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個誤會
這天下午何田課後去社工中心,跟着帶他的老師胡喜年,去片區吸毒人員家庭做跟蹤家訪。他們重點要去的就是丁小祥家,可是丁家大門緊鎖,別說是丁小祥了,就連他那個擺設一樣的媽都沒在。
何田很失望,掏出筆記本把這一次家訪未遂的事情記下了。胡喜年則敲開丁家對面鄰居的門,向裏面迎出來的老人客客氣氣地問:“李大爺,這幾天看見小丁了嗎?”
胡喜年大學畢業有幾年了,從一畢業就做了社工,生得一副熱心腸,長得也是一團和氣,身形微胖,何田十分喜歡他。
李大爺佝偻着背,一見是他們倆,就無奈地笑了,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麽的,慢吞吞地說:“小胡和田田啊,你們又來了?姓丁那個小王八蛋我已經很久沒見着了,說不定死在外頭了吧。他那個媽前天送醫院去了……”
何田忙問:“送醫院了?怎麽了?”
李大爺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不屑地說:“連打了三天麻将,腦溢血……一家沒個好東西,也就你們還把他們當人看……要我說政府就應該把這些人都抓起來,統統槍斃……”
大爺可能獨居慣了,見着人來,尤其還是長得好看又乖巧的年輕人,就特別興奮,拉着何田的手說不停,還非讓他們屋裏坐。
胡喜年趕緊連哄帶騙地把老人安撫住,拉着何田光速下了樓。兩人在樓門口各自跨上單車,胡喜年點了根煙。路燈剛剛亮起來,街邊小吃店人來人往,這一帶是城中村,蒼蠅館子排風不好,濃重的油煙味混合着炒菜的香味,飄滿了整個街區。
“今天就這樣吧,何田,現在聯系不到丁小祥,咱們也沒辦法。”胡喜年對着天空吐了個煙圈,又吸吸鼻子聞着空氣中複雜的香味:“餓死我了……我請你吃飯吧?”
何田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懊惱:“丁小祥已經半個月沒有去過美沙酮治療中心了,前幾天我在香宮酒店看見他,他說要去做‘生意’……老師,為什麽想要幫助他們也這麽難?”
胡喜年拍拍他單薄的肩膀,豁達地笑笑:“何田,你現在是學生,社工就是個專業,以後你工作了,要是還選這一行,社工也就是個工作而已,咱們做了自己本分的事情,結果怎麽樣不是能強求的。‘醫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不是每個案主你都幫的上,畢竟人往高處走比往低處走難多了……”
何田點點頭,笑道:“我明白,謝謝老師。”他沖胡喜年點了下頭,騎上車子猛蹬幾步走遠了。
胡喜年望着他挺拔清瘦的背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肚腩,不由得想,年輕真好啊。
他上大學的時候,也像何田這樣,好像渾身都是用不完的熱情,對世間的一切,不論是好的壞的美的醜的,都抱着一份稚嫩的赤誠,覺得自己可以改變別人,改變世界,正在做的,以及将來要做的肯定是最偉大的事業。
何田其實并沒有想這麽多,他只想着約了辛躍一起吃晚飯,現在要趕緊回到學校去。有了從實習學長那裏得到的內幕消息,他已經和辛躍一起商量了對策打擊報複欺人太甚的葉加文。
想法是有了,但是對于乖小孩何田來說,真正去做又是另一番考驗,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像葉加文一樣“不要臉”。
何田騎着車路過香宮酒店,想起前幾天在這裏的遭遇,心情複雜地朝大門處瞟了一眼,正看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進了酒店。他放慢速度,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來。
走在前面看上去頗有風度的男人,不正是他深惡痛絕的葉加文嗎?真是冤家路窄,陰魂不散。
後面低着頭的男人怎麽看上去也有點面熟……何田一向記不清人臉,要不就是記住了臉又對不上名字,他一時想不起這人在哪裏見過,想着想着竟然走了神,直到後面一輛電動車狂按喇叭,朝他吼:“哎,你會不會騎車?酒駕啊你,還走蛇形?!”
何田吓得差點從車上飛出去,忙回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您先過……”
何田定定神,再轉頭時,葉加文和那男人已經看不見了。他深呼吸了兩口,重新往學校走去,一路上腦袋裏像塞着個毛線團,每個線頭上都是那張他似曾相識又怎麽也想不起來的臉。
直到在食堂和辛躍彙合,辛躍問他要喝什麽飲料的時候,何田腦子裏的毛線團一下活絡了,記憶的線頭猛地跳出來。
他終于想起來,跟着葉加文進酒店的男人,就是那天在七色酒吧外沖他吹口哨,跟他搭讪,還請他和辛躍喝酒的人,好像是叫阿良。
辛躍買了飲料回來,見何田坐在飯桌前,一臉陰沉,手裏的一次性筷子都被他無意識地掰斷了。
“怎麽了?誰惹我們家田了?快跟哥哥說。”辛躍一副随時挺身而出幫他報仇雪恨的樣子。
“沒事,”何田咬牙切齒:“SL的CEO是明天到辦公室對吧?”
