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見血

早知道他俊美,就算翻遍洛陽城,也難能找出一個能和眼前人媲美的男子。但如今一見,才發覺白日見得正人君子不算什麽,夜間披頭散發的模樣,可是美得讓人怦然心動。

之前聽說過見色起意,她覺得不過是男子好色。如今見着眼前人才知道,其實美色上,男女也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她之前都沒有遇見能叫她動心的美色罷了。

女子美色可讓男子輾轉反側,可是男人一旦真的有美色起來,也足夠讓她生出別的心思。

他以為玲珑是被吓着了,将手裏的燈盞擱置到她床前,而後大步去關窗。

“不必害怕,只是山風而已。”他淡淡的和她解釋,嗓音清冷卻足夠悅耳。

“山林之中半夜經常起風,也常常下雨。偶爾風雨猛烈,會把緊閉的門窗吹開,并不是有歹人。”

玲珑有些意外,她以為他一句話都不會和她說呢。畢竟這兩日,他視自己于無物,不她如何有心,他總是冷冷淡淡,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副非言勿聽非禮勿視的模樣。比洛陽所有的和尚加在一塊都清心寡欲,是個出世的修行人。

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和她解釋那麽多。

他既然這麽說了,玲珑自然不會冷淡着臉色不理睬。她對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眼裏滿滿都是信賴。

她雙眸生的最好,一雙秋水剪瞳,柔情一笑,秋波蕩漾。就算她心中無情,那雙眼眸也能露出無限深情。

就是那雙眼眸,哪怕她再如何冷淡,也惹得許多多情男子前赴後繼,用盡各種手段,争先恐後的讨她歡心。

玲珑知道她這雙眼眸的厲害,所以特意用了起來。

她邊笑邊打量他,千轉百回的目光不留痕跡的在他胸前流淌,他雪白的肌膚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柔柔的光澤。

她滿心狼血沸騰,真的想要伸手進去看看。

年輕道士看了看她,見她似乎真的沒有受驚,他想起她的傷口,從屏風上扯下道袍披在身上,過來查看。

他掀開了她身上被子的一角,看了下她傷腿是否還好。

他在山中已經呆的習慣了,不管山風怎麽刮,他都可以坦然處之。他見她生的嬌小玲珑,顯然出身非富即貴,應該不适宜。受到驚吓,甚至牽扯到傷處,都不奇怪。

他附身下來,原本肩膀處的青絲落下來,滑落在她的腿上,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她重新換上的衣裙也是以透氣為主,哪怕他伸手把落下的發絲給撩上去,但青絲冰涼的觸感,還是被她記住了。

仔細看過,确認傷口沒有任何異樣,才把被子給她蓋好。

他擡頭的時候,目光再一次和她對上,玲珑望着他的臉,突然覺得,他的容貌似乎有點似曾相識。

“你的傷腿沒事,好好睡吧。”說着他颔首,轉身離開。

玲珑望着他寬闊的肩背,點點頭。

走到屏風的時候,年輕道士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站定微微側首過來。玲珑立刻閉上眼,裝作自己已經乖乖睡覺的樣子。

等到他看過來,她已經是好好睡在床上的模樣,兩眼閉着。

他過了一會,回頭過來。繞到屏風後面,重新躺下。

兩人相處的時日稍微久了點,玲珑各種拐彎抹角的想要打聽他的事,可惜他對此幾乎是絲毫不動。

不僅如此,他對她的出身并不好奇,甚至在她勉強能開口的時候,都未曾問過她到底是什麽人家,為何有人追殺她。

她開口要說話的時候,卻被他制止。說是她嗓子雖然有好轉,但還是要繼續休養。

玲珑把自己的家門告訴了他。原本她以為父母可以很快找過來,但養傷了好一段時日,也沒有見到家裏人,不禁有些擔心。

這裏離洛陽有老長的一段路,這裏地處偏僻,出行不便。想要找人送消息,都不是很容易。

下山不容易,還別說要另外找人替她傳送消息到洛陽去。蘇家的府邸在洛陽內城裏,洛陽內城是皇宮和皇親貴族所在,尋常人輕易進去不得。就別說送消息了。

所以玲珑幹脆就做好了在他這兒繼續慢慢養傷的打算。

眼前這個人不是壞人,而且精通醫理,在他這兒養傷,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幸好他并沒有将她當做一個包袱,不僅僅親自為她開藥針灸,還請來了一個老妪來照顧她。

