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命中有情劫,也是命劫。”卯安上仙嘆道,“你這徒弟怎麽回事,不是不談,要談就談個毀天滅地啊?”

卯安上仙說話沒個正行,季滄笙眉頭一蹙,沒笑出來。

“蔔得出他命中之人嗎?”

女子搖了搖頭,面色慘白道:“我試了,那個人是天命之人,天機不可洩露,卦象無法占蔔。”

天命之人……

季滄笙眉頭蹙得更緊了,這種命格的人是無法進行占蔔的,也無法被蔔到,他身邊有關之人的命格都會受影響。

“天命之人,我活了這麽久,就遇見過兩個,還未遇見過哪個女子是天命之人。”卯安上仙繼續說道,“不過您請放心,天命之人相互會有感應,您也是天命之人,若是見到那女子,定是能一眼認出的。”

季滄笙點了點頭,側過了身子:“卯安上仙,坐下來喝口茶,和我說說他的卦象吧。”

女子笑得蒼白:“我可是為了給你徒弟算這一卦元氣大傷,換你這茶可值得了。”

二人回到屋內布下結界,卯安上仙洩了氣似的趴到桌上,張嘴腦袋就聳動一下:“你這個徒弟到底哪裏撿的,本來命格就難算,還命犯天命之人,謝謝。”

季滄笙拿出好幾瓶丹藥,等卯安上仙服下後靈力恢複了,女子才慢慢解起了卦象。

“方才我也說了,踏花的情劫,也是命劫,他情路坎坷,所愛之人會讓他丢了性命。”

“嗯。”

“但是有一點非常奇怪。”卯安上仙收起了不正經的神情,“你徒弟的命格,好像被改過。”

“一般來說,人的命格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定下的,每一次選擇都是朝着命運所指的方向去的,并不存在如果當時這種說法。”

“所以命格圖算出來應該是很清晰的,而踏花的命格圖仿佛是被什麽擦掉重新寫過的,我能隐約看到他命格圖下還有另一副命格圖。”

“但是……很遺憾,我本來想查看,卻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反噬。”

“我想你應該懂我想說的意思。”

季滄笙點頭道:“如果是普通人逆天改命,那你是可以去查看的,若是無法占蔔,就只有一種可能。”

“給他改命的人也是天命之人。”

卯安上仙嘲諷地笑道:“我就奇怪了,這天命之人千萬年都不一定現世一個,怎的蔔了一卦蔔出了兩個來,你這徒弟是什麽紫薇星下凡嗎?”

季滄笙往錦囊裏裝入幾樣難尋的玩意兒,卯安上仙看着直點頭,也不客氣地收下了錦囊:“行了,我也不打擾了,不過聽我一句勸……你最好不要親自給他蔔卦,你要知道,天命之人占卦是會影響被蔔之人的命格的。而影響的方向不定,莫要雪上加霜。”

“嗯。麻煩你了。”

送走卯安上仙,季滄笙望着門外的竹林發了會兒呆,心中還在思考卯安上仙所說的話。

天命之人……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這種事情,凡人是做不到的,即便交給他季滄笙來,也得把命搭進去才能改,天命不可違,究竟是什麽人會冒着生命危險将花不語的命格改過了?

目前,就季滄笙所知,天下唯一能逆天改命的只有一人。

季滄笙望向山後,這裏并看不見那棵古樹。

夏老祖向來是不管世事的,他本就不該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人,只不過作為人間觀測者,記錄世間百态罷了。

那會是誰……

連串的謎團讓季滄笙有些頭疼,把花不語撿回來到底是對是錯,他現在都有些不确定了。

又或者……

季滄笙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花不語的命其實是自己改的,他本來就不該來天元門,是自己改變了他的命運軌跡,并且,自己也是天命之人。

這樣倒是說得通,只不過……

情劫啊。

這榆木腦袋也能為情所困?

季滄笙看着不遠處走來的少年,神色無異。

“師尊。”花不語行禮道。

不知道卯安上仙算出了什麽,竟然直接跑到季滄笙這邊告狀來了,莫不是看出來什麽端倪?

花不語心裏犯慫,他是重生回來的人,若是命格因此發生改變,那怎麽說得清?

