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媽,我不是開玩笑的。”谷熏神色凝重,“你趕緊把錢還給盧長吉!”
“憑什麽啊?”谷媽媽一臉不忿,“這是我的錢!”
父親也在一旁規勸:“你別這麽固執了!沒聽到小熏說的話嗎?你這個錢啊……是髒錢!要了你也不怕咬手呢?”
“錢哪兒有不髒的啊?”谷媽媽不服氣地反駁,“那個盧長吉犯法也好、貪污也罷,和我什麽關系?我又沒有犯法!那十二萬是他孝敬我的。憑什麽要我交出去?他也給他爸媽買了車子啊,你讓他爸媽先把車子交出去,我就把我的錢交出去!”
谷熏倒是忍不住了,這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拍着桌子罵道:“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谷媽媽愣住了半晌,果然就閉嘴了。
父親也閉嘴了。
倆老人家就呆了一樣地看着自家那向來溫順斯文的兒子罵髒話,像看到一只烤熟了的乳鴿突然翩翩起舞那樣,新奇、驚詫、有點兒恐懼。
在父母如此複雜的目光之中,谷熏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但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軟化态度的。谷熏便沉聲說:“警察要來抓我了!”
這一句話說得父母肝顫膽寒。
“怎麽就抓你了呢?”谷媽媽大驚失色。
谷熏便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盧長吉那龜孫子見自己倒黴了,硬要拖我下水,跟警察說我也貪了。但我沒直接收錢,讓我媽收了十二萬。所以我才讓你還錢吶!……唉,不然我就要坐牢了!”
這話半真半假的,盧長吉那邊确實說了自己給谷熏媽媽交了“保護費”,但這事兒還在嵩斐梵那兒壓着,尚未鬧到警察那邊。
谷媽媽沒什麽見識,聽到警察要抓谷熏,吓得魂兒都丢了一半,一雙眼就溜溜的淌下了淚水:“這可怎麽辦?我的錢都套在股市裏呢!”
谷熏也是雙眼一摸黑。
父親氣得砸桌子,大聲吼:“臭婆娘,我平常怎麽說你來着?你非不聽!硬要我們一家子給你這賊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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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谷媽媽再有什麽不是,父親都是以忍讓為主。谷熏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這樣朝母親發火,谷熏也是愣住了。瞧着母親垂淚、父親惱怒,谷熏一下子有點後悔自己剛剛撒謊撒得有點嚴重,把父母都惹傷心了。
谷媽媽被丈夫吼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過了半會兒,又捶着胸脯哭道:“那我要怎麽樣?我拿命賠你們爺倆吧!”
說着,谷媽媽跑去拿農藥要自殺了。
谷熏趕緊攔着:“沒事、沒事,這十二萬我自己給你先墊上!”
父親卻一揮手說:“讓她喝!讓她喝!她才不喝呢!她怎麽舍得死嘛!”
谷熏一下子頭裂開似的痛死人了。
谷熏垂頭坐在窗邊,心想:“也不知老南那邊怎麽了……”
這是一個明媚的周日,南憑崖約了嵩斐梵一起在酒莊喝酒。
他們也在談論谷熏與盧長吉之間的問題。
嵩斐梵以慣用的優雅姿态斟酒,一邊微笑着說:“這件事怎麽處理,全在于你。”
南憑崖冷笑道:“難為你一直在谷熏面前扮演情聖,結果背後捅刀那麽幹脆。”
嵩斐梵笑了:“Just business, nothing personal——做生意不要考慮私人感情。我以為你也是一樣的。”
南憑崖不接這話茬,只定定說:“我看了一下,你所謂的‘證據’站不住腳。來來去去不就是谷熏母親與盧長吉的轉賬記錄以及盧長吉的片面之詞嗎?疑點太多了,随便請個好點的律師便可以解決。”
“是的。我也是這麽想的。”嵩斐梵回答,“但無論是否脫罪,這件事一旦曝光,谷熏就得上法庭,別人可不管什麽‘疑罪從無’,不論判決如何,這都可能會成為谷熏一輩子的污點。無論他最後多麽成功,都無法擺脫這件‘醜聞’。”嵩斐梵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到了南憑崖的心坎上——谷熏受賄是子虛烏有,證據也不太确鑿,南憑崖有人脈、有錢,絕對可以保護谷熏不坐牢。但是,損失了的名聲呢?
