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帝光中學籃球部
喚醒山姥切國廣的第二天,灰谷徹照常去學校上課。
他和自己的青梅竹馬——黑子哲也一同就讀于帝光中學,并且都是籃球部成員。
帝光中學籃球部,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地方。所有部員根據能力被劃分為一軍、二軍和三軍,其中一軍成員最為優秀。
灰谷徹和黑子哲也都是一軍成員,但是……黑子哲也是一軍裏的特例——他并不是因為出色的身體素質或籃球技巧才升入一軍,而是憑借着天生比別人微弱許多的存在感,作為專門的傳球人員進入一軍的。
“阿徹。”
少年語調平穩的聲音傳入灰谷徹的耳膜。
灰谷徹看向身旁‘突然出現’的黑子哲也:“怎麽了?”
因為存在感太過微弱,所以一般人都無法發現黑子哲也的存在,很容易就被突然出聲的黑子吓到——但從小和黑子哲也一起長大的灰谷徹已經習慣了他的特質,能面色如常的對他說的話作出回應。
“請往右上方看。”黑子哲也眨了眨天藍色的眸子。
右上方?
……啊,赤司君?!
順着黑子所說的方向看去,站在藍球場邊緣的俊秀少年便立刻映入眼簾。
玫紅色的發,同色的瑰麗雙眸,挺拔的身姿與清貴的氣質,這些特點組合在一起,就清晰的彰顯出少年的身份——帝光中學籃球部部長,赤司征十郎。
一個優秀到讓普通中學生仰望的人。
此刻,這位優秀的部長大人正用一種讓灰谷徹心裏發寒的目光注視着他——對上他的視線後,還微微揚了揚唇角。
……大事不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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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谷徹毫不猶豫的移開視線,沉重的詢問:“哲也,我發了多久的呆?”
“半個小時。”黑子哲也極快的給出了答案。
“這麽久,赤司君居然沒來提醒我嗎?!”灰谷徹有些不敢置信,烏黑的眸子微微睜大,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在眼睑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這罕見的驚訝模樣也十分好看。
黑子哲也晃了晃神。
他并不清楚赤司征十郎不提醒自家竹馬的原因,回過神後便沒有答話,臉上寫滿了‘無辜’和‘懵懂’。
——灰谷徹忽然意識到什麽。
“哲也你也……”
“因為阿徹思考得很投入,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提醒你。”黑子哲也認真的解釋,“結果等我猶豫完,赤司君已經注意到你了。”
灰谷徹:“……”
放棄掙紮的少年乖巧的抱着籃球,走到了赤司征十郎身邊:“部長,抱歉——我現在就開始訓練。”
“灰谷,你還是第一次在部活時發呆呢。”赤司征十郎擺出了一副要與他長談的模樣,“還有,下巴上的紗布是怎麽回事?”
灰谷徹反射性的伸手摸了摸下巴。
“沒什麽,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少年神色自然的回道。
“沒事就好。”赤司征十郎點了點頭,強調道,“如果身體不舒服,可以請假,不用硬撐的。”
灰谷徹是一個做事極其認真的人,每次參加籃球部的部活都十分積極,從不偷懶,比賽時的狀态也特別穩定,是最讓人省心的部員之一。
今天他的異常讓赤司征十郎有些擔憂。
“下周有一場和其他學校的友誼賽,能上嗎?”
——當然能。
“咳咳——”
硬生生的把快要沖出咽喉的聲音壓回去,灰谷徹毫無防備的被嗆了一下,在赤司征十郎略帶探詢的目光下狼狽的捂住了唇。
“灰谷?”赤司征十郎的聲線清冷又動聽,念名字時的發音和咬字都格外迷人——會讓人有種備受重視的錯覺。
“咳……沒事。”灰谷徹放下手。
沉默半晌後,少年再度開口:“抱歉,赤司君。下周的友誼賽……我沒辦法上場。”
要是在場上突然摔倒,估計會把隊友和對手都吓得不輕吧?而且,萬一連累球隊輸了比賽……
灰谷徹想起以前隊友們在輸球時流露出的失落與不甘。
——幾乎是個定/時/炸/彈的我,絕對不能再上場比賽了。
少年徹底打消了內心的猶豫和不舍,眉眼間只剩下不會再被任何事物動搖的堅決:“事實上,我正在考慮退部的事。”
“砰——”
被赤司征十郎随意投出去的籃球撞在球框上。
“你說什麽?”赤司微眯起如薔薇般殷紅的眼眸,語氣嚴肅,“你應該知道,你是個極有天賦的籃球選手,在隊裏的位置也很重要——退部,你是認真的嗎?”
