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雖然不過幾個月的相處,畢竟在天元門待了八年,也算是看着長大的,諸位上仙非常慷慨,什麽好東西都給花不語塞了一兜,再每個人那兒擺談幾句耽擱會兒,二十二峰走下來天都快黑了。
花不語也不知道季滄笙睡了沒,想着先去看看再說,正好遇上季滄笙沐浴回來。
仙寐山後山有兩眼雙生溫泉,池子不大,天元門上上下下都知道天元仙尊喜歡去那兒,自然沒人敢過去。
此時夜還沒徹底落下,霞光泛着微微的紫,落在人散發着溫熱氣息的皮膚上,撓得某人心尖兒發癢。
“師尊。”花不語拱手請安。
“過來吧。”季滄笙随手撩開貼在脖子上微濕的墨發,衣袖一揮,吹開暗香陣陣,是剛換的熏香的味道,從夏荷的主調變為了海棠。
季滄笙所住的地方較為偏僻,能聽見風聲和蟲鳴,雖然是天元仙尊休息的地方,修建的房屋卻不大,屋內陳設簡單得只有最基本的東西,搭着偶爾兩聲蟲鳴異常冷清。
“突然讓你出去歷練,你可有怪我?”季滄笙翻開竹節杯,花不語立刻溫上一杯茶水。
少年安安靜靜地斟茶,沒肯定,也沒否定。
溫熱的茶水倒入茶杯,茉莉的味道萦繞,清新的香味讓略有些煩躁的心也靜了下來。
放下茶壺的時候,一枚玉墜也被放到桌上推了過來。
這是一塊拇指頭稍大的橢圓形軟玉,玉身通透光亮,扁扁一塊兒沒有任何雕飾,只有本身的青白紋路。
“這塊玉你貼身戴着,能替你擋下一次致命的傷害,一旦啓用,便會觸發裏面的傳送陣,可以将你送到你心中想到的地方。”季滄笙圓潤的指甲按在玉墜上,總讓人覺得這雙手比玉本身更帶幾分仙氣。
青白玉墜用紅色的繩子串起,花不語戴上玉墜,軟玉貼在皮膚上冰涼柔潤,然後慢慢染上體溫。
“踏花謝過師尊。”
季滄笙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不禁有些無奈。
上一世他對花不語并沒有太多的關注,只知道這孩子是散修出身,但年紀輕輕便有能與自己匹敵的實力,他原本的師尊應該沒那麽大本事,只有一種解釋——
如同雲澤秘境一行,花不語太過幸運了,他的氣運非同一般,拘泥在天元門怎麽比得上普天下無數可遇不可求的機遇?
不過有趣的是,上一世那個為人稱道的踏花上仙,此刻正因為要一個人出去歷練而發脾氣呢。
花不語這人,若是為敵,
季滄笙正感慨,便聽少年沉聲道:“師尊,弟子想讨一樣東西。”
“但說無妨。”
“我想要這個茶葉,可以嗎?”
這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季滄笙沒給花不語準備別的東西,心想若是他開口,能拿出來的都會給,畢竟身為天元仙尊,又有什麽東西拿不出來?
誰料這家夥放着天材地寶靈丹妙藥不要,竟然給自己讨要茶葉?
季滄笙有些好笑:“怎麽突然開始喝茶了。”
“嗯。”花不語點點頭,沒說緣由。
“你要喜歡這個味道,明日我讓折花給你備一餅,我這餅已經開過了。”
少年眼角微垂,一副乖順的模樣:“不用勞煩師兄的,師尊用新茶便是,我用這開過的不礙事。”
季滄笙本想着這怎麽行,卻忽然間懂了什麽,從櫥櫃中取出一餅花茶,用紙包好:“若是喝的慣,再讓環環幫你帶。”
“是。”少年眼睛一彎,神色緩和下來,夕陽在一瞬間破開雲層,越過窗戶照進來,在花不語身上撒下薄薄一層光。
少年的眼底閃爍着光芒,徹底驅散了季滄笙心中最後一絲顧慮。
帶着前世的偏見對這小孩兒太過控制了,他應該去更為廣袤的世界看看,找到屬于自己的機遇。
“嗷~”環環碩大的身形靈巧地越過窗戶跳到了桌上,對着花不語砸吧砸吧嘴,奶聲奶氣道,“你怎麽在這裏?”
季滄笙順手搭在大貓頭頂,指腹輕輕梳理,撓過頭頂下巴,又貼着耳朵搓了搓。
花不語突然裏想起來什麽。
這熟悉的手勢……倒很像昨夜裏……
食盈獸一把跳到花不語肩頭,頤指氣使道:“小鬼,出來我們擺談擺談!”
花不語看向了季滄笙,得到默許之後行禮告退了。正好,他也有事想和這肥貓“擺談擺談”。
離開這屋舍,花不語直接飛往後山的花圃,立上了結界。一反方才的畢恭畢敬:“說吧,什麽事。”
“你這是什麽态度!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我要和小滄笙告狀!”