辛躍點頭:“學長幫打聽了,他們CEO Smith明天去辦公室開會,下班後應該會安排晚宴……”
何田心裏那一點猶豫蕩然無存,就算這張臉撕碎了扔陰溝裏,也要讓葉加文的真面目曝光在大庭廣衆之下。
這才幾天,這個人渣就又耐不住寂寞了?勾搭着不三不四的妖男去酒店,還特麽是跟他睡過的同一個酒店!
……
花好月圓時,葉加文正在酒店和阿良“約會”。
兩個人洗幹淨,葉加文坐床上,阿良坐地毯上。每個客人脾氣不一樣,阿良也不确定這位是想先聊一會兒培養一下氣氛呢,還是略去有的沒的直奔主題。葉加文倒是随意的很,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跟他很家常地聊了幾句。問他工作累不累,有沒有女朋友,平時除了工作還喜歡幹什麽。
阿良半真半假地回答了,越看越覺得自己今天碰上了一個很好的客人,不但人長得帥,出手大方,脾氣還這麽好。他覺得聊得差不多了,想着自己是職業的,應該主動點,就跪起來想幫葉加文脫衣服。
葉加文眯起眼睛,把他的手擋了擋,說:“你先脫。”
阿良笑着脫了上衣,葉加文又說你轉過去,阿良聽話地跪在地上轉過身去,一下秒他覺得眼前一黑,身後的人把他的眼睛蒙上了。
“……”這沒什麽,帥哥你高興就好,阿良在一片黑暗裏興奮起來,還有更刺激的嗎?
帥哥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他覺得手腕一涼,雙手被敷在身後綁住了,緊接着是雙腳,也被冰涼的鏈子纏在了一起。
“Kevin哥,你真會玩兒……”阿良讨好道。
身後的人卻沒有說話。
“Kevin哥?”被綁了一會兒,卻不見下一步動作,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阿良心裏開始打鼓,這是唱的哪一出?他不安地扭動着身體:“你還在嗎?”
“阿良,”葉加文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拿着一把精致的沒有開封的小刀,順着他的脊背推了下去,在古銅色的後背上印下了一道深白的印子:“我問你點事,你老實回答我。”
“啊!”阿良只覺得一個銳利冰冷的東西劃過肌膚,他感覺到那是能讓他見血的兇器,他吓得渾身發抖,終于意識到今天碰到麻煩了。
艹!這是什麽變态!
刀鋒在他腰眼上停住,往裏輕輕一頂,阿良全身僵硬,聲音劇烈發抖:“別別別!!您問您問!知無不言!”
葉加文的聲音中含着森然的冷意:“上周五晚上,你去七色酒吧了沒有?”
“去了!我……我去玩,順便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客人。”阿良語速飛快,好像多說一句話就能渡劫飛升一樣。
“哦。幹壞事了嗎?”葉加文語氣譏诮,用刀面拍着阿良的腰。
“沒有啊,我連個毛線都沒撈着,本來有倆小學生,結果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真沒有?”葉加文不耐煩了,換了拳頭往阿良腰間擂了一拳:“沒看上漂亮的學生仔?沒給人家下藥?說實話!”
“嗷——”阿良慘叫一聲,身體往前一撲,哀嚎:“別打別打!我說!我是用了點藥,但我真不是看上他了,我這每天工作已經夠累的了……主要那小孩穿得都是名牌,手機是最新款,手上戴的表上萬塊,我想着要是順便做個生意,再把這些東西順手牽羊……沒想到,還沒得手他就跑了……”
葉加文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問出來的這些跟他估計的差不多,何田那樣的,放在群狼環飼的酒吧裏就是一頭任人宰割的小肥羊,一個單純的學生,沒有防範意識,社會經驗又不足,被一個男妓睡了偷了,這麽丢人的事情,肯定也不想張揚,多半就忍氣吞聲了。
這個阿良還不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敢堂而皇之用這麽下作的手段。
葉加文又氣又心疼,把阿良從地上拎起來,怼到牆上去,嚴厲地說:“我現在給你解開,你別打歪主意,我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聽懂沒有?”
阿良被撞得呲牙咧嘴,哪裏敢說二話,帶着哭腔委屈道:“行行行……求您放開我吧……您這麽整我到底是為什麽呀?”
葉加文抿嘴輕笑了下,正色道:“因為被你下藥的那個,不巧正是我的人。”
阿良混跡江湖多年,并不是正直守信的好公民,前一秒葉加文放開他,後一秒他就露出了猙獰的獠牙,飛快反身一拳沖着葉加文面門就打了過來。
奈何葉加文老奸巨猾早有防備,抓住他帶着風的拳頭用力一扭,就聽見一聲骨節錯位的嘎巴聲——
“啊——啊——”
葉加文搖搖頭,還健身教練,這也太不禁打了,一身肌肉都是聾子的耳朵,看着玩兒的吧?他再接再厲,幹淨利落地把阿良的手臂反扭到背後,近身用膝蓋抵上他後腰:“給臉不要臉是吧?你他媽再動一個試試?!”
“不敢了……哥,哥你快放開,手斷了,”阿良疼得冷汗直流,低着頭大喘氣:“我錯了,哥……”
“手可不能斷,還有用呢。”葉加文輕描淡寫地說,終于把人放開,從抽屜裏拿了紙和筆扔到阿良面前:“來,寫個道歉信,先描述事情經過,再真誠道歉,最後保證再也不犯,寫完簽字畫押,磕三個頭我拍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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