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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窨井蓋上向下望，莫非看見了一排鋼釘釘在牆上，彎曲成“U”字形，小天就順着這些鋼釘向下爬。

裏頭十分昏暗，借着手電微弱的光，莫非照亮了腳下的一小塊地方。

“下來的時候把井蓋帶上。”小天在底下囑咐道。

整個窨井蓋裏散發出酸臭味，很難想象竟然有人會在這裏居住。莫非想起了前些年有過的一則關于兩名老人在B市窨井蓋下居住的報道。現在他眼前的就是這樣的一所居所。

小天略帶驕傲地向莫非介紹道：“莫非，這是我們的家。這是阿元，狗子。傑哥睡着了。猴子他……好像不在。”

莫非用手電照着環視四周，四周圍陳列着一些簡易的工具，廁所就在下游的一堵牆旁邊，用簾子稍微遮了。在另外一頭比較寬敞的地方，鋪着破毛毯一類的東西，那邊似乎與其他的通道聯通，有風吹進這裏。

四周圍散發着一股隐約的臭味，不過比起現在街道上那腐爛的氣味，這裏也不算太讓人難受。

傑哥坐在一塊木板上，他的一條腿沒了，從包着傷口的斷口處還漏着血。他臉色發白坐在那裏，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樣子。

小天問莫非讨了食物，給傑哥一點點喂下。

“你叫莫非？”阿元湊到莫非前頭，笑嘻嘻地問他。

阿元整個人幾乎被折成一個球形，根本無法站立。而狗子，看起來真的像狗，他的皮膚被人用藥水泡爛了，植入了奇怪的皮毛；他的一只眼睛沒了，而另一只，則一動不動像是假的……

莫非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而那個叫做阿元的小姑娘噗嗤一笑說道：“你別害怕，這不是喪屍咬的。被人賣到這裏的時候就是這樣，小天他們也是。壞人跑掉了，洪姐救了我們。還有傑哥，是洪姐救了他，不過他的一條腿保不住。你呢？洪姐是不是也救了你？她在哪裏？”

那個叫做阿元的小姑娘天真可愛，就像小天一樣未經世事。莫非漸漸明白了阿元所說的一切——

這些孩子都是被人販子拐賣到C市的。喪屍爆發以後，那些人販子自己逃跑了，而把孩子們留在市裏。他們身上的傷應該是一種叫做“采生折割”的古老罪惡行為，就像S市裏經常能夠在地鐵站門口看見的那些孩子一樣，他們統統有這樣那樣的殘疾，但這些殘疾都是人為造成的，為的是把拐賣來的孩子賣給老大，靠他們乞讨謀取利益。

“謝謝你帶來的食物，有了這些傑哥可能會醒過來了。他和洪姐一樣都是好人，他幫我們聯系了好多記者，小豬就是被他救走的。可是後來，老大得到了體育場以後就拼命抓他。洪姐說她找到傑哥的時候，他是被吊在鐵欄杆上，他的一條腿是被喪屍咬的。”

莫非低頭看着木板上的男人，他的一條腿從腿根部整個截去，沒有輪椅，他用木板當做自己的床和拐杖。

小天剩下的一些食物都給那些孩子們分了。

阿元狼吞虎咽，小天問她道：“猴子呢？”

阿元連頭也不擡，含糊着說道：“他出去找你們的，到現在還沒回來。”

“他怎麽能一個人去呢！外面這麽危險！”小天跺跺腳。

莫非對孩子們說道：“小天，我得回去一趟，把老人接過來。你們在這裏呆着，千萬不要擅自行動，如果等我回來猴子還沒到，我會和洪姐一起出去找人。你照顧好你的兄弟姐們，還有受傷的人。”

莫非帶了他自己的手/槍和刀出發了，當關上窨井蓋的時候，四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聽到不遠處的喧鬧，聽到了玻璃被砸碎的聲音，也看到了街角邊時不時地閃過一絲黃燈，這些都提醒着他，體育場的人就在附近。

