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聽得鐘響,求仙者們有的胸有成竹地放下筆,有的臉色慘白,滿是慌張,但多數還是停下了筆,不過場上仍有一些少年似乎并未寫完,将手中的筆捏得死死的,試圖寫下最後的答案。
“第一列北側第五位試者,第三列北側第七位試者……第十五列南側第三位試者。”臺上承劍宗弟子掃視一圈,接連報出十來個人,“規定時間未停筆,視為淘汰。”
聽得此言,衆人一片嘩然,一邊慶幸自己早早停下筆,一邊朝被點名那些求仙者們投去同情的目光。
被點名者皆是一臉慘淡,不過能走到這裏的,都不是心智不堅之輩,心知是自己觸犯了規則,都還是順從地在幾位修者指引下離開了試場。
又離開十幾名,如今求仙者數列已從起初的将近五千人變成将将剩下一百五十人,而承劍宗向來收徒只會招收八十名弟子。
也就是說,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在這次悟性測試中,還要再離開将近一半。
批閱答卷時,等候中的試者們面色都是惴惴不安,畢竟那只是一個字,所有人都無法确認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褚思林擦了擦額上的汗,眼神忐忑地看了眼臺上的修者們,他嗓子有些發幹,壓低了聲音朝沈池問道:“你有把握能通過測試嗎?”
“嗯。”沈池站得很直,但鬥篷裏的眼睛卻是閉着的,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
方才答卷上的那個字雖不需要靈力支撐,但每一筆他都耗費了極大的心力在上頭,再加上之前那番測試時體力和精力的消耗,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已是到了極限。
如今還能站在這裏,完全是靠着他長久以來的意志在支撐了。
顯然沒有聽出沈池話中的倦怠,褚思林驚訝地看了沈池一眼,正想細問,注意力突然被臺上幾位修者的動作吸引了。
只見方才分為五組批閱衆人答卷的修者紛紛圍到了為首那名大師兄處,個個眼神灼熱地望着一張紙,雖聽不見聲音,卻能看見他們讨論得十分激烈,還時不時往臺下看來,好半晌才散了去。
衆修者的表現讓臺下等待宣判的求仙者們皆是吊着一口氣,但由于他們站得很遠,加上有人遮擋,并看不清臺上的答卷,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隐隐猜測是引起他們讨論的是一份答卷。
這個猜想讓幾位本身出自修真世家,且對此次測試成竹在胸的少年表情更是高傲了幾分。
此時旁邊一個約莫十四五的瘦高少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停在沈池面前,他微微低着頭,居高臨下看着沈池瘦小的身板,語氣有些擔憂,“方才答題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好像什麽都沒寫,是不會嗎?不過沒關系,你年紀還小,今年不過十年後還能來,就你這個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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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思林皺了皺眉,這人的話乍一聽似乎沒什麽不對,但怎麽越聽越刺耳呢?好像話裏話外都在諷刺沈池過不了測試。
“修行之途,在于精。”
正當褚思林思索着哪裏不對時,只聽沈池這麽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答得多,反倒是浮躁之舉了?”那瘦高少年似乎被沈池的話氣笑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是挺有志氣的。”
“多謝。”沈池語氣不冷不熱,說完還打了個呵欠,期間半眼也沒看那少年。
顯然沒想到沈池非但不反駁自己,還漫不經心地朝自己道謝,那少年尚未出口的諷刺瞬間哽在了喉中,浮于表面的友善再也僞裝不了了,他一拂袖,哼了一聲,“不就仗着個絕品根骨嗎?待結果下來,看你小子怎麽狂妄!”
少年離開後,沈池擡起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氣急敗壞的背影,片刻後才繼續閉目養神。
約莫半個時辰後,幾名修者将答卷分成了兩部分,最後由雲煜手持着一卷竹簡,他将竹簡攤開,“下面我念到名字的試者請出列。”
“陳天利,朱琦文……張玉恒……”
随着雲煜念出的名字越來越多,剩下的人表情越來越慌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那面竹簡,恨不得将它盯出個洞,好看看裏面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張馳陽,褚思林……”
聽得自己名字,褚思林一致擔憂地望了眼沈池,他已經是第七十五名了,剩下五個名額,若是再沒有沈池的名字,那……
“褚思林,請出列。”
褚思林顯然很想留在沈池旁邊與他一同等結果,直到雲煜第三次叫到他名字時,面上還有些猶豫,這時,他突然感覺背上傳來一股推力,那股力道雖不算大,但此刻他注意力正在雲煜和沈池之間徘徊,竟一時不慎被推得一個踉跄,跌跌撞撞闖入了通過測試的弟子群裏。
“哈哈哈!”