谷熏是一個很在乎聲譽的人:看他當初不肯接受“神都明輝”總裁職位就知道了。谷熏也是很驕傲的,這樣的流言會傷害他。
嵩斐梵輕輕一笑:“當然這不會構成對谷熏的實質性傷害,所以你不怎麽在乎?”
南憑崖冷道:“不在乎他的人,是你!”
說完,南憑崖揚長而去。
看着南憑崖斷然離去的背影,嵩斐梵感慨地舉起酒杯:“特意為你選的酒,結果一口沒喝,實在可惜。”
嵩斐梵啜了一口紅酒,拿起手機來給谷熏打了電話。
接到了嵩斐梵的來電,谷熏還是相當意外的:“嵩董?”
“你已經辭職了,不必這樣尊稱我。”嵩斐梵淡淡笑道,“我打來是告訴你,我不會傷害你的。”
谷熏臉上拂過一絲冷笑:“謝謝您吶!”
“我說的是真的。”嵩斐梵語氣溫柔,“我已經讓盧長吉老實了,他不會在警局胡言亂語攀咬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谷熏半信半疑的:“是不是南總答應了你什麽?”
“無論他答不答應我的要求,我都不會傷害你。”嵩斐梵語氣和煦,“我的目标不是你,是南憑崖。”
“南總答應了你的要求了吧?”谷熏篤定地說,“你現在說得好聽,但如果南總不管我的死活……”
“那我管。”嵩斐梵也說得篤定。
谷熏一下子悶着了,半晌說:“那我謝謝您吶,再見。”
說完,谷熏将電話挂了。
靈神鋒那邊也收到了消息說嵩老病情惡化了,這個消息一旦放出去,DH的股價必然下挫。為此,靈神鋒還打電話跟南憑崖商量:“怎麽樣?要不要動手?”
“不要。”南憑崖答得幹脆。
“不要?”靈神鋒愕然,“為什麽?”
南憑崖說:“嗯,我是DH高管,利用這樣的消息來交易涉嫌‘內幕交易’,是違法行為。”
靈神鋒愣住了:“啊?你……你要遵紀守法,所以不趁低吸納DH股份,是這個意思嗎?”
“是。”說完,南憑崖把電話挂了。
靈神鋒一臉錯愕的,還專門翻了一下日歷,看今天是不是愚人節。
——
——
谷熏這邊剛挂了嵩斐梵的電話後,南憑崖的電話又打來了,說的消息是同一個:“盧長吉的事情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
谷熏笑笑,說:“嵩斐梵剛剛打電話來跟我說過了。”
“這狡猾的男人……”南憑崖滿臉不悅:故意搶在我面前報喜立功。
谷熏知道南憑崖呷醋,便裝模作樣地擡起聲調,說:“嵩董很狡猾嗎?我覺得他人還挺好的,還跟我說,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呢!”
“這你也信?你是傻子嗎?”南憑崖忿忿不平,“你該不會聽了他的話,心裏還挺喜歡的吧?”
“說起來,”谷熏拖着懶洋洋的語調,“我還是挺喜歡有風度的ALPHA男的。”
南憑崖氣鼓鼓的,沉默不語。
谷熏怕南憑崖真的生氣了,便沉吟半晌,又說:“确實要謝謝你,然而我這邊還沒處理好,我媽鬧自殺,我爸跟她吵個不停的,說管她去死,我爸也正好想離婚。”說着家裏的情況,谷熏也是頭痛。
“這事兒好辦。”南憑崖說,“我幫你解決。”
“怎麽解決?”谷熏疑惑地說。
南憑崖便道:“我來你家就行了。”
“你來我家?”谷熏一臉疑惑。
“是的,你告訴你爸媽,你交了個億萬富豪男朋友要來拜訪,他要正式拜見家長,你父母一定會停止争執,裝作和睦夫妻,一團和氣地接待我的。”
谷熏一時語塞:雖然覺得南憑崖這樣自負的口吻有點讨人厭,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周一一早,南憑崖就開着他那輛拉風的豪車到了田間小屋之前。一如南憑崖所料的,谷熏的父母裝作無事,父親不鬧離婚了,母親不鬧自殺了,二人和和氣氣,沒事一樣接待了南憑崖。
南憑崖帶了不少禮物,又說:“上次是以上司的身份來的,這次是以小谷男友的身份。所以,你們不必太客氣。”
谷熏的父母卻仍對南憑崖非常熱情。而南憑崖倒是也挺講禮貌的,雖然表情比較僵硬,但還是禮數周備,誇贊谷媽媽做的飯,又給谷父親點煙,完全是一個晚輩的樣子。
看着南憑崖這一反常态的恭敬态度,谷熏也吃了一驚。
二人獨處的時候,谷熏倒笑着說:“沒想到你對我爸媽那麽恭敬?”
