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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南憑崖拿出放大鏡的那一刻,李念榮就知道糟糕了。
誰沒事兒會在兜裏揣個放大鏡?
自己要“伏擊”南憑崖的事情,一定是被南憑崖事先知道了。
谷熏也是這麽想的。
看來南憑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寶石放大鏡帶上來了,為的是等李念榮拿着“絕礦一百年”的矢車菊藍寶石準備當衆奚落南憑崖。南憑崖不發一言,不是因為他心虛,而是等着李念榮大放厥詞,等李念榮的情緒到達最高點,南憑崖才拿出檢測儀器來讓李念榮出醜。
原本,李念榮搞這些小動作,南憑崖是不放在眼內的,但一開始沒理他,他就越發來勁,不時就來刺南憑崖一下。南憑崖這才決定修理修理他,免得他目中無人。
南憑崖預料到李念榮會來鬧事,也知道自己該怎麽應對,卻沒想到谷熏會跳出來,直接揭破李念榮帶了次貨這一事實。
谷熏已站到聚光燈之下了,也伸手接過放大鏡了,但他心裏是虛的。
因為他根本不懂寶石鑒定。
“咳咳……”谷熏幹咳兩聲,“我沒有專業資格證。怕看出來不夠權威。”
“我來看吧!”臺下走上來一個儀表堂堂的OMEGA,原來是寶石總監。谷熏見了他,如見了救星,說:“您是專業的,您來吧!”
這時候,李念榮的臉已經綠得發青了。
那寶石總監拿着放大鏡端詳了一會兒,說:“這顆藍寶石确實是矢車菊色的。”
“那、那肯定的。”李念榮抹着汗珠。
“只不過……寶石內部欠缺了色帶和雪片狀的包裹體……”寶石總監話鋒一轉,“确實不太像是克什米爾産的。”
李念榮此刻心裏發虛,嘴上的聲音卻更高:“你別胡說!這是我從朋友那兒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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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石總監笑笑,說:“當然、當然。我這也是初步的判斷,不是百分之一百準确的。不知您朋友送您寶石的時候,有沒有附上權威證書呢?一般而言,證書上是有寫産地的。如果證書标注明确,那問題确實不大。”
“證書啊……”李念榮幹咳兩聲,“我回去看看。”
大家聽到這裏,基本上都心知肚明這個“我從我朋友那兒拿的”,乃是常見的“無中生友”。臉上沒什麽,心裏都不知怎麽恥笑李念榮了。
李念榮也是當場顏面掃地,正等着主持人給他下臺階呢,卻不想南憑崖的秘書趙莫為卻開口了。趙莫為只笑笑說:“其實克什米爾藍寶石絕礦許久,市面上號稱是矢車菊藍的多半是假的。所以我才建議南總選擇皇室藍。這寶石是年輕,但真材實料、優雅貴氣,總好過以次充好的老貨。”
李念榮只暗罵:好你個趙莫為!不過是南憑崖身邊的一條狗,也敢朝我吠了!
這臺上氣氛緊張非常,臺下卻是其樂融融的嗑瓜子看戲,只說這臺上的戲碼可比什麽電視劇都好看啊。
作為壽星公的陳董也是尴尬的,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老人了,笑着接過了兩盒藍寶石,笑呵呵地說:“都是很好的禮物,我太感謝二位了!”說着,陳董自己鼓起掌來,臺下也随之響起了掌聲。
在一片雷鳴似的掌聲中,李念榮灰溜溜地跑下了臺。
南憑崖也微微一笑,準備走下臺,卻見谷熏像那麥克風架子一樣杵在舞臺中間,一動不動的。南憑崖微微側身,壓低聲音說:“你等下還有表演?”
谷熏這才回過神來,紅着臉跑下了臺。
等谷熏跑下臺,環視全場,卻已不見了李念榮的身影了。大約李念榮老臉擱不住,自己跑了。
一旁松齡卻拉着谷熏,笑着說:“小谷啊,我剛剛可為你捏了一把汗呢!”說着,松齡還遞上了帶着香氣的手帕。
谷熏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才真是一把汗……”
松齡卻笑道:“不過你當衆替南總解了圍,他肯定會記住你的。”
“我看李念榮也記住我了。”谷熏苦笑着說,“也不知是福是禍。”
松齡卻說:“你不必怕那老貨。他就是仗着和嵩老有點舊交情,老是耀武揚威。現在無人理他了,他就自己搭臺自己唱戲。誰知道他這唱戲的把自己嗓子唱劈叉了,也是好笑!”
“和嵩老有交情?”谷熏好奇地打聽,“是嗎?”