甚至有一次，莫非正要從街口走出去，就看見一道車燈閃過，他立馬躲進了街邊的垃圾桶裏。

那些人脫離了車隊，開進了居民區當中。莫非從垃圾桶縫裏看見那幾個人闖進了一家民居裏，把別人的大門給砸了，把裏面的電線、水管，凡是能用的東西統統裝上了車。

體育場附近的街道裏早就已經被各式各樣逃難的人洗劫了一遍，所以他們并沒有太大的收獲，很快就開着車子，四處尋找下一家可以搜刮的民居。

莫非終于順利回到大學城的時候，唐士勉已經等不及地在校門口等他。莫非解決了幾只靠近他的喪屍，跟着唐士勉很快進入了女生宿舍。

唐士勉等人已經将東西全部都整理好裝進車子裏，而洪姐也被幾個人綁着塞進了汽車當中。

莫非來到宿舍的時候，他首先鑽進車裏，用自己的小刀給洪姐松綁。

見到莫非的舉動，淩波立刻明白他此行順利。

而莫非也言簡意赅地給各位彙報道：“我們可以相信他們。帶上所有的食物和武器，一定要小心附近的車。淩波的車跟着我們行動，我們會給你把風。”

當莫非等人在街道上小心移動的時候，翟浩俊被老大安排着到體育場外去工作。

“我們每天晚上都會派出二星以上的人員到外頭，這叫做打野。你別小看打野，這可是一個肥差！每兩個人就可以分到一輛加滿油的車，在天亮以前我們可以随意支配這輛車子。打野所有的收獲一半上繳，一半歸自己。我聽說你就是那個在超市裏大出風頭的新人，你好，我叫桂新覺。”

翟浩俊根本對這些人名不感興趣，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可以走了嗎？”

桂新覺見翟浩俊個頭高，身體壯碩，話也不多，本能地以為他是和他們同一類人。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像翟浩俊這樣的新人他見了多了，個個都以為自己可以巴結到老大，混到上頭的位子。

桂新覺心裏很明白，在老大面前，除非是像丁偉這樣的手底下有人的家夥，其他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在體育場裏，層級分明，他們這些新來的想要和老人分一杯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桂新覺對開着車的翟浩俊說道：“我們以前經常在大學城打野，後來附近的人越來越少，收獲越來越少，才慢慢發展到城外去。不過要我說，C市裏能吃的東西，除了超市那塊，幾乎已經都被人搜羅完了。因為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一些人還在市裏頭沒有逃走，不管多大的團體，現在都在以搜羅食物為首要目标。”

翟浩俊聽到這句話，挑起了眉毛，他開着車問道：“市裏到處都是喪屍，而且你們天天這麽多人在外面跑，他們怎麽能活得下來？”

桂新覺看了一眼窗外說道：“千萬不要小瞧他們這些人。你看我手上的傷，是給一個八歲的小子咬的。為了一袋面包，他把我手上一塊肉都給咬下來。媽/的，就當喂了畜生！我沒有殺他，把他關在大狗籠子裏，我走的時候他還活着。”

翟浩俊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桂新覺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遞給翟浩俊。翟浩俊用嘴接過以後，桂新覺給他點上了。

雲霧缭繞之中，桂新覺又說道：“那個淩波，以前聽說也是跟丁偉一起混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給趕了出去。聽說他們在外面另立山頭，搞了一個據點，牛氣得很！徐義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車，滿滿一車食物！我在想，如果真的在體育場混不下去了，說不定我會去投奔淩波。”

“丁偉”，這個名字桂新覺反複提及。

翟浩俊對他也有印象，白天和徐義出去打獵的時候，是丁偉開車把他送回體育場。他記得丁偉是一個面相謙和的大叔，身上有一股農民工的謙和踏實之氣。這樣的人，怎麽會和老大混在一起？

翟浩俊問道：“體育場的老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

桂新覺笑了笑，吐了一口煙圈說道：“別說你一個新來的，就算是我，也沒機會見他。除了丁偉以外，其他人要見他是很難的。比起老大，還是丁偉比較常見到，他身邊還有一個陳四，瘦瘦弱弱的很好認。丁偉走哪兒陳四就跟哪兒，咱們最瞧不起這號人物……”

桂新覺還在那絮絮叨叨，翟浩俊卻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體育場裏的人等級森嚴，戒律嚴明，并且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很繁重的勞役要做。

他一個新人，從進體育場到現在，幾乎就沒怎麽休息，一直被派到外面做任務。對于體育場裏的地形和防守，他是很不熟悉的。

翟浩俊記得那天晚上自己被體育場裏的人發現，然後被人用槍威脅，強行帶進了這裏。他的随身物品都被人拿去保管，包括手杖裏的血清。

血清，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