見得褚思林的窘狀,一陣善意的哄笑聲從過試者群中傳來,褚思林摸了摸頭,紅着臉和大家一起笑了笑,但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沈池。
他應該能通過……吧。
想到沈池方才回應那名少年的那句話,褚思林将心裏的那層不确定性去掉,朝沈池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沈池将手收回鬥篷裏,視線沒在褚思林那個燦爛得過分的笑容上停留,只是動了動有些發酸的手腕。
“袁烈,穆曲止,白廣,楊天和。”
接下來的四個名字裏都沒有出現沈池。
只剩最後一個名額了。
沒有被念到名字的求仙者們都捏着一把汗,心提到了嗓子眼,之前他們在雲煜威壓下沒有倒下去,現在卻神經緊緊繃起,都是搖搖欲墜,仿佛随時都要倒下去一般的模樣。
反觀沈池,仍是半低着頭,似乎一點也不關心自己通不過,褚思林咽了口口水,最終還是決定相信沈池。
盡管二人認識不久,甚至連沈池的完整模樣都沒見過,但他卻是下意識覺得沈池不是那般只會說大話的人。
因為鬥篷的遮蓋,雲煜也看不太清楚沈池表情,只覺得他現在應當很是淡定,心下對這孩子不由更加欣賞,可繼而想到他交上來的那份答卷,嘴裏一陣泛苦。
不過既然這孩子選擇了這條路,并且成功通過測試,那他自當守諾,給予他入門的權利。
至于以後如何,便以後再說罷。
“沈池。”心念百轉不過一剎,雲煜念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合上竹簡,“以上便是此次通過測試的人選。”
對于這個結果,沈池并不意外,他拉了拉鬥篷,在衆人的各色視線下,作為最後一個通過測試的試者,不緊不慢地邁出隊列。
“我不服!憑什麽這小子能通過測試?他答卷上分明什麽都沒寫!難道就憑他那副根骨嗎?這不公平!”
此時一個拉高的少年音倏地沖破人群,傳入了衆人耳中。
而發出聲音的,正是那名方才明嘲暗諷沈池不可能通過測試的瘦高少年,本來他對自己信心滿滿,就算還剩下最後一個名額時,他也篤定那個人是他。
但這個穿鬥篷的古怪小子,竟然搶走了他的位置!
這下可好,那少年呼聲一出,通過測試這邊的承劍宗準弟子們還算穩重,只是看向沈池的目光複雜了許多,而沒通過的那邊,卻是霎時間炸開了,聲讨者越來越多。
自是聽見了身後的叫嚣,沈池打了個呵欠,腳步卻是沒有半分停頓。
【宿主,為了更好的完成逆襲任務,建議您此時最好對那群質疑您的人給予一個有力的還擊。】噤聲了許久的系統此時出聲了。
想到上次這系統說出這句話後提出的解決方式,沈池心下不由對這系統功能産生了質疑,不過還是問道,【有何建議?】
【建議宿主從實力上證明自己,013可以暫時給宿主提供任何需要的道具。】
沈池半眯着的眼裏閃過一道利光,【就算我需要神器你也能給我找來?】
【是的,宿主,不過只能是暫時,使用完畢後會回收。】
聽完系統所言,沈池在心裏将它重新估量了一番。
神器,是傳說中比仙器還要高一等的法寶,歷經兩世,沈池也最多只在傳說中聽過,前世隐隐有個傳聞,說沈無惑有一件神器,而系統所給的劇情中,也确實證實了這一點。
那是一柄劍,同時也是沈無惑的本命法寶。
但令沈池奇怪的是,他曾與沈無惑多次交手,雖每次都敗于沈無惑手下,但卻并不都是慘敗。事實上,曾有許多次他都傷了沈無惑,更是有一次差些要了沈無惑的命,而這些戰鬥中,他卻是從未見過沈無惑使用過那柄傳說中的神器。
前世沈池是不清楚沈無惑是否真的有神器,也便從未在意過,就算今世拿到劇情之後,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沈無惑看不起他,才會壓着神器不用,不願與他真正對決。
為此沈池特意花了一些時間,從記憶中将前世和沈無惑多次交戰的場景和劇情中所提及的場面一一提取出來。