在球框上轉了幾秒的籃球從空中墜下。
“啊——接到了。”青峰大輝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正想把自己接到的籃球扔給赤司征十郎,卻因為赤司臉上那異常嚴厲的表情而怔在原地,“赤司看起來好嚴肅,灰谷犯什麽錯了嗎?”
“阿徹只是發了半小時的呆。”黑子哲也為他解惑。
“哇——”被黑子吓到的青峰大輝誇張的往旁邊一跳,抱怨道,“阿哲你不要突然站到我身邊啊!”
黑子哲也平靜的回道:“青峰君,是我先在這裏的。”
青峰大輝:“……”
就算相處了一年,他也沒辦法習慣黑子如隐形人一般低微的存在感。
話說——
灰谷真的是因為訓練偷懶才被罵的嗎?感覺不太像。
青峰大輝一邊做着日常的訓練,一邊不停的瞄向赤司征十郎與灰谷徹,眼裏的好奇都快溢出來了。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灰谷徹被訓。
聽見赤司征十郎的問題後,灰谷微阖下眼簾,避開了赤司過于銳利的視線。少年抿起唇,似乎是在進行着什麽艱難的抉擇——“嗯,認真的。”
最後,灰谷徹得出了答案。
“……我可以問為什麽嗎?”赤司征十郎輕輕的嘆了口氣,對他的選擇表示出了遺憾。
灰谷徹搖了搖頭。
“早知道這場談話會讓你做出退部的決定,我該選擇性的無視你的異常的。”感受出他的堅定,赤司征十郎也不再說什麽挽留的話語,“這神奇的發展真讓人頭疼。”
“……真的很抱歉。”
“灰谷,這是你今天說的第三次抱歉了。”赤司征十郎打趣道,“你的無奈和糾結我都成功的接收到了——所以,籃球部随時都歡迎你回來。”
“快點解決掉目前的麻煩,然後回來吧。”
——很明顯嗎?
他遭遇到了困境這件事。
灰谷徹對于赤司征十郎的最後一句話耿耿于懷,導致這最後一次的籃球部部活全程都心不在焉,還差點崴了腳。
——在即将摔倒然後被新入部的黃濑涼太扶住時,灰谷徹默默的反省自己。
要隐瞞病情,還是裝得完美點吧。
******
部活結束後,灰谷徹查了查銀/行/卡上的存款。
時之政府的效率高得讓人驚訝——他的卡上已經多出了一串正常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數字。即使是需要購買各種昂貴的藥物,要定期去醫院治療和參加複健,這筆錢也綽綽有餘了。
灰谷徹決定先寫份遺囑。
如果他能成功活到二十歲——日本法定成年的年齡,那他就告訴黑子一家,他得到了父母的遺産,再名正言順的償還黑子一家多年來的資助。
如果活不到那時候……這份遺囑就派上用場了。
他所有的財産都可以留給黑子一家,也不需要再編造什麽理由。
這份言簡意赅的遺囑他重寫了好幾次,才寫出一份能用的——因為握筆的手一直在抖,最開始寫出來的字扭曲得無法辨認。
明明才14歲,卻要親手寫下這種東西。
灰谷徹不禁苦笑。
一直都以為自己能沉着冷靜的面對一切,結果等事情真正的發生了,卻發現‘堅強’是一個多麽值得贊嘆的,遙不可及的詞彙。
寫完遺囑,天已經黑了。
灰谷徹收拾好書包,決定去醫院做之前礙于囊中羞澀沒有做的詳細的病情檢查。
這個檢查能讓醫生進一步掌握他的病情,再依據病情的嚴重程度開相應的藥,給出适合他的治療建議。
據說,脊髓小腦變性症的惡化速度是因人而異的。要是運氣好,說不定一輩子都只會停留在病症初期。
——嗯,如果運氣好到走一步就能撿一百萬的程度。
背包裏裝着自己親手寫下的遺囑,心情反而輕松了不少,煩悶與無措通通被現實擊碎。
因為知道什麽都改變不了。
所以不知不覺的改變了自己。
——就像他接到父母死訊後一樣。
灰谷徹隐約記得,父母在世時,他是個活潑跳脫得讓大人們頭疼,卻又能用撒嬌讓頭疼的大人們無可奈何的孩子。
無憂無慮,無所顧忌。
可在父母死後,他極快的成長起來,變得禮貌,安靜,勤奮……成了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
時間一久,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幼年時的模樣。
只記得他擁有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現在想起來,那些再也找不回來的被父母寵愛着的時光,宛如夢境般——美好卻虛幻。
“灰谷君,可以進來了噢。”
護士的聲音喚回了灰谷徹飄散的思緒。
少年微微颔首,走進檢查室。
——別害怕。
最差的結局,也不過是回到父母身邊。
繼續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法定成年二十歲是百度的。
然後徹徹和黑子同齡,目前是初中二年級,赤司還是溫柔的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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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