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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這幾日,賀盛澤天天來看她,她動都沒動一下,但卻在他念完她的夢話之後,床上的人,動了,雖然不過是轉了個身,但那幅度卻是不小,手腳身體,都有用力。

護士笑說,「就是這樣,所以醫生才說再看看。」

轉身後的蘇若薔,臉朝着賀盛澤,眉心皺着,看起來有點可憐。

作什麽夢呢?

要不是自己想報複楚如憐而約了她,她就不用躺在這裏了,肩膀還一大塊瘀青,睡了幾天人還沒醒。

男人不由自主伸出手,按了按她的眉心,想把皺折給撫平,沒想到蘇若薔卻在這時候有了反應。

動了動身體,嘴巴發出些微聲音,然後慢慢的,慢慢的,睜開眼楮。

賀盛澤心頭大石落了地,「醒了?」

蘇若薔眨了眨眼楮,男人見她似乎想說話,但卻無法發聲,連忙從床頭櫃上倒了水,插上吸管給她。

可她沒有吸,困惑了一會之後,伸手拿過杯子,賀盛澤覺得古怪,但見她不願意用吸管,也不勉強,連忙把她扶起來,又想說她睡了幾天大概沒力,便順手喂了她喝水。

蘇若薔大概真的渴了,一下就把水喝完,問她還要不要,只是搖搖頭,睜大眼楮,環顧四周,眼神小鹿般的無辜又無助。

男人搬過椅子在她床邊坐下,「記得自己為什麽在這裏嗎?」

搖頭。

「那身體呢?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搖頭。

「我把你的角色拿掉了,那駒戲你不用演了,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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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

賀盛澤想,糟了,這女人的腦袋絕對撞壞了——從她睜眼時,他就發現她的眼神很奇怪,十分驚喜,卻也十分驚惶,不知道在害怕什麽但又故作鎮定,下颚微揚,拳頭捏得死緊。

原本也想,她會不會是在演戲,想用他的罪惡感争取自身最大利益,于是才丢出「我把你的角色拿掉了,那出戲你不用演了,沒問題吧」這番話,她居然浪有跳起來尖叫,絕對有問題。

蘇若薔昏睡這幾日,他基于內疚,也看了她不少報導,這女人沒楚如憐那樣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

她非常鄙俗,只對利益有興趣,有個小模說,有次拍攝雜志封面,蘇若薔自己遲到,沒選到好衣服,當場撲向那選了名牌服飾的小模就是一陣抓,覺得是對方「搶」了自己的東西,所以自己要讨公道,她就是這樣,完全沒有道理可言的一個人。

對于她這種類型的女明星來說,裝傻裝呆可能還行,但不可能在到手的鴨子飛掉後還能保持鎮定。

「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關鍵問題被回答之前,病房被推開了,主治醫生笑咪咪走進來,「蘇小姐醒了?」

蘇若薔能醒來,除了賀盛澤之外,最高興的人應該就是他了——他剛剛正在巡視別的病房,就收到「2202醒速」的簡訊,2202?不就是那麻煩得要死的蘇若薔嗎?

蘇若薔睡的是VIP病房,基本上不占其他病床,可是,偏偏蘇若薔是在賀盛澤車上被撞的,而賀盛澤又是自家老董的忘年之交——汪氏醫院雖大,但董事會基本上也只是擺好看而已,什麽事情還不就汪老說了算。

賀盛澤天天來看這個病人,他就得天天被淩遲一次,老實說,他哪知道她為什麽一直睡,他只知道她的檢查報告沒問題,其他已經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可偏偏賀盛澤每天都要問他,她怎麽還不醒?這已經夠麻煩了,惡夢的是從昨天開始,賀盛澤的母親,賀女士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賀女士覺得蘇若薔躺在這裏都是兒子的錯,兒子還要上班,只有晚上能過來一會,那她就代替兒子,白天來這陪陪她。

好啦,VIP病房中整個白天晚上都有人,他道個主治醫生能不多來幾趟嗎,每次來都要面對一樣的問題,他都不知道該講什麽了,現在太好了,那女人終于醒了,他希望她快點出院,還他平靜生活。

于是,他用最快的時間沖到VIP病房,已經準備好做最後的檢查,要讓她用最快的速度辦理出院。

「蘇小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沒有的話可以出院了,瘀青的部分慢慢會消,不用擔心。」醫生笑咪咪的,心情很好,「那是賀先生要給她辦出院嗎?」

「醫生,可不可以給她安排腦科檢查?我懷疑她撞到腦子。」

醫生一驚,不會吧,「蘇小姐看起來沒問題啊。」

男人轉向女人,「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猶豫了一下,「蘇……若薔。」

醫生松了一口氣,「沒事,沒事,不用擔心,蘇小姐很好,現在看起來雖然虛弱,休息幾天就會恢複了。」

「知道自己叫蘇若薔,那我叫什麽名字?」賀盛澤想,以為我沒看到你剛剛偷瞄床頭病歷板嗎?

