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貓轶事

夜風微涼，葉加文的懷抱緊實滾燙，這幾句話讓何田內心翻江倒海，又澀又甜，他無力地扭動了幾下手臂，再确認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葉加文之後，終于放棄了抵抗，他的身體軟下來，靠在葉加文臂彎裏大口喘息。

葉加文抱着他，兩個人在路燈下靜靜站了很久，何田深呼吸了好幾次，終于平複翻湧而來的情緒，才勉強開口說：“……你先放開我。”

葉加文放開他，把他拉着轉了個身，跟自己相對而立。

“你是認真的嗎？”何田盯着葉加文的眼睛，恨不得從他那雙滿含風情的漂亮眼睛裏挖出一絲半點的真心。

葉加文點點頭，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認真的我自己都害怕了。”

何田低下頭，盯着自己的影子，他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和葉加文的影子疊在一起，那樣彼此牽絆，親密無間。

何田擡起頭，深吸一口氣：“那我也認真地回答你，我現在還不能答應，” 他的眼眶通紅，眼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亮，“我承認我有一點點喜歡你，但還沒有完全信任你，我如果現在答應了，對你對我都是很不負責任的。”

葉加文笑了一下，那笑容裏有一點落寞，甚至還有一點欣慰，何田的回答他并不太意外，這孩子對待什麽都認真，對待感情當然更是如此，不也正是這份簡單純粹讓他覺得難能可貴分外珍惜嗎？

“那我喜歡你這沒問題吧？”葉加文微偏着頭，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當然……”何田覺得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暫時不答應可以，總不能攔着人家讓人家別喜歡自己：“沒問題。”

“那我追求你這也沒問題吧？”葉加文上前一步，自然地拉住何田的手。

何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追他和拉他的手有什麽關系，他還沉浸在這一晚巨大的沖擊中緩不過來，覺得好像身在夢中，他讷讷地回說：“好像……也沒問題。”

“那就是了，”葉加文發揚一貫的胡攪蠻纏作風，特別好意思地說：“那現在跟我回家吧。”

何田直到跟着葉加文到了他家門口，才驚覺事情有什麽不對，他驚恐地甩開葉加文的手：“等等，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家？”

葉加文靠在門上笑得不太正經，這小孩太可愛了，真是恨不得馬上把他拉進門去按在床上艹到哭……

“這麽晚了，不回家睡覺，我看着你露宿街頭啊？”

“不是……我可以住外面的。”何田臉都急紅了，他轉身就要走。

“好了，不鬧了，”葉加文開了門，然後把鑰匙塞進何田手裏：“真這麽不信任我，那你睡這裏，我出去睡，早點休息別折騰了。”

何田握着鑰匙，一時無話可說。

“但我走之前，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葉加文指着從門縫裏探出來的一顆圓滾滾的貓頭，說：“我要先進去照顧一下我的貓，還要去樓下喂流浪貓，你看行嗎？”

何田不及回話，就被葉加文拉進了門。

一時間喵喵聲此起彼伏，何田眼睜睜看着四只風格各異的貓咪圍攏而來，葉加文指着剛探頭出去的大號橘貓介紹道：“何田，這是二丫頭，二丫頭，這是何田小哥哥。”

二丫頭懶洋洋地看何田一眼，表示對沒有帶好吃的就敢來的客人一點興趣沒有，轉身邁着優雅地步子走了。

這時一只矯健的小黑貓竄了過來，趴低身子豎起尾巴全身蓄力，對着何田眼露兇光龇牙咧嘴。

葉加文蹲下順着她的毛，說：“這是大丫頭，比較兇一點，但要是跟你熟了，會很保護你的。”

何田目不暇接，眼看着一只可愛的小花貍軟綿綿地叫兩聲，蹭着葉加文的褲腿，然後順着他腳踝就往上爬……

“那這個是三丫頭？”何田撓撓頭，他現在眼裏全是貓，別的都顧不上想了。

“No，No，No，”葉加文沖他搖搖手指，得意地說：“這是招娣兒。她最軟萌最粘人了，可能心理壓力比較大，怕自己招不來弟弟吧，所以特別會撒嬌。

何田目瞪口呆，半晌吞了下口水，哭笑不得道：“那她到底招來弟弟沒有？”

葉加文指着在身後不遠處傻呵呵舔小JJ的黑白花小貓說：“招來了，那個就是弟弟。”