那個老妪伺候她一段時日,她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請來這個老妪的,也沒有問過。

那個照顧她的老妪,嘴裏說着她聽不懂的話語,而且時不時有些嫌棄。

玲珑不喜歡她,幸好她年輕,加上跟着他的作息,好好休養,也能自己照顧自己。打算再過幾天,她就讓他把人給辭退算了。

今日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只留下玲珑。

或許沒了他,老妪待她,越發怠慢起來,要一杯水都得好半天。

那老妪磨磨蹭蹭把水送到她手邊,她坐在床邊上,拿起水杯,正好見着老妪正偷眼打量自己。

見着玲珑看自己一眼,那老妪立刻低下頭去。

伺候她喝了水,老妪從她手裏把陶杯接過去,嘴裏不滿嘀咕了兩聲,開始慢慢往外走。

老妪喜歡躲懶,除非是玲珑內急,非得要她搭手,不然都是躲到院子裏,眯着眼睛曬太陽。走到門口的時候,老妪回頭,看了玲珑一眼,渾濁的眼裏映照出少女的風姿。

玲珑沒有說話,她冷眼看着那老妪走開,眉頭微颦,等到門再次合上。她看了室內一眼,發現室內除去一面屏風,還有挂起的竹簾之外,沒有其他的遮擋身形的東西。

她遲疑了下,伸手把頭上的發簪拔下來。

老妪走到外面之後,丢了自己手裏的陶碗,站在太陽底下。山上要比山下要冷點。山下已經熱的要搖扇子,山上卻還是恰好。

老妪等到中午,給玲珑做了飯,她自己吃過之後,将碗筷往木盆裏一丢,連洗都不洗了。若是平常,老妪一定早些把碗筷都給洗了,好顯得自己手腳勤快。

倒不是因為雇自己的年輕郎君不在,是因為她決定做一筆大的,事成之後,就立刻離開。到時候人都找不到了,還管什麽勤快不勤快。

老妪原本是個做人口生意的,年紀大了,幹脆就稍稍歇息一會。正巧哪日有人找年紀大的婦人去照料病人,她就來了。因為平常老婦人不是病的起不來身,就是還有孫子要照顧,哪裏會來。

所以她就留在這裏了,見到那個小娘子,哪怕是她那雙眼睛看了不少女子,也看呆了,哪怕那張臉蛋有傷,也能看出無上的美貌。

老妪在這裏好幾日,終于摸清楚了,這個女子是這家的郎君路上救回來的,姓誰名誰完全不知道。

老妪知道之後,起了心思,這樣的容貌身段,她這一輩子幾乎沒有見過,簡直就是上好的貨色。

老妪站在門口,過了好會,琢磨裏頭的人已經睡下了,小心推開門,往裏頭一看,果然見到床上人已經躺好閉眼入睡。

她趕緊跑到門口,左右張望,見到一個男子走過來。

“快,她睡了。”老妪說着,就往那個男子背上推了一把。

男子是老妪找來的幫手,生的短小精悍,聽到老妪催促,很是不滿,“一個女子,家裏男人也沒見到,到時候直接動手捆了丢到麻袋裏就行,催甚麽催!”

他這麽一說,老妪想起他已經出門,下山一趟并不容易,最快也要傍晚時候才回來,到那個時候,自己早就帶着人跑了,還會怕他?

男人一面往門內走,“那女子腿斷了?”

老妪嗯了一聲。

“斷腿的,賣不了好價錢。”

“腿斷了,但是長得夠漂亮,價錢一定好。”老妪說着,領着人到院子裏,到玲珑房門前。她把門推開,讓男人進去。

那男人進去從背後把身子的抹布拿出來,抹布用來塞口,先捆了人,再用抹布把嘴給塞了,免得一路上吵吵鬧鬧。

男人這事幹的多了,駕輕就熟。

他看到床上的躺着的女子,吞了一口唾沫,那女子臉頰上有淡淡的傷口,不過好的已經差不多了,瑩白的肌膚如玉,格外惹人垂涎。

難怪外面那老妪說一定能賣個好價錢,這貨色,到時候往外面出手,就憑着這張臉蛋,也能有不少的錢。

男人吞了一口唾沫,拿起繩子就上前,蹲身下來,慢慢靠近,正要到她跟前,原本緊閉雙目的少女猛地睜開眼睛,她放在枕頭的手擡起來,還沒等那男人反應過來,手裏釵子尖尖的那一段猛地刺入他的咽喉。

玲珑驟然發難,那男人沒有防備,被她刺個正着。

她手裏的那只釵子,另一頭打的尖尖的,十分鋒利,頓時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釵子紮到男人脖子裏,玲珑用力一拔,頓時傷口噴湧出殷紅滾燙的血。

那男人還沒來得及叫一聲,捂住自己的鮮血噴湧的脖子倒在地上。

玲珑持着釵子,心裏琢磨方法對付外面的人,卻聽到外面那老妪尖叫了兩聲。另外還夾着一聲慘叫。

急促的腳步過後,虛掩的門被一把推開。

原本應該離開的他此刻站在門口,他手裏持着一把環首刀,刀寒光凜凜,刀身上沾染着鮮血。

元泓幾步進來,見到地上躺着的屍體。

玲珑瞬時變了張面孔,丢開手裏的釵子,滿臉驚慌。

他見到她衣襟上都是血,奔過去,看到地上屍體,眉頭蹙起,正要問她是否安好。玲珑卻搶先一步投入他懷裏,輕泣起來。

美人入懷讓年輕男子格外無措,最後他只好一手持刀,另外一只手遲疑着虛放在她的背上。

玲珑埋首在他的懷裏,她往結實的胸膛裏埋得更深了些。

鼻尖是那日聞到的淡雅熏香,她嘴裏在哭泣,可是嘴角卻忍不住的愉悅翹起。

作者有話要說:

玲珑:你走過的最深的路,就是我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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