“你想告什麽狀?”少年今兒個正嫌火氣大,語氣裏都帶了兩分威脅。
好在食盈獸也不是被吓大的:“什麽都告!就說你壞話,哼!”
“好啊。”花不語拎着食盈獸的後頸皮,直接把這圓球拎起來,飛往天元峰。
肥貓落地之後立刻變幻了形态,從虎皮大花貓變成了袖珍版的食盈獸,只不過雖然是“袖珍版”的,體型依舊比老虎還大些。
豎起一個巨大的結界後,食盈獸迫不及待地對花不語吼了一聲,這聲帶着強大的壓力,若是換了普通的化神境修者,此刻早就昏過去了。
食盈獸見花不語不為所動,忽的警惕起來:“難不成是龍氣護體?”
“別啰嗦了,我看你早就筋骨發懶,切磋吧。”
“你猜筋骨發懶!”食盈獸咆哮着撲了過來。
花不語憑空抽出七尺龍骨槍,毫不客氣地朝食盈獸招呼過去。
打鬥持續到了後半夜。
食盈獸受形态限制,竟也累得氣喘籲籲,驚訝道:“你根本不止化神境!”
花不語抹了一把汗甩出,下令道:“今日之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你耍賴!”食盈獸跳起來,“小子,你究竟得到了什麽傳承,為何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作為!”
“說了你也不信。”花不語收起龍骨槍,“但你只需要相信一點,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師尊的事情。”
食盈獸的神色在月光下晦暗不清。
“你與我簽訂了血契,會感知不到我究竟對他有沒有惡意?”
“沒有。”食盈獸不似往日沒個正型,盯着花不語看了好一會兒,變成肥貓邁着風騷的步伐走了。
離開天元峰,花不語去了仙寐山的溫泉沖洗了一下,換好衣服的時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破開了黑暗。
收拾好行李,便往山門走去。
一路上,花不語遇到了很多內門弟子,九年前他初入天元門,季滄笙帶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山,此時離開天元門,他也是這麽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的。
唯一的差別是,九年前,他不過是個不知道哪裏撿來的野孩子,所有人都對他好奇打量。而現在,他是天元峰得到承認的關門弟子,所有人都對他低頭行禮。
三年。
一想到要離開如此之久,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變得無比令人不舍。
短短一截路,走得再慢,也是要走到頭的。
天元門正門前,幾個熟悉的身影如數而至。
“師兄!”花不語加快了步伐,走到幾人之前,才發現他們身後還擋着個人。
“師尊。”花不語行禮道。
“嗯。”
“踏花,我昨天晚上寫了一晚上,終于弄好了!你拿着!”白歌往花不語手裏塞了一本精致的小冊子,“這裏面的東西你應該都用的上,如果找不到去的,可以找感興趣的去,有些還附了地圖。”
“謝謝白歌師兄。”花不語接下小冊子,牛皮封面,應該十分耐用。
“我也有。”折花遞過來幾個儲物袋,“東西已經分好類了,也不是什麽貴重的,平日裏需要的應該都用得上。”
“謝謝折花師兄。”
“啧,你們居然背着我偷跑!”七汝笑罵兩句,也摸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其中稀罕的武.器居多,不少都是他個人的藏品。
“你還不是偷偷準備了!還好意思說我們!”白歌還嘴道。
花不語拿出儲物袋将東西收好,道:“謝謝七汝師兄。”
“這些都是剛收進藏書閣的秘籍,我挑了一些适合你的拓本,不要荒廢了納新。”玉蝴蝶拿出一摞嶄新的拓本,光是最上面一本的封面花不語就看着有點興趣。
“謝謝大師兄。”花不語收下拓本,玉蝴蝶又遞過來幾張薄紙。
“子沉今日有事過不來,這是他給你寫的丹方,有點難度,讓你沒事練練。”
“好……”花不語接下丹方,心髒被熨帖得發燙,燙得他鼻根都有些疼。
“好了好了,又不是三年都見不上,我們出來的時候如果順路也會去看你,不用擔心!”
“對,有什麽事盡管差環環做,缺什麽也送個信回來,師兄們幫你解決!”
七汝白歌安慰着一唱一和,眼看着時辰到了,花不語才和衆人一一作別。
即便沒和季滄笙說上一句話,可光是那人一直站在那裏,他心裏便感到滿足。
三年很快的,特別是對于活了兩世的花不語來說。
他不過是出一趟門,他也是有歸處的了。
一行人目送着少年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季滄笙才出聲道:“去通知二十二上仙去前殿,我有要事宣布。”
四人齊聲道:“是!”
一炷香後,二十二上仙在聽到季滄笙如此正式地有事要宣布,不約而同地心裏咯噔一下。
這家夥能不能安分幾天,他們的壽命經不起這折騰啊!
大殿內,二十二上仙低聲讨論着什麽,在季滄笙到來之後回歸了沉默。
季滄笙坐到主位上,環視一圈,語氣正式又嚴肅:
“我要閉關。”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待修,gg,我睡了,劇情啓動,隔日更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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