這個弟弟長得實在太喜感，何田繃不住樂了，他臉上黑白相間，鼻子附近的黑毛像是一撮小胡子，越看越像希特勒，一只耳朵也是黑的，瞪着一雙溜圓的眼睛，滿臉驚恐地看着他。

何田一邊笑，一邊放松了警惕，靠在鞋櫃上看着葉加文耐心地給貓鏟屎換水喂貓糧。

葉加文一邊做這些瑣事，還一邊哼着歌，好像很享受這個過程，幾只貓陸續圍攏到他身邊撒嬌打滾，他一會兒逗逗這只，一會兒撸一把那只，玩得不亦樂乎。

何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神魂出竅，心想，大丫頭二丫頭招娣兒還有弟弟，有一個這樣的主人，應該是上輩子拯救了貓宇宙的銀河系吧。

“何田，我還要去喂流浪貓，你一起去嗎？”何田一怔，葉加文已經到了他眼前，手裏拎着貓糧和幾個小食盆，“想什麽呢？”

何田有點尴尬，他懷疑自己剛才看着葉加文的目光出賣了內心柔軟的情緒。他點點頭，跟着葉加文出了門。

“四只貓都是怎麽來的？”何田從小也喜歡小動物，但是他媽媽一直不讓他養，他不太懂貓，但也能看出來這幾只都不是生來高貴的品種。

“撿的或者領養的。”葉加文說着，帶何田下樓來到一片小花園。

這公寓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沒有成規模的園景小區，只有一個涼亭，幾條長凳，一片小綠地。

涼亭在夜風中孤單矗立，樹葉沙沙作響，這幾天斷斷續續下雨，草地裏泛着潮濕的泥土氣息。

深更半夜，這裏居然聚集着十幾只小野貓，一見葉加文來了，原本或躺或卧慵懶嬉鬧的貓們都像迷弟迷妹見了偶像一樣躁動起來，紛紛圍上來發出綿軟的叫聲。

“它們在等你？你都半夜來喂貓嗎？”何田幫着葉加文把貓糧分在食盆裏，擺成一排，野貓們過來一通狼吞虎咽。

“嗯。我下班時間不确定，只能半夜來看它們。”葉加文坐在涼亭下，拍拍身邊的位置讓何田過來坐。

“你每天都來？”何田坐在他身邊，好奇地看着一群呼嚕嚕大快朵頤的小生命。

葉加文淡淡一笑：“嗯，如果我出差就會讓鄰居或者門衛幫忙來喂它們，”他轉頭看着何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葉加文調回到S市之前，曾經在京城工作過幾年，他剛剛到北方的時候，朋友不多，氣候也很不适應，工作壓力山大，覺得孤單無聊時就常常喂樓下的流浪貓，時間久了，經常餓肚子的流浪貓就開始聚集在一起每天翹首以盼等他下班回家，他回家的時間并不固定，貓咪們沒有時間觀念，有時候在天寒地凍中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有一次我臨時出差，淩晨的飛機趕回京城，那天下了雪，天氣滴水成冰，我匆匆回到家門口，發現有一只我經常喂的小貓，縮在一個塑料袋裏已經凍死了。是一只小白貓，身體比較弱，所以我一直都很關注它……”

葉加文嗓音低沉下去，這麽多年來，他記憶當中只有兩個場景一直刻骨銘心，每每想起，就讓人痛徹心扉，一個是他父母意外去世，他從萬裏之外匆忙趕回，卻只在冰冷的停屍間裏看見兩具蓋着白布毫無生氣的屍體。另一個就是那只貓，它半截身子纏着一個紅色塑料單，半截身子躺在雪地上，白色的毛髒兮兮的，清晨朝陽初升，融化的雪水就把它僵硬的身體凍在了雪地上，葉加文想要安葬它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它完好無損地從雪地裏摳出來。

何田扭頭看着他，覺得如水夜色之中，他原本線條淩厲的側臉柔和了許多，就像打了一層柔光濾鏡，何田微微嘆息，心想，他其實是個內心很溫柔細膩的人吧。

何田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一下葉加文的臉，微涼的指尖碰觸溫熱的肌膚，看不見的化學反應悄然發生，在他們周圍點燃了一層燦爛的小火花。

葉加文順勢抓住他的手，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自那之後，我不管它們則以，要是管了就要準時出現管到底，就好像從不輕易承諾，可一旦說出口的事情，就必須拼盡全力去兌現一樣。”

“因為貓咪頭腦簡單，不會說話，單純地信任你依賴你，是不能辜負的。”葉加文臉上帶一點溫柔的笑意，深情地說：“就像有些人，天生比別人笨，需要好好呵護，一樣是不能辜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