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送信
玲珑回家之後,每日就是養傷。不管有什麽需求,只要張張嘴,很多時候甚至連張嘴都不需要,芍藥等婢女都在旁邊守着,見她一蹙眉,就低聲詢問是不是有什麽需求。
她最想的就是出門!
之前出了那麽大的事,不管是蘇遠還是沈氏,都加強了警惕。別說她身邊多了許多人,就連院子外的護院都添了不少。
連帶着玲珑自己,都被要求好好在家養傷。玲珑的傷腿,腿骨接的極正,再加上在山上那段時日,有精通醫術的人仔細照料,傷處長的其實差不多了。眼下只是為了保險起見,為了能讓骨頭長得更好,不準她胡亂跑動而已。
玲珑哪裏在家呆的住,她一門心思就想往家外跑。可惜沈氏可沒給她半點機會,一日十二個時辰,不管人在哪兒,做什麽,前前後後都有不少人跟着。
“九娘子是不是覺得有些燥?”芍藥兩眼不錯的小心看着,見着玲珑眉頭皺起,開口問道。
玲珑睜開眼,看了芍藥一眼,點點頭。
芍藥立即叫人把準備好的梨漿端上來,梨漿用上好的雪梨整個炖成,又加了點去燥降火的藥材。
芍藥把白瓷盞放在玲珑面前,玲珑手持着勺子,把炖好的雪梨給挖了一小勺出來。正要送入口裏,外面由遠而近響起一陣噼噼啪啪的腳步聲,然後那腳步聲到了外面,随着簾子被掀起的聲響,蘇昙跑了進來。
“阿姊!”蘇昙剛剛在外面騎了馬,俊俏的臉龐上紅的厲害。
見着玲珑面前的梨漿,兩眼放光,“阿姊,我也要!”
“你跑到我這兒幹甚麽?”玲珑讓芍藥去吩咐外面人再多端一碗梨漿進來,稍有些嫌棄。
蘇昙頓時嘴都快要撅了起來,老大的不高興,不過還記得在玲珑面前,嘴才沒能挂水壺,“我聽說阿姊有些不開心,下學之後,特意過來陪阿姊的!”
說着,他皺了皺眉頭,臉拉的更長,“可是阿姊一見面就要趕我走。”
玲珑見着他這面,有些好笑。
“我才沒有呢,十郎以前不是喜歡和那些族兄弟一起玩耍麽。”玲珑說着,喝了一口梨漿。她其實不怎麽喜歡将雪梨這麽炖熟了吃,不過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
“阿姊遭遇大變,我怎麽好在外面繼續玩鬧。”說着,蘇昙稚嫩的臉都沉下來。姐姐遇刺的事,就算父兄不說,但是蘇昙不傻,知道對方不是等閑之輩。哪個等閑之輩敢來刺殺東平公的女兒?他們家可不是什麽沒有權勢只有個名頭的家族。
“那些人敢對阿姊不利,哪日被查出來,一定要那些人的命!”
玲珑挑了半邊的眉,看了一眼蘇昙。
沈氏年輕時候,是洛陽裏有名的美人,蘇遠樣貌也是清俊,所出的兩子一女容貌也是極其好的。
玲珑看着他清秀的面龐上毫不作僞的怒意,心下欣慰,“多謝了。”
蘇昙見玲珑笑了,這才傻乎乎笑起來,連端到面前的梨漿都忘記喝了。
他胡亂的喝了幾口,就把梨漿推到一邊。家裏好東西多不勝數,他要吃梨漿,不過就是為了在姐姐面前撒嬌,并不是真為了那一口。
他看看左右,直接竄到玲珑坐的坐床上,“阿姊,聽說你想要出去?”
蘇昙說話的時候,嗓音壓的很低,只夠姐弟兩個聽到。
玲珑點頭,蘇昙笑起來,“可是阿娘才不會讓阿姊出去呢。”
“我是為了謝救我的那人。”玲珑說着,她看了蘇昙一眼,“說起來,家裏謝過他沒有?”
蘇昙搖搖頭,“阿爺和阿兄想去親自道謝,可是那邊派人說,不用了。如果真記着這份恩情,那麽不管是人還是禮,都不要去一個。”
說着,蘇昙自己都覺得奇怪。就算那人真的出身賀若家,也不必這麽躲開。何況他們也只是想要道謝而已。
“那你就替阿姊跑一趟。”玲珑沖蘇昙笑笑,“我在那兒受了他不少照顧,按道理該謝的。”
蘇昙也點頭,“的确是該謝,不過阿爺和阿兄之前都準備了豐盛的謝禮,結果連面都沒見着。這人性情太奇怪了。我去的話,能見到嗎?”
玲珑點頭,“有道理,不過不試試怎麽知道?”
弟弟就是用來使喚的。玲珑絲毫沒有半點愧疚,“難道剛才十郎說的話不算數了?”
蘇昙立刻點頭如搗蒜,“算,當然算!”