兩相對比,沈池發覺除了最後一戰,之前的對戰雖然結果大體是一樣,都是他敗,但不同的是,劇情中的他敗得很慘,且每次都是受傷不輕倉皇逃命,而前世的事實卻是,他雖勝不了沈無惑,卻總能傷到他,并且在大多情況下……沈無惑的傷都比他要重。
至于個中原因,沈池暫時還沒得出确切結論,但他目前能肯定的是,就着沈無惑毀了他母親遺物這一點,除非有他無可拒絕的原因,他與沈無惑,今生注定不可兩立。
就算不能殺,他也不願與他有半點瓜葛。
【請問宿主,是否需要幫助?】
從思緒中掙脫出來,沈池回道,【不必,此事自有人會解決。】
系統似乎有些疑問,【為何?】
聽得這句問話,沈池頓了頓,才回道,【聖者言,君子愛口,孔雀愛羽。】
【宿主所言極是。】
沈池與系統交談不過幾息,期間時間正好夠他站入準弟子隊列,見沈池過來,那些弟子仿若見了瘟疫一般,紛紛往旁邊挪了挪,倒是褚思林連忙湊上前來,伸手想拍沈池的肩,卻拍了個空,收回手,他不介意地笑道:“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通過的!那人一定是嫉妒你才這般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躲開了褚思林的手掌,沈池點了點頭,唇角微微勾起,“謝謝。”
看着沈池半掩在鬥篷下那抹小小的笑容,褚思林眼神晃了晃,随即才道:“不,不客氣。”
待沈池轉開視線,褚思林伸手拍了拍自己有些發燙的臉,好一會兒才終于回複平靜。
談話結束,也不問對方為何恍惚,沈池繼續半低着頭閉目養神,仿若此刻那些人聲讨的不是他一般。
正當聲讨愈演愈烈,在發展到那群淘汰者試圖上前撕扯時,一陣威勢突地壓到了那群鬧事者身上,一時間場內猛地靜了下來。
與此同時,雲煜看向那名首先鬧事的少年,“是你最先提出疑義的。”
被雲煜一看,瘦高少年眼神閃爍了一下,随即大聲道:“是!”
“原因。”
“我不服!方才答題時我全程沒見他動筆,但憑什麽他通過了?”
“哦?那麽,你上來。”雲煜朝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臺上來,然後又環視一圈衆人,“其他有疑義的,也一并上來。”
不消片刻,臺上便站了二三十人,大多是那些淘汰者,僅有一兩名準弟子。
“這便是你們不通過的原因,”雲煜指了指那塊青色大石,“仔細看着這個字,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麽?既然是你先提出疑義的,你先來。”
被雲煜點名的瘦高少年先是瞪了臺下的沈池一眼,才上前一步,眼睛盯着那個‘劍’字。
方才站得遠,他只覺得這個字很是大氣磅礴,可現在站近了,卻是另一重完全不同的感覺,只是看着那個字,他便覺得心上仿若壓了一座山,沉得他喘不過氣來,想拔腿就跑,卻又挪不動腳,只能在原地憋得滿面通紅,直到雲煜再次開口讓他退下,才終于喘過氣來。
“我們考的是悟性。”見衆人皆觀察完畢,雲煜再次開口,“方才你們隔這石頭有些距離,所以大多答案都比較空泛,所以我們擇優選取了前八十名試者。”
盡管心裏明白自己的答案肯定不過關了,但瘦高少年仍然不死心,伸手指向臺下,“那他呢?我剛才就站在他後面答題,全程沒見他作答!”
他的手指所朝的方向盡頭,赫然就是沈池。
作者有話要說: 沈無惑:QAQ我真的不是故意打小池的!我怎麽舍得打小池呢!
沈池:呵呵,誓不兩立。
PS:“君子愛口,孔雀愛羽”出自漢·劉向《說苑·雜言》,大意是君子會注重言論是否得當,孔雀都很愛惜自己的羽毛。這裏小池是用來比喻承劍宗的,畢竟越大的宗門越是注重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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