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手酸(一更)
三更燈火的靜谧,對近日的俞燼而言,絕不是為了等待五更才眠,而是為了等待薛忱準時爬床。
薛忱撞門爬床,通常有三個流程:先是咚咚撞門,接着照舊給他展示自己的各種古靈精怪的夢,最後再無意識地擠進他懷裏,可憐兮兮地腦袋串線,喊他哥。
在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縱容的做法有失偏頗且不合常理後,俞燼不是沒有嘗試過對薛忱置之不理,但是最後的結果是薛忱會在門外——哭。
哭得撕心裂肺。
這棟樓裏有許多教師,也要和他們一樣租房的學生租客,俞燼怕自己被好心的鄰居敲門報警,只能順着他。
而薛忱叫完那聲“哥”以後便會立即入睡。到後面,薛忱安靜下來,像個願望被滿足的小孩子,連呼吸都是輕淺寧和的。
這麽看來,好像抱着也不是不可以。
何況薛忱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古龍水香味,他的身形也比想象中瘦弱和纖細,抱着剛剛好。
俞燼自小學四年級連跳兩級開始就從來沒有被任何人抱過,也更不會去抱別人。
呵,就姑且當一當你的哥哥吧。俞燼想。
心理學上有一個名詞叫作破窗效應。是指發現問題時,沒有及時補救和整改,再認識到時已經滋生了更加嚴重的無序與錯誤。
而此時此刻,深谙這個名詞理論的俞燼沒有及時糾正這個錯誤,更沒有想過自己某一天居然會對抱着一個男生上瘾,他一直倨傲地以為他任何事情上都能輕易抽身。
課間,薛忱跟着俞燼一起刷題。
薛忱的進步速度很迅猛,俞燼漸漸地會給他挑難一點的題目,有許多時候需要自己驗證演算。
上一節的課堂上,他們已經按照自己的進度演算示範了一節課,在薛忱揚起得意的笑容表示懂了時,俞燼終于放松地甩了幾下略微僵硬酸痛的右手。
薛忱察覺到這個動作,問:“手怎麽了?”
“有一點酸。”
想起夜裏手臂被某人壓了一晚上的事情,俞燼打算快速掠過這個話題,便甩了一本單詞書扔到薛忱的桌上,示意他找點事做。
但他發現薛忱接住書後沒有要翻開的意思,而是嘴角勾起,不懷好意地盯着他。那種眼神,好像俞燼如果不做點回應的話,他會一直盯下去。
等了一分鐘後,俞燼終于忍不住地問:“看什麽?”
但他沒有擡眸,目光虛假地定格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冊子上。
不知怎麽的,他發現自己不太想直視薛忱的眼睛。
“嘿~我早就想說了。”薛忱語氣帶着揶揄,輕飄飄的,聽來很抓耳朵。
“說什麽?”俞燼假裝自己看完了剛才那一頁,在翻頁的過程中把目光移得離薛忱更遠一點。
“你,是不是幹什麽壞事了?”薛忱慢悠悠地拖長語調,側過頭悠閑地撐着一側的下巴,一臉壞笑地看向俞燼,“而且你黑眼圈很重。”
“……”俞燼臉一黑,終于忍不住瞪向他,冷冰冰沉着嗓音:“你最近進步得似乎挺快,是不是覺得這些題太簡單了?要不要換點高難度的?”
薛忱捕捉到了俞燼尴尬的瞬間,很是來勁。
其實他壓根沒有往那方面想,只要想想俞燼在小說裏的人設,就知道不太可能。
他咧嘴嗤了一聲:“怪不得你叫俞燼。”因為禁欲啊。
然後,俞燼一整個上午都不怎麽搭理他,并冷笑着讓中午他自己點外賣。
因為實在不習慣北極冰凍模式的俞燼,薛忱可勁兒哄了一下午,才以十頁試題交換到原來那個傲嬌保鮮模式的俞燼。
薛忱在心裏搖頭嘆氣:
嗳,有些男主傲嬌起來還挺反差萌嘛。
九月中旬,周四周五有月考。
因為上次入學考試并沒有檢測出大家的真實水平,也沒有排完名次,所以整個年級的考室分布依然按照上學期期末的來。
也就是說,薛忱和俞燼分別以倒數第一第二的成績,一前一後被排在了最後一個考室的角落裏。
考前一晚的自習間,厲華盛跑過來,激動得很:“忱哥雄起,補習了這麽久,一定突飛猛進,完美逆襲,功夫不負有心人!”
“喲,你小子會用習語了。”林翕合調侃歸調侃,也跟着給薛忱加油打氣。
薛忱懶懶一笑:“嘿,別把關注點光放在我一個人身上啊,我這旁邊不是有位更牛逼的隐藏大佬嗎?”