果然,女人遲疑了,「賀……我想回家。」

醫生連忙點頭如搗蒜,「對,回家好。」

賀盛澤笑了出來,「你知道自己家在哪裏嗎?」

此時一個聲音插入,「蘇小姐,你,你醒啦?」

男人聞言轉頭,「媽,你怎麽來了?」

來的人正是賀盛澤的母親,賀美玉。

兒子那天回家,只說自己出了小車禍,沒事,兩天後她才從報章雜志上知道車子上還有個女孩子,記者繪聲繪影的說,快捷總裁對這個小明星一見鐘情,聊沒幾句話就約出來,這下她哪裏還待得住,馬上打給汪仕柏問是記者編的,還是真有其事。

汪仕柏笑嘻嘻的說,「是啊,盛澤對那小明星特別好,沒什麽耐性的人卻讓她拉着說了好久的話,一邊嫌人家沒靈氣,可又不讓人家走,如果這都不算有意思,那我就不懂什麽才是真的有意思了,阿姨,我看盛澤這速度,說不定要導演早早就

賜死這笨婉儀,讓她結束工作後好娶回家生孩子呢。」

「那小明星,人品好嗎?」

「人品不好說,在這行很多身不由己,別看她光鮮亮麗,現在都還住不起有保全的公寓呢,至于報章雜志,當參考罷了,那個氣質小天後纏佳茔的醜态阿姨您又不是沒見過,電視上仙女似的,誰想得到她會跑去賀家門口打滾。」

賀美玉想想也是,報章雜志不過就是炒作,楚如憐十幾年前就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她原本不想兒子這麽早結婚,但楚如憐哭着說,自己在育幼院長大,真的很想有個家,她心軟,就同意了。

後來她說想當演員,參加訓練班得要三十幾萬,家裏哪有這些錢,楚如憐就拜托她陪自己一起去銀行擔任保人,那一百萬,被楚如憐拿去繳各種學費,學演戲,學唱歌,學打扮,很快就有了演出機會。

原本自己跟兒子都以為這是因為楚如憐認真的關系,到那導演的老婆跳出來指責,他們才知道這些演出全部都是她陪枕營業交換來的。

那女人為了保住自己正在上升的演藝事業,把她賀美玉以及兩個姓淩的孩子形容成三個變态,盛晴在學校甚至因此被孤立,不得以只好搬家,換工作,轉學,好不容易才讓生活回到正軌,真是惡夢一場。

盛澤對那件事情十分內疚,而自從跟那女人離婚後,兒子就沒再戀愛了,賺了一堆錢,給她奢華的生活,寵弟弟,寵妹妹,但就感覺沒成家打算,她有時候都擔心兒子會不會就這樣下去,沒想到兒子居然有一見鐘情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賀美玉輾轉了一整晚,天一亮就沖到醫院,看到好好一個女孩子昏迷不醒,覺得難受,陪了她一整天,又看她睡夢中居然哭了一次,內心更覺得不忍心,今天一早就在幫傭黃媽的陪伴下去了市場,買了人參又買了雞,炖了三小時後把湯拿了過來,想說如果人家醒了,可以補一補,這下不正好。

「蘇小姐你醒了真的是老天保佑,我昨天晚上,只要想到是我們盛澤害得你躺在這裏,真的沒辦法睡覺,你能醒來太好了。」

賀盛澤發現,睜眼後始終皺眉的蘇若薔,眉心居然松開了,看着自家母親的樣子,似乎……很安心?