松齡卻諱莫如深起來了,只笑着拍了拍谷熏的肩膀。
說起“嵩老”,大家都是知道的。DH集團是嵩家的産業,嵩老是上一代掌門人,現在已經退休了。本來他有倆ALPHA兒子,大公子和小公子都在集團裏任職,卻沒有上演兄友弟恭的戲碼,倒是每天争權奪利,在集團裏搞內部鬥争,一頓內耗,将DH集團鬥得元氣大傷。
逼得退休了的老頭子跑出來開董事會,宣布讓不姓嵩的“外人”南憑崖當董事長兼總裁,啪啪打了兩個兒子的臉。嵩老只說:“與其讓你們禍起蕭牆把百年基業毀掉,不如找個職業經理人老實幹活。”
嵩家小公子審時度勢,不争不搶了,還和南憑崖交了朋友。而大公子卻不服氣,接下軍令狀,跑去開拓非洲市場,不成功便成仁,發誓要做點事業給老頭子看,好讓老頭子回心轉意。
現在集團內部基本上都被南憑崖把控了,作為嵩家大公子“舊部”的李念榮不服氣,才搞這麽一出。
今天陳董的歡送會,嵩家也來人了,嵩家小公子就到了,還帶着他姑姑。這小公子名叫嵩峻宇,雖然是個ALPHA,但個子不高,還因為有點虛胖,看着比OMEGA谷熏還矮。宴會裏,嵩姑姑還說待會兒要打麻将,又拉着南憑崖問他:“最近什麽股票比較值得買呀?”
南憑崖答道:“之前推薦您的不是都漲了麽?”
“就是漲了,才再問你嘛。”嵩姑姑親熱地拉着南憑崖說話,似和財神聊天似的虔誠。
谷熏站在不遠處聽着,還疑惑地問松齡:“怎麽?南總還會炒股?”
“南總本來是在金融機構工作的。大約是有這樣的背景,所以懂這些吧。”松齡回答,“大公子和南總不和,但小公子和姑姑都很信任南總的。這也是南總這個‘外姓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呢。”
聽着這些,谷熏隐約了解了一些情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南總和我一樣,都是個打工的?
真正的權力還財富,還是握在嵩家人手裏。
“作死啊?”陳篤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小谷,愣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去幫忙幹活?那邊的燈架倒了,你去看看。”
谷熏連忙點頭:“我馬上去。”
看着谷熏走開了,陳篤便捋起袖子,滿臉不屑的。他和松齡站在一塊兒,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部門這個小兔崽子,就想着出風頭!什麽時候死都不知道呢!”
松齡倒是聽明白了,陳篤是不滿意剛剛谷熏擅自跳上臺攪和進“矢車菊和皇室藍”的紛争裏。對此,松齡也是無言以對了。
陳篤心裏更加特別喜歡谷熏了,覺得谷熏這小子平常老實巴交的,結果到緊要關頭卻跳那麽高,也不問問自己這個做領導的意見!陳篤對此尤其不滿,就想着要多“教育”“教育”這個小輩。
收尾的工作,谷熏也是配合着公關部門一起做得井井有條的。倒是陳篤說家裏貓等着喂,提早回家了。畢竟陳篤是領導,谷熏也沒辦法,把活兒幹完了,剛跑出宴會廳,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陳篤的電話。
谷熏心裏罵娘,但還是接了電話:“陳總?”
陳篤說:“我看會場有幾個X牌的香薰蠟燭啊、還有A牌的餐巾紙、C牌的gift set,剩挺多的吧?放着沒用也怪可惜的,你明天拿回公司給我啊!”
谷熏擡腕看了一下手表,眉頭大皺:“嗯,是這樣的……我已經離開宴會廳了。”
陳篤滿不在乎地說:“那你就折回去拿啊!”
——折回去拿你的骨灰啊!
谷熏心裏瘋狂辱罵陳篤,但表面上還是恭敬:“嗯,好的。”
結果,谷熏去拿了香薰蠟燭,正好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了。
谷熏拎着那一袋X牌的香薰蠟燭、A牌的餐巾紙、C牌的gift set,滿滿當當的。他垂頭喪氣地站在路邊打車。偏偏宴會廳定在郊外,十分荒蕪,大半夜的也沒車子經過。他只得拿出手機嘗試用APP打車。
剛好,一輛車開到了谷熏面前。
車窗搖下來,車內的人探出頭來——一看,這不就是趙莫為嗎?
谷熏笑道:“趙秘,您也還沒走呢?真是辛苦了。”
“你呢?也這麽晚啊。”趙莫為笑得挺熱情的,“要回去了嗎?”
“我在等打車。”
“這會兒你怕是打不到車了,上車吧。我送你。”趙莫為呶呶嘴,示意谷熏從後座上車。
“太感謝了!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及時雨!”一邊道謝,谷熏一邊匆忙打開了車門,鑽進了後座。
谷熏一屁股坐進後座,肩膀卻似撞到了什麽,他猛地回頭一看,竟看到南憑崖的臉。
“啊!操——”谷熏吓了一大跳,碰了那冰塊臉,就跟見了閻王爺似的,髒話不自覺地爆出來了。但谷熏腦內靈光一閃:我怎麽在大老板面前飙髒話我這不是找死嗎——
“操——操勞到那麽晚呢?”谷熏僵硬地把話轉回來,“南總可真是……我輩楷模啊……”
南憑崖瞥了谷熏一眼,瞧見谷熏手裏大包小包的X牌的香薰蠟燭、A牌的餐巾紙、C牌的gift set,淡淡說:“你也辛苦了。”
谷熏此刻真是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他這不擺明諷刺我麽?肯定我覺得我是個沒臉沒皮的死窮鬼,專門拖到最後一個走就是為了撈剩下的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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