玲珑滿意的笑了。
雖然留了一只貓,但那貓在她身邊呆的時日不是很長。她也不能保證,那個小道士見着自己的貓,還能想起她多久。
若是記着還好,若是忘記了。到時候就算她這個人站在他面前,想起來了,那也差了一層。
必須想個法子,稍微讓他想起自己,卻又點到為止。
對他,可要溫柔行事,既要直接,也要一彎三折的迂回。兩者缺一不可。
蘇昙接了玲珑的令,過了幾日就出發。他自己騎馬和父母報備之後,就獲準許出門了。
蘇遠夫妻疼愛女兒,對女兒也格外仔細些。但對兩個兒子,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家裏的郎君是要繼承家業,長大之後更是要頂天立地。所以也不會管束的太狠,只要身邊帶人,那麽就讓他們去。
蘇昙知道玲珑回家之前住在哪裏,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救命恩人還在不在那裏。不過賀若家那邊,除了幾句話之後就沒有任何話傳過來,更別提恩人的去向。蘇昙也只有前去碰一碰運氣。
那座山連帶着山腳的那一大塊地方,都是賀若家的,平常人沒有那個膽量靠近。他們上去,一路上簡直暢通無阻,連個找藥材的藥農都沒看見。
到了山峰上的庭院,敲門好幾次,也沒見到有人開門。
蘇昙耳朵貼在門縫聽了好會,的确沒有聽到門內有任何聲音,只有主人不在這麽一種可能了。
他滿心遺憾,正要往回走,心裏還想着,回去之後,該要怎麽和玲珑解釋。
才走了兩步,身後就有仆從提醒,“郎君,前頭有人!”
蘇昙下意識擡頭一看,見着前面一個青衣道士向他們走來。青衣道士很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容貌俊逸出塵。
當初是賀若家的人來報信,蘇家過來接人的時候也沒有見到恩人本人。蘇昙聽姐姐說起過,只記得自家的二姊靠在坐床上,用感嘆的話語道,“那是一個令人難以忘記的美人。”
蘇昙聽到的時候,嗤之以鼻。他的二姊已經是洛陽裏聲名在外的美人,這世上還能有什麽人能得她一聲美人的贊嘆?
可見到眼前道士的時候,蘇昙覺得,此人能得自家阿姊那一聲贊嘆,簡直名副其實。
他見年輕道士背上背着一只簍子,應該是采摘藥草回來。
道士氣質出衆,如同一把上了鞘的長劍。哪怕未曾流露出一絲殺氣,也叫人只覺得他高貴而不好親近。
蘇昙心裏以為他是賀若家的族人。不顧他已經冷下來的臉色,上前一步拜下,“小子是蘇家人,這次是承受家姊所托,前來向恩人道謝。”
元泓看面前那個向他行禮的小少年,的的确确眉目之間有玲珑的影子,面上的冰霜之色緩和了些許。
他點點頭,擡擡手讓人起來,而後徑自越過衆人,推門而入。
蘇昙跟在身後,讓一衆奴仆在外面等着。
元泓放下了肩上的背簍。這時候,一只貍花貓從庭院的樹下慢慢的踱步過來。
蘇昙看到之前那個滿臉都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年輕道士,眉宇間的冰冷完全消融。道士彎腰下去,把那只貍花貓抱起來。蘇昙甚至還能見到他嘴角的笑。
剛才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一下變得稍許允許人親近。
見着人的時候,愛答不理。對一只貓卻有什麽好的耐性。真是個奇怪的人。蘇昙心想。
元泓将橘色的貓抱好了,回頭看蘇昙。他很少正眼看外家之外的人,望見面前小少年容貌和玲珑有幾分相似。
這對姐弟長得有五六分相似。那和玲珑相似的容貌,讓元泓心情好了幾分。
“郎君有事?”
言語平平,可就是莫名覺得有些倨傲。
蘇昙把心頭的不舒服甩在腦後,眼前的人對自家阿姊有救命之恩,倨傲也就倨傲了。
“小子前來,是為了給恩人送信的。”
那雙燦若寒星的眸子轉過來,直直望着他。不知為何,蘇昙總覺得那目光裏有催促之意。他伸手入懷,取出玲珑寫的書信。
元泓放下懷裏的貓,伸手接過。他手指在信封口上踟蹰了會,還是忍住了,沒有當着蘇昙的面撕開。
“你阿姊可還好?”
蘇昙點頭,“家姊很好,說來還是多虧了恩人。要不然阿姊的腿恐怕有些波折了。阿姊原本想要親自來向恩人道謝的,但是現在還是不能下地,所以先讓小子過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蘇昙覺得自己把這句話說完的時候。見到面前的道士眼裏亮了。不過等他想要再仔細看的時候,眼前人已經恢複了原本模樣,好像剛才是他真的看錯了。
元泓神情冷淡,不過對蘇昙,還算客氣。說了話之後,元泓甚至還親自送他下山,等回來之後,他把在懷中一直還沒有拆開的信封拆開,看到信封上竟然只有寥寥幾句,元泓眉頭頓時皺起來。
她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消息了,他都以為,她再也不會過來。沒想到她竟然讓家裏弟弟送信過來。
卻只有這麽寥寥數句???
作者有話要說:
玲珑:這個道長太難套路,不如我們把他……
男主: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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