賀美玉一邊打開裝雞湯的保溫壺,一邊叨叨念念,「蘇小姐家裏人我們已經想辦法聯絡了,可不知道為什麽你在美國的哥哥一直沒接電話,手機也沒設語音,所以沒辦法留言,康秘書是跟我說,外國人注重休閑,如果是休假,有可能就是不帶手機,我已經讓人留訊息了,只要你哥哥開機,總會聯絡上的,幾天沒吃東西肚子餓了吧,阿姨給你炖了人參雞湯,油都撈掉了,不會肥的,喝一點吧。」

醫生極力建議出院與賀盛澤傾向檢查腦部這兩件事情,因為賀美玉的出現而中斷了,所有人都看着蘇若薔喝雞湯,直到她喝完那一碗,問題才又再度被提起,留院?還是回家?

蘇若薔很堅決的表示,不留院。

賀盛澤無奈,「好吧,那我幫你請兩個看護,二十四小時輪流陪着你。」

男人原本以為這是好安排,沒想到女人卻否決了,「我要住你家。」

「不行。」

「是你害我得躺在這裏的,在我痊愈之前,讓你負責照顧我不算過分。」

「我說了,會給你請專人照顧。」

「我不要……專,專仍。」

男人皺起眉,專仍?歷史劇演員的基本要素就是字正腔圓,專仍是哪來的發音?雖然說差別不大,但他就是有種感覺,蘇若薔似乎有點幼兒化。

說幼兒化也不太對,她的組織能力,還是沒問題的,但她的言行舉止卻是高度模仿的結果——看到板子,知道自己叫蘇若薔,沒人介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那句「是你害得我躺在這裏」,也是重複母親的「是我們盛澤害得你躺在這裏」。

男人幾乎肯定,她不知道什麽叫做專人,因為不知道,所以不要。

他莫名想起她好像不會用吸管這件事情……

「盛澤,你就帶蘇小姐回家吧。」

「媽,我怎麽可能帶她回家。」

「怎麽說人家也是在我們車上出事的,家人又聯絡不上,說來說去,我們照顧也是應該的,佳笙的女朋友下個月就放寒假了,媽媽已經邀她來臺灣玩,到時候住我們家裏,沒有客房給蘇小姐住了。」

「我一個人住慣了。」

「就因為你只有一個人住,房間多嘛。」

賀美玉的想法很簡單,近水樓臺,日久生情。

佳笙感情穩定,盛晴準備年底要訂婚,就盛澤還沒動靜,怎麽能不急。

而且莫名地,她覺得自己跟蘇若薔有緣分,那些雜志不知道怎麽搞得都把她拍得妖氣沖天,但本人明明就是個沉穩的孩子,仕柏說她是沒靈氣的草包也不對,雖然稍顯憔悴,但神韻還是在的,喝湯的樣子,十分閨秀。

「不行,媽你放心,我不習慣有別人一起住,我會給她安排最好的飯店,最優秀的專業人士照顧。」

「盛澤……」

「媽,我工作時間不固定,有時候公司人還到家裏來開會,這樣進進出出,不是反而吵着她嗎。」

「開會難道會吵到整樓層?你家裏幾個房間,你那幾個特助有時候開會晚了都住在客房,多一個人會怎麽樣?」

「怎麽一樣,那是因為我們要跟歐洲廠商開視頻會議才會讓他們三更半夜還醒着熬夜,他們兩人家住得遠,怎麽可能讓他們在這種精神狀态下開車?何況我這兩天要去香港。」

母子正在拉巨,蘇若薔出聲了,「阿姨,我不要緊的。」

男人直覺不妙,剛剛明明堅持要去他家,怎麽突然間又不要緊了?

「既然盛澤這麽不願意我去,那我就回自己家裏,我也是大人了,知道怎麽照顧自己的。」

以退為進?

後來,是賀盛澤屈服了——因為當蘇若薔這麽說之後,賀美玉立即表示,那沒關系,到阿姨家來,阿姨照顧你。

醫生評估了這兩母子讨論狀況,見縫插針,急忙說,「賀女士,蘇小姐受傷後在精神上難免有些微創傷,照顧起來并不容易,您不是專業人士,恐怕會有很多棘手的狀況,不如我請我們的督導給您做一下衛教,這樣您照顧起來會輕松得多。」