南憑崖瞥了谷熏一眼,說:“你不是說喜歡有風度的ALPHA嗎?”
谷熏哧的笑了,把頭靠在南憑崖的肩膀上。南憑崖頸項間傳來隐隐的陰沉木香氣,讓谷熏沉醉地閉上眼睛。
南憑崖伸手,輕輕撫摸谷熏鬓邊柔軟的發。
谷熏握着南憑崖的手,笑着說:“我要是喜歡有風度的ALPHA,就不會喜歡你了。”
聽着這話,南憑崖臉頰驀地一熱,半晌卻說:“我知道!”
谷熏彎着眉眼笑問:“這你也知道?……那你還知道什麽?”
“我還知道,嵩斐梵确實不打算利用盧長吉陷害你。”南憑崖沉聲說。
“哦?”谷熏倒是好奇,“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根本什麽都沒做過,你是清白的。而我在政法系統都有朋友,盧長吉很難誣陷你。這樣的操作其實對他沒好處。倒不如他先把這件事說出來,又假裝仁義地收手,還能保留點風度和體面。”南憑崖緩緩說,“不過,我為了不讓你纏上官非,倒是會做出一定的讓步。”
谷熏心中十分感激南憑崖:“所以我說嘛,還是你對我最好。”
南憑崖聽到谷熏這麽說,心裏已歡喜不已,但卻仍板着臉:“是啊。這是當然的。”
谷熏拉着南憑崖,在山間小路上慢慢地走着。
南憑崖牽着谷熏的手,感到來自手心的溫暖。
谷熏低着頭,看着二人挨得近近的影子。
“你喜歡我嗎?”谷熏問。
“嗯。”南憑崖回答得非常艱難。
“嗯?”谷熏無奈一嘆,斜斜地瞥了南憑崖一眼,但見南憑崖臉龐在晚霞裏染得紅紅的。
嗯就嗯吧。
谷熏拉着南憑崖的手,在湖邊坐下:“這兒就是我長大的地方啦!”
南憑崖看着遠處的山岚在夕陽下變得光閃閃的,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泊裏,平添幾分夢幻的色彩。
“這兒是個好地方。”南憑崖像是領導視察一樣的給出評語。
谷熏試探地問:“那你呢?你在哪兒長大?”
“城裏。”南憑崖回答,“我父親是個開小賣部的。”
“噢。”谷熏低下頭,“我聽說過。”
南憑崖又說:“我父親過世得很早。”
“嗯……”谷熏瞧着南憑崖,“他是怎麽過世的?”
南憑崖凝視着谷熏,半晌看着遠處的夕陽,說:“車禍。”
南憑崖說得很輕,很慢,像誦一首悼亡詩。
谷熏感到了南憑崖輕描淡寫下那壓抑的痛苦,便不忍心深挖了。
谷熏伸出手來,抱住南憑崖。
南憑崖墜入一個矢車菊芬芳的懷抱裏,輕輕閉上眼睛,猶如嬰兒安睡一樣的沉靜下來。
谷熏輕輕拍着南憑崖的背脊,在他耳邊溫柔地呼吸,空氣旋動着拂過了南憑崖青黑色的鬓角。
南憑崖悶了半天,才說:“回去吧。”
“好。”谷熏笑着挽起了南憑崖的手。
二人并肩走着。
南憑崖又說:“我說的是真的。”
“什麽?”谷熏沒明白。
南憑崖便道:“你要小心嵩斐梵,他是個壞蛋。”
“噗嗤。我知道了。”谷熏笑道,“他是個裝腔作勢的僞君子,不過,我看你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吧!”
南憑崖側過臉來看谷熏,但見谷熏笑得盈盈的,身上沒穿平日那樣的立領襯衫,着一件輕薄的圓領襯衫,細白纖巧的脖子完全露出,柔軟的腺體肆無忌憚地散發着矢車菊的芬芳。
南憑崖便惡狠狠地想:我要不是正人君子,早把你的腺體給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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