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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白衣公子走下樓來,看見晴天已經擦幹淨桌椅,準備開張了。

店門打開時,陽光帶着細小的塵埃瞬間照亮了大堂,随之湧入的還有春天清新的風,以及幾瓣粉色的桃花。

“需要什麽東西?我去買。”女子的笑臉單純而又明淨,在陽光裏蕩漾,不禁讓人想起那清澈的湖水中的一圈圈的波紋。

除了那份寧靜外,還能讓人想起夏日傍晚喝過的一杯冰涼的橘子汁,那份清涼,還有留在舌尖的酸甜,幾乎瞬間讓人分泌出唾液來。

夭桃愣了愣神,腦子裏閃過一個模糊的名字,那一剎那,他準确地抓住了後一個字——

“小天!”他叫道。

“我叫晴天!”她皺皺眉,努力糾正道。

夭桃早已不再理會這個問題,随口點了幾樣菜和肉。

晴天點頭,提起菜籃出門去了。

“她一個人去可以嗎?會不會莫名死掉?”紫衣少年輕松地從二樓躍下來,疑惑地問道。

夭桃沉默地走到門口,認真地伸出手指,去接住那陽光裏的塵埃。塵埃飛舞,那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體的左半側,而另一半是清晨特有的黑暗,奇異的光影,奇異的分界線,光明與黑暗,如同天堂和地獄,将他生生扯開,而他就在那道縫隙裏掙紮,用最美的容顏,最安詳的姿态,無聲地掙紮。他努力地去接住什麽,去抓住它,然而,什麽也沒有。

他忽然輕聲笑了,笑聲如清冽的溪水,那笑容也似被光影割裂開來,絕美的笑容如妖精般妖冶,那笑容如海妖的歌聲,蠱惑着世人,讓人心甘情願地沉溺,不知不覺地沉溺在海底……

他知道自己笑起來會比她美,然而,他也知道,那絕美的笑容裏其實什麽都沒有,笑容背後是一片空白,就連痛苦和憂傷也一絲一毫都沒有,只剩下無盡的蒼白。

就在櫻桃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夭桃突然輕聲說:

“不會那麽輕易死的。”。

櫻桃吃驚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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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竟然說了十個字!

鑒于那道命令——“一個月後把她扔到雪山”,所以,一個月內是不能讓她死掉的!偏偏夭桃又沒有動身的意思,于是,少年櫻桃便尾随着晴天開始了早晨的散步。

“晴天,怎麽好幾天沒來?我這兒給你留着新鮮的豬肉。”一位大叔哈哈笑道。

“謝謝大叔。”晴天乖巧道。

“後面有人跟蹤!”他切了一刀肉小聲說。

晴天點頭。

“晴天,我這兒的菜是剛割的。”另一位大伯喊道。

“謝謝大伯。”晴天又走向了另一個菜攤。

他抓起一捆菜遞給她,另一只手在菜旁打了一個手勢。

晴天颔首。

肉和菜很快就買齊了,晴天選了另一條路回家。那條路經過一處郊野,路上開滿了紫色的二月蘭花。她提着菜籃,忽而俯身去采花,忽而追趕着草叢裏的小兔子,左拐右拐沒個正形。

櫻桃不禁有些惱火,好好回去不就是了,非要在這兜圈子!

忽然,他腳下一空,他心中暗道:不妙!就在他縱身躍起的一瞬,只聽到破空聲響,幾棵樹上的箭矢閃着藍色的寒芒密密麻麻地朝他射來。

——有毒!

他立刻警惕起來,淩空拍出一掌,又變幻身形幾個翻身,這才落地,袖子還是被箭擦破了。他回頭一看,發現原來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插着利刃的陷阱。

是誰設的圈套?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這無歸城中藏龍卧虎,還真是不敢小瞧!

“櫻桃?”晴天從大樹後探出身子,驚訝道,“怎麽是你呀,我還以為有壞人!”

“我就是壞人!”櫻桃氣急敗壞道。想他出道多年,竟然一時失察,被這個不會武功的女人算計了!真真是不甘心吶!

“對不起哦,我不知道是你!”晴天急匆匆地走到近前,觀察他有沒有受傷,誠懇地道歉道。

“說對不起有用啊?”他用冒着殺氣的目光惡狠狠地瞪向她。

她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說道:

“你是擔心我出事這才跟來?謝謝你啊!”

“鬼才會擔心你!”他怒吼。

再次确認了此刻不能殺掉她,在心裏默念幾遍“她的死期是一月後”,他開始心疼自己的衣裳:

“啊——!我花了上千兩銀子定做的秋水紫裳!去年秋天因為太喜歡了還沒穿幾次!”

“對不起哦!”晴天道歉道。

“你是八哥啊!除了這句你還會不會說別的?”他怒氣沖沖道。

“會啊,我沒有錢賠!”晴天理直氣壯坦率地說。。

櫻桃氣得只跺腳!

那一日清晨,在無歸城的人們的目光中,兩名少年相攜走過郊野:前面的紫衣少年暴跳如雷,後面的青衣少年一路上陪着小心。二月蘭花自由自在開滿了小路,也盛開在人們的衣襟與發間,不知不覺芬芳了少年的心。

在進店門的那一剎那,櫻桃忽然問她道:

“你怎麽知道有人跟着你?”