聽見薛忱跟自己安利俞燼,這群哥們同時尴尬了一瞬,接着眼神對視後跟着敷衍地瞎吹了幾個彩虹屁。
俞燼冷晲了晲薛忱,嫌吵,出去了。
林翕合看到俞燼時有些心虛。開學兩周以來,他把後面兩人的對話聽了不少。
但是他嘴很穩,沒有确定的事情不會深究和亂說,而且他的猜測實在……過于離譜,就算說了也沒人信。何況仔細一想,他自己都不相信。
在聽厲華盛的猜測後,他更願意且必須相信厲華盛充滿邏輯的分析,認同薛忱是為了追妹子“忍辱負重”,也絕不認可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考試當天早上,全班例行和學霸握手大典。
簡莘易染勞委的手被摸了個遍,幾個課代表的手上也被蹭光了汗毛。
俞燼正在看書,書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
薛忱把白淨的手心攤在他面前,說:“俞燼,握個手,蹭學霸歐氣。”
“無聊。”俞燼拒絕。
“嘁,反正開學握過了。”說完,薛忱收拾書包準備下課鈴一響就去考室。
前座的林翕合:忱哥,你還記得當初在講臺上握手時你抗拒的模樣麽……
考試即将開始。
薛忱和俞燼幾乎是擦着開考時間兩分鐘進考場,不僅僅是因為時間的原因,更因為近日來他們冰釋前嫌的傳聞,他們小範圍地引起了考室內的轟動。
雖然他們聽20班的人說過,但沒有親眼看見過俞燼讀英語和薛忱“努力”學習的樣子,只認為這是誇張成分。畢竟以前俞燼剛轉到這個學校來時,傳言還說他長得像滲人的妖魔鬼怪、堪比夜叉修羅。
他們依然抱着這倆必定又給年級墊底的心思打量兩人,薛忱和俞燼視若無睹,淡定落座。
俞燼右邊就是後門,他微靠在椅子上,不經意間發現自己正盯着薛忱的後腦勺。
如果把頭發剪掉就好了,他要是再來就不會給他壓痛……
半路上意識到自己想法的俞燼:……
對于薛忱再來的習以為常讓他的思維短暫地空白了兩秒,他極速深吸一口氣,在監考老師來之前起身去廁所洗了把臉。
他瘋了麽?
俞燼回來的時候卷子正好傳到薛忱手上,他轉過身來把試卷遞給俞燼,同時小聲問他:“考多少名?去一考室?”
一考室是簡莘所在的考室。
俞燼接過卷子,冷冷說了兩個字:“轉過去。”
薛忱:???
他又是哪兒惹這大羅神仙不高興了?
一天的考試結束,薛忱傍晚和厲華盛幾個哥們一起聚餐,沒和俞燼一起。
他給俞燼說了,俞燼很淡漠地點了點頭。吃飯的時候問他在哪裏吃,要不要帶點什麽,俞燼也不回消息。
薛忱早就習慣了俞燼這種不常理人的狀态,但預備鈴響,晚自習要開始了都沒看到俞燼,他就開始有點心煩。
俞燼和他不一樣。
他是那種什麽都悶在心裏不說的人,境遇經濟又都如此艱苦,從來不主動傾訴。現在也沒有女主角貼心地開導他黏着他,他如果又遇見了那個每次一給他打電話,就會讓他情緒驟冷的那個“買保險”的人怎麽辦?
女主到來之前,只能他上。
薛忱找了好幾處寂靜的地方,回憶着小說動漫裏最常出現的那些場景,最後試探地來到教學樓的天臺。
頂樓的樓道兩側畫滿了各色塗鴉,門上虛挂了一把粗大的鎖鏈。
薛忱推開門,入目便是大片火紅的晚霞,肆意張狂地鋪滿整座城市的天空,像暮色的探照燈,照耀在天穹等待遠去之人歸來。
俞燼遍是靠着安全牆靜靜站着,以這片燃燒的雲天為背景。以至于對上那雙直直看過來的雙目時,薛忱恍惚間像被野火灼了眼。
……
突然看見來人,俞燼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該有任何情緒的。
他盡量不慌亂地收回目光,淡聲問:“你來幹嘛?”
薛忱走過去,笑着問:“你怎麽不下來上晚自習?也不回消息?”
“還沒開始。”
“喂,俞燼。”薛忱停在他面前一米遠的地方,想了想說,“我沒有過度窺探他人秘密的權利,不知道你以前的經歷究竟是怎樣的,但如果你不開心,一定要及時排解,不要自己一個人憋着。我早就拿你當很好的朋友了,你如果信得過我也可以和我說。”
“嗯總之……”薛忱還想勸他,嗯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你得先自愛。”
“……”
看到俞燼表情似乎有些變化,薛忱終于覺得好受一點。
他在心裏敲了自己一腦袋,心想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他真是一點也不會安慰人,這事果然還是女生比較擅長。
他調節氣氛地挑了個眉,揚起嘴角:“或者你想打架也行,晚上忱哥陪你練手啊。”
下一秒,成功看見俞燼嘴角彎了彎。“不怕被揍?”
薛忱覺得沒面子,有點生氣:“嘿,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被揍?”
然後便聽見一聲輕輕的嗤笑。
“反正,自愛啊自愛。”薛忱感覺他沒那麽不高興了,和他一起靠到牆邊,苦口婆心,“比如,晚上別再熬夜做那些文檔啊翻譯啊什麽的兼職了,缺錢和我說,早點睡,少熬夜……”
老幹部薛忱又說了好多,但也不知道俞燼聽進去沒有,可他不想停下來。
晚霞消失後,天色變黑。
俞燼合上根本沒有翻動的書,說:“走吧。”
“終于舍得走了。高興了?開心了?”薛忱說。
俞燼走在前面,聲音都帶着笑:“回去後把你的題卷找給我。”
“嗯?幹啥?”
“算分。”
……
這天晚上十一點半,俞燼早早地睡了。
但兩點五十五分,手機上震動的鬧鈴又準時把他喚醒。
很快,門外的聲音開始按時走流程,兩分鐘後,薛忱推開了門。
……
秋蟬的樂章漸停,窗外的月光漸漸傾斜到另一邊。懷裏方才夢游的人已經睡得很熟了。
俞燼起身,正要把他抱到他自己的房間去,忽然想去白天的一句話。
他俯身,把自己的手放到薛忱手裏,輕輕和他握了一下。
“怕你考不好,給你握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浴巾:嗯,11點半就睡了,沒熬夜。
23:00更新的狗作者提醒大家最好不要熬夜奧,更新晚總是罪惡感十足哈哈哈(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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