“卯安上仙與我說了。”

花不語心髒咯噔一蹦,就要停止跳動了。

“近來天象有異,蔔出你孤獨終老一事,應是信不得的。”

不知為何,花不語并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反倒揪起什麽晦澀的勁來。

“天元門也沒有門規要你必須成家,不必為此平添煩惱,順其自然便是。”

“弟子知了。”

花不語話音方落,便聽見窸窣的腳步聲,一女子低眉順目看着地上認真走路,臂彎挎着竹籃,籃中疊放着新制的衣物。

似是感覺到前面有人,女子擡起頭,便愣在了那裏,她張口頓了頓,才喚道:“仙君。”

說起這女子,乃是兩年前在某個小村落裏救下的,之前為了找借口打聽季滄笙的下落,便說查到了神農氏後裔的蹤跡,因找不着其他人,便指了她。

可惜這叫詩琳的姑娘神農氏血統并不純,其血液的藥效也微乎其微,為掩人耳目,便來了天元門做繡房的繡娘,倒比在外面流落安全些。

花不語算是兩年一別後頭次見她,仿佛被天元門的靈氣所感染,原本充滿煙火味的風塵女子,此時倒多了幾分清秀,氣質不比上仙界的女修差。

花不語音色冷淡,道:“你應先向天元仙尊行禮,別失了規矩。”

“是!”女子略有些驚惶,連忙欠身道,“天元仙尊,這是成衣閣剛送來的新衣,詩琳給您放進去嗎?”

方才還讓人講規矩的某人這時候倒沒管什麽規矩,伸手道:“給我吧。”

“是……”

季滄笙默不作聲地看着花不語将衣物疊好,收納,壓上熏香,順帶整理了衣櫃,又把茶溫好,若不是自己屋內沒什麽物件,他能把這屋都理一遍。

不過是間小屋,有什麽好打掃的,有外面孤零零站着一看就是還有話想要敘的美人好看嗎?

就這種木頭,真是白費了副好皮囊,也難怪要遭情劫了。

“行了,沒看見人姑娘還在外面等你?”

少年眨了眨眼睛,道:“師尊下午想吃什麽點心,弟子去吩咐廚房準備。”

季滄笙:“……”

算了。

“不用準備了,最近沒胃口。”

花不語沒應是,帶着空着的竹籃離開了。

離開這屋舍沒幾步,便看到了侯在小徑旁等他的女子。

“詩琳知是仙君幫忙找了這安身之所,無以為報,若是日後有需要的,仙君盡管吩咐便是。”

花不語點了點頭,并沒想和這女子有過多的交集。上一世他見過太多這樣的紅塵女子,可完全不如表面這般人畜無害。

離開仙寐山,花不語直奔廚房借鍋煲上了粥,在今日修煉之前先去了趟藏書閣,才被告知有關姻緣的占蔔術被封存了權限。

繞是記得蔔陣圖也查不了,花不語給這卯安峰的弟子塞了瓶丹藥,道:“那還請師弟幫我保密,就說今日我來只取了菜譜,并沒有借其他的書。”

“這、這怎麽好意思……”說是師弟,此人看着三十有餘,卻受寵若驚地不敢收下。

花不語将藥瓶放到桌上,這丹藥不過是他随手煉制,平日裏給食盈獸吃的零食,他在外歷練時還收了一塊藥田,雖然丹藥和靈草珍貴,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卯安上仙所謂孤獨一生的卦象,花不語是不信的,光是看她的臉色就知道,算出來的絕不是這般簡單的東西。何況之後還親自去找了季滄笙。

但既然師尊對自己的态度并沒有什麽變化,這事暫時也擱置得下。

“踏花。”

“師兄,什麽事?”花不語收起無名,近來他用這劍越發趁手,總覺得能從中悟出點什麽。

“是這樣,師尊閉關三年也辟谷了三年,出來之後一直沒什麽胃口,這些天送去的食物大都沒動……”折花有些惆悵道,“你也知道師尊身子本來不好,再不吃飯,怕是以後都不會長身體了。”

花不語點頭,确實,這世的季滄笙比上一世看着清瘦許多,個子似乎也矮些。

“我去也勸不動,要不你辛苦一段時間,給師尊送飯去,侯着人吃些再走。”

“好,我知道了。”花不語笑了笑,“這幾年我在外游歷也學了些手藝,應該不比食堂差。”

折花被逗笑道:“你還真是,前些日子師尊還問王二娘家裏養了幾頭豬,怎麽把你養這麽大一只了,出去歷練還學做飯的手藝啊?”

“師兄就莫要打趣我了,過幾日大家閑下來,我做幾個菜聚一聚,也算給師尊接風了。”

“好,你接着練吧,今年納新還有些事,我還要過去。”

“是,師兄慢走。”

少年抽.出無名,劍鋒指出,落葉紛飛間,嘴角浸着笑意,連爛熟于心枯燥的功法也練得無比暢快。

“師尊。”

花不語放下食盒,将文火炖了一天的粥給端出來,近來連日晴朗,桂花開的好,軟糯的甜粥中嵌着幾朵小花,聞着倒還清爽。除了桂花粥,還有糖霜山楂作點心,串到竹簽子上,白裏透紅,看着喜人,可謂是色香味俱全了。

“啧。”季滄笙自知倔不過這家夥,只好放下手頭的書坐過來,看着少年将山楂切開,剃了籽,才随便吃了點。

花不語切完了山楂,正打算盛粥,餘光中一抹素雅的綠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中的勺子抖了抖,少年緩緩吸進一口氣,偏過頭去,便看見一支素玉發簪,插在季滄笙的發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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