賀美玉立即點頭,「那就麻煩醫生了。」

他怎麽能讓母親給他收爛攤子,最後,只能在醫生得償所願,母親心滿意足,蘇若薔如釋重負,這三種不同的眼光中,同意帶她回家。

「大門這樣開,密碼3572,電燈開關藏在這,往左開,往右關,懂不懂?」這間公寓是賀盛澤重新裝潢過的,采用的是歐式設計,因此他很好心的給她稍微解說了一下。

蘇若薔點點頭。

「我沒有潔癖,但也不喜歡把肮髒當随興,以後你進玄關,一定要換拖鞋,不知道你今天會來,先用鞋套吧。」

男人帶女人走進玄關,不意外看到她握得死緊的拳頭——這家夥的精神創傷到底嚴重到什麽程度,剛剛車子發動時,她的指甲都快陷進肉裏面,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嗎?不得已,他只好把車速降到三十,中間還因為太慢而被開了一張單子。

女人帶來的東西,只有那天出席「貴妃新傳」時帶的包包,以及那天的小禮服,現在身上穿的,是在醫院臨時買的運動服。

男人拿起電話按了快速撥號,對方很快響應。

「賀先生。」是他的私人助理朱學雲是也。

「找服裝師跟護士到我家,女生,護士要能在我家待上幾天,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朱學雲的優點就是,永遠不問為什麽,但是使命必達,不到一小時,朱學雲就帶着兩名女性來了。

看到他客廳中坐着蘇若薔,也只微露詫異,并沒有多問,「賀先生,您要的人我帶來了,這位羅小姐是服裝師,江小姐則是有護士執照的照護人員,兩位都是有職業道德的人。」

意思就是,不管怎麽樣,今天發生在這裏的事情不會出現在雜志上,或者上流社會的茶餘飯後話題裏。

賀盛澤知道這兩位人士可以替他解決麻煩,因此态度上還算不錯,「羅小姐,麻煩你給那家夥量身後配一些衣服鞋襪,外出居家的都要,她要在這裏住上一陣子,但她一件衣服都沒有。」

「預算是?」

朱學雲往前一步,「到時候把報價單給我就行。」

羅小姐量身後,趕着今天送第一批衣服過來,因此很快告辭。

「江小姐,我要去香港幾天,麻煩你替我照顧她。」男人從西裝口袋拿出退院單,「如果有問題,可以直接找她的主治醫生,這是我的電話,學雲,你先去我房間拿一筆現金給江小姐。」

「好。」

說是江小姐,但其實已經是女士了,五十幾歲,和氣中帶着精明,手上一串佛珠,烏亮烏亮。

她拿起退院單,大概看了一下,「需要定時跟賀先生聯絡嗎?還是沒事就不用?」

「沒事就不用了。」

就說他怎麽能照顧她呢,他工作忙可不只是到公司簽簽文件,有時候還要出國開會。

「可不可以先帶我在房子稍微轉一下,我還得知道蘇小姐的房間在哪。」

剛剛取了現金出來的朱學雲十分機靈,「請跟我來,我來帶您知道一下房間跟物品在哪,還有這個大門很麻煩,要跟您說一下怎麽開。」

一下子,客廳便只剩下賀盛澤跟蘇若薔了。

他看得出來,蘇若薔對這安排相當不滿意,可他也沒辦法,又不能帶着她去香港,他是去開會,又不是去迪斯尼。

好,看在她會這樣也是自己的關系,他還是決定釋出一些善意。

主動在沙發上坐下,女人果然如他所想,觀察,而後模仿。

看得出來她對沙發不太習慣,但仍坐得好看,男人不得不承認,她的坐姿儀态比起許多千金小姐更好看。

「我打算今年底要開放出貨到香港跟新加坡,得去那邊的物流公司看一下,不是針對你,是我本來就要去的。」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順利的話,周五吧。」

「周五……幾天?」

「三天左右,對了,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吧。」所以搞不清楚今天星期幾,「四天,我問過醫生,基本上只要你覺得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了,貴妃月底開鏡,不過前十集都沒有你,因此你可以慢慢等那個淤青消掉,不會影響皇帝對你一見鐘情那場出浴戲。」

「你家裏,就你一個?」

「還有我媽我弟跟我妹,不過我工作忙,不想花太多時間在交通上,所以住在市區,我媽跟我弟妹都住陽明山。」

「不是,我是說,你夫人呢?成親了嗎?」

夫人?成親?男人有點想笑,但看她小臉一本正經,額頭上還瘀青一塊,想辦法讓自己忍了下來,「沒有。」

看來外人都說蘇若薔不認真也不盡詳實,她應該在接到戲後就開始練習古代用語了吧,現在就應用得挺好的。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換你回答,公平吧?」女人點頭。

