡青的白玉杯,杯沿上閃着潤澤的水光,和視線一角淡粉色的薄唇上的光亮如出一轍。
那唇瓣溫潤柔軟,定是個和這上好的軟玉似的,貼在唇上綿滑細膩,不知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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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釀的甜味和桂花的澀味交雜,烈酒被香甜的味道所掩蓋,很輕易地便飲下了一杯。
有點像糖水。
他看見季滄笙眼中的無奈,忽然覺得有些想笑,嘴角就勾了起來。
手裏的杯子被拿走了,花不語毫無意識地盯着杯子發呆,白玉杯斟滿瓊漿,那薄唇輕啓淺抿一口,看得他有些渴。
不遠處的吵鬧聲變得遙遠,清酒把季滄笙的嗓音溫得發甜:“還想要?”
花不語沒太聽清,收起表情認真點了點頭,引得眼前之人嗤笑一聲,素白的手指搭在白玉杯上,将溫酒遞過來,指尖粉粉的甚是可愛。
仿佛被什麽所吸引,花不語不自覺坐過去,手臂撐在人身側,纖弱的身軀只需輕輕一攬便能落到懷裏。
少年腦袋裏混亂一片,低頭湊近酒杯,嘴唇落到杯沿時觸到稍涼的指節。那只手頓了頓,微傾了酒杯,溫熱的酒水裹上唇瓣,又迅速地抽走了。沒喝到酒,花不語便嘟着嘴朝酒杯追過去,結果酒杯沒追到,瘦削的肩臂撞進自己懷裏。暗香盈盈,清瘦得讓人心疼。
這桂花酒釀勁頭大,一杯下肚,酒意眨眼冒了上來,花不語只覺頭昏得厲害,腦袋一重,就搭到近在咫尺的肩上。
他聽到淺淺一聲嘆息,只覺季滄笙擡起手,柔軟的指腹摩挲在耳後的發絲間,語帶揶揄:“醉了?”
确實是醉了。
花不語埋下頭,悶悶哼了一聲,頭暈且鈍痛,腦袋似有千斤之重,但是總覺得懷裏空得厲害,仿佛一把幹烈的火在胸中燃燒,需要什麽填進去才能撲滅。
然而他也那麽做了,兩手一環便能做到的事,即使他還保有三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就是忍不住。
像是尋到了形狀完美的楔子,榫卯交.合得嚴絲合縫,從未有過的滿足之感将他整個人淹沒了進去。
花不語孤獨漂泊了一生,終于在此處重獲了缺失太久的東西。
月光照亮的天空中,能看見稀疏的雲,季滄笙并沒有把他推開,不過是自顧自地慢慢飲酒,不遠處的人将聲音放小了些,一切都讓人那麽心安。
“啧,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似的。”七汝嘴巴一癟,半杯酒下肚,看起來有些不爽。
“行了吧,小踏花兒入門多少年了,那麽丁點兒個小蘿蔔頭!你何時見過他撒嬌了?也就趁着酒勁放飛一下自我了。”
七汝悶頭吃菜,懶得将話題繼續下去。
折花往七汝的杯子裏斟了半杯酒,道:“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眼睛裏的警惕,雖然不知道踏花來之前經歷過什麽,但對于一個小孩兒來說太殘酷了。”
“是啊,全村人都死了,還被傷成那樣,作為天元仙尊的徒弟甚至要學會放下仇恨,這小孩兒沒童年吶!”
白歌和折花一唱一和,把七汝說得像個無情無義只知道吃瞎醋的白眼狼。
七汝擡起胳膊把白歌夾到胳膊底下灌酒,罵罵咧咧地收拾了這家夥一頓,道:“你不覺得那家夥抱太久了嗎?怎麽說都化神境了,一杯酒怎麽也該醒了吧。”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并看向了玉蝴蝶。
玉蝴蝶坐在最邊上,背脊打得直,連喝酒都抿得一絲不茍,緩緩道:“應該是睡着了。”
三人:“……”
他們原本想反駁什麽,忽然想起來雲澤秘境裏的事,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我怎麽突然就那麽想收拾他一頓呢?”白歌歪着頭,又想起來花不語那些奇遇。
七汝沒說話,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花不語是真的睡着了,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躺在床上,窗外晨光熹微,懷中空空如也。
莫名的失落充斥着整個屋子,花不語搖了搖頭,從床上爬起來洗漱一番,便去了天元峰修煉。
遠遠的,他看見那個熟悉的淺色身影,心情就飛揚起來。
“師尊。”花不語抱手行禮。
“嗯。”季滄笙轉過身來,淡淡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常。
“你準備一下,明日便出去歷練吧。”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時,因為白天要上課。明天後天還有兩更,晚上九點下課争取十二點之前更新,見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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