“是集市的人們告訴我的。”晴天理所當然地答。

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她能得到無歸城地頭蛇的認可,還是有些本事的!櫻桃在心裏不甘地想。

夭桃做飯的時候,晴天撩起一點簾縫偷看:他做飯的姿勢和他本人一樣美,衣袖翩翩,如百蝶穿梭,讓人眼花缭亂,意醉神迷。明明穿着白衣站在廚房裏,無論火星也好,油點也罷,都絲毫不沾,幹淨得猶如吸風飲露、不沾人間煙火的仙人!

晴天正在感慨,只見那菜刀突然被抛在空中,寒光凜冽,“刷刷刷”向門口劈來,她頓時覺得寒氣逼人,冷汗直冒,立刻放下了門簾。

“那個潔癖,他最讨厭別人偷窺他!”櫻桃趴在櫃臺上,圓眼睛像貓一樣滴溜溜地轉着。

“喂,我想吃糖醋肘子、酸菜魚!”他躍身坐在櫃臺上,沖着廚房做個鬼臉,喊道。

他表情生動,變化快,就像陽光照耀下的水晶,那光芒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流動,又像轉動的萬花筒,那光彩時時刻刻都不相同。他坐着,趴着,躺着,翹起腳,用手撓頭,他似乎一刻也停不下來。

他額前的頭發短而硬,每次生氣的時候也像貓一般根根炸起。

最有意思的是他的嘴唇,每次抿起來的時候,嘴巴中間都突出一個尖,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在無意識地撒嬌,向媽媽素要一個安慰的吻。換句話說,他的唇就像一粒紅櫻桃,盡管還未在陽光下成熟,卻酸澀而誘人。

晴天不禁在心裏想道——

這麽可愛的孩子,不管犯了怎樣的錯,都會被媽媽原諒的吧!

就在她那麽想的時候,在她心裏,少年的危險指數迅速地降了下來。

在兩人的殷殷期盼中,夭桃無視櫻桃的菜譜,端着三菜一湯出來了,櫻桃不滿,又是一陣數落,夭桃照舊無視他。晴天嘗了每一道菜——真是美味啊!

幾日裏,悅心客棧門可羅雀,三個人躺在桃花樹下的躺椅上悠閑地曬太陽。櫻桃百無聊賴地扔了一塊石頭,吓得房頂上懶洋洋的大花貓“喵嗚”一聲逃走了。

“你在做什麽?”他無聊地問道。

“翻花繩啊!”晴天指間繞着細線答道。

她似乎什麽時候玩過這個游戲。是和誰玩來着?有些記不清了……

“哼!”他的眼睛瞟開幾次,又好奇地返回來,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我來試試!”

于是,兩個人欠起身,不亦樂乎地玩起翻花繩來。

“不是這樣,食指在這裏,這裏!”晴天不停地指導道。

“哼,小爺知道!”犯錯的人死不承認。

一段紅色繩子如蝴蝶般在兩人的指尖翻來翻去,漸漸地染了溫度,停歇在那裏。

也許是兩個人的玩鬧聲太大了吧,夭桃竟然無法像平時一樣出神!

“兩個大人居然玩小女孩兒的游戲!哼,幼稚!”夭桃在心裏想道。他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然而,自己一個人還是覺得有些冷清了呢。

“小天。”夭桃輕聲叫道。

“唔?”晴天爬起身來,擡頭看過去。

“茶。”缤紛的桃花雨中,夭桃擡起細膩如玉的手指,悠閑地說道。

言簡意赅的一個字,讓櫻桃頓時怒火填膺!

“你大爺的!自己拿一下茶會死啊!”他吼道。

——會做飯的人最大!

晴天在心裏迅速衡量了一下美味的飯菜與目前的閑适,終于還是站起身,走去石桌旁,将茶杯端過來,放在了夭桃好看的手指上。

“我叫晴天。”她再度糾正。

夭桃含糊地“唔”了一聲,立刻就把這句話忘記了。

看他那明顯遺忘的模樣,晴天真想給他頭上來一個大鍋貼!不過想想那美味的飯菜,她忍!

她氣哼哼地走了回來。

“喂,還有我的呢!”櫻桃不滿意地叫嚣道。

“就在你手邊,自己拿一下會死啊!”晴天終于爆發了,她叉腰吼道。

“嗯?竟敢區別待遇!看我不掐死你!”櫻桃兇猛地跳起來撲過去。

晴天冷笑一聲,指甲裏有藍芒一閃,櫻桃頓時消停下來,悻悻然的模樣。

一瓣粉嫩的桃花落在他的唇上,模樣讨喜。他如小貓一般抓狂地張牙舞爪地将它揮去。

她看了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陽春三月,桃花雨紛飛,樹下女子笑意盎然……

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心裏詛咒着一個月後要将她實施十大酷刑的紫衣少年竟然看得愣起神來。

緣來街的盡頭,一男一女,優雅地行來,男子明朗,女子嬌俏。兩人一同沐浴着春日的豔陽,如一對驕傲、潇灑的神仙眷侶一般。

看到他們,夭桃、櫻桃的臉色均微微一凝。

“店家,我們要住店!”走到近前,錦衣男子灑脫地打了一個響指說道。

“好嘞!”晴天快活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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