「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回家?住在飯店,有專人照顧,應該是最好的方式,你可以找姐妹淘一起享受飯店設施,甚至可以浮龔需要,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核對那些賬目,我想不出來你非得跟我回家的理由。」

「跟你在一起我比較放心。」

「我們只見過一次面,你就不怕我是人面獸心的家夥?」

「你不是的。」

「我臉上寫着我是正人君子?」

「那倒也沒有,若你人面獸心,在我提議要到你家時,你早見獵心喜了,哪裏會推辭呢。」

男人語塞了一會,繼而笑出來,「你在發表會上的精彩表演是怎樣?裝笨?」

賀先生,您貴姓。這問題讓他再次忍俊不禁。

面對這問題,蘇若薔只是捉嘴一笑,沒再說話了。

不太會說,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除了讨好跟驚惶之外的表情,居然有幾分可愛。

慢着,可愛,他在想什麽?

「我明白了。」江小姐的聲音傳來,看來,學雲已經帶她繞了一圈,「請兩位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蘇小姐。」

賀盛澤站了起來,「那就麻煩了。」

他香港的行李早放在後車廂,因此随時可以走。

想想,又轉身跟蘇若薔交代,「這幾天聽江小姐的話。」

「好。」蘇若薔往前幾步,伸手給他撚掉了沾在西裝外套上的頭發,接着擡頭對他說,「三天,我等你。」

希望你這次守信,真的歸來。

江莉已經當了三十幾年護士,什麽樣的病人都見過,什麽樣的病人她都不驚訝了。

出院照護須知上寫得很清楚,要耐心,多教導,順其自然。

她看得出來賀先生對蘇若薔的狀況很困擾,但對她來說,這情形也不難理解,總之,就是一種創傷後的幼兒化,必須重新學習很多東西,如果幸運,一兩年可以回到正軌。

基于專業,她很快在心裏做了個大概的學習表,這周的課程先教她穿衣服跟吃飯就行了。

原本還以為要再三示範,可沒想到只示範一次,那位蘇小姐便已經知道毛衣該乍心麽穿,襯衫該怎麽扣,江莉帶她繞了公寓一圈,現學現賣,告訴她那間是主卧室,別進去,那間是書房,也別進去,客房有兩間,她現在住在有陽臺的那間,窗戶也是示範一次,她便會開關。

冷暖氣遙控比較困擾她,但也只幾次,便能操作,只是她不會看面版,用的是記憶按鈕的聲音排列。

好吧,江莉願意承認,自己雖然入行三十年,但還是有些情況沒看過的。

蘇小姐不像創傷,比起創傷,更像……更像她二十幾歲時,從前輩那裏聽過來的一些故事。

古人魂魄,今人身體。

古今中外也有不少醫學臨床記載,絕不在少數,有人大病過後便能開口說外語,對母語卻是無法反應,也有人不曾出國,卻能詳述外國的鄉間景色,當然,科學派可以扯上質子中子這類一般人不懂的名詞,但對于她這種見過非自然現象的護理人員來說,很簡單啊,就是靈魂交換。

不懷疑還好,一想起,便越看越像。

于是江莉想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陪她一起看電視劇,那是最快速認識這個時代的工具︰城市樣貌,人際關系,經濟運作,盡在其中,簡單明了。

如果是早些年,她大概會趕緊告訴熟識的醫生,絕對是個好的研究專題——這種情況雖然不罕見,但卻也沒那樣常見,十幾二十年都難得有一例。

可現在,醫學期刊挂名對她來說已經不及支票來得有吸引力了。

她這幾十年都在上流社會擔任專人護士,她深知沉默的盡責可以讓她賺進多少錢,所以這次她也不打算破例,只要她能讓蘇小姐多學習一點,賀先生回來時發現她正常一點,那麽,給她的酬勞就不會少,只會多。

想到房貸跟兒子的留學費,江莉打起精神跟專業,在第二天時帶蘇若薔去樓下公圜走了一下,順便去便利商店繞了一圈,實地練習一下新臺幣怎麽用。

短時間集訓,蘇若薔當然還不可能成為現代人,但江莉想,至少不會出太大問題,看着會自己穿衣服,鞋子,開冰箱,微波物品,打電話,設定鬧鐘的蘇若薔,江莉覺得,還蠻有成就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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