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自問自心

他多麽想能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用自己所有的時光。和所有的柔情，包裹着她，保護着她。能夠讓她無憂無慮的，如同以前在止雲嶺上頭的那些日子那般生活着。

影湖對青瑤的感情。他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了。所以當他從重傷的昏迷中醒來，無法化形口不能言的時候，那段難熬的日子。他的腦子裏，全部都是這個女子的身影，腦中回蕩着的。都是她或是開心或是埋怨或是撒嬌地叫他湖湖的時候。

所以那異常艱辛的幾日。都是靠着想着她的臉，才咬牙撐了下來，吸收母親所留下的那些東西。雖說是恩賜和福澤。卻也是苦痛和煎熬。所帶來的痛苦是巨大的，好幾次。他都想放棄了，可是腦子裏又想起了她的臉。

是了。怎麽能放棄呢？都還沒有活着去見小瑤兒一面，若是她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影湖最沒辦法看見的。恐怕就是青瑤的眼淚了吧？

只要她不哭，只要她不哭。

就這麽想着，那些難熬的日子，仿佛也因為對她的思念，而變得甜蜜了起來。

當終于能化作人形的時候，他對父親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回止雲嶺，我要去見青瑤。”

不然，她會擔心難過的。

夜月影看着兒子這樣，只是長長地嘆氣，原本他想過，若是自己的孩子長大了，那麽便再不要他步自己的後塵了，當初孟清寒死的時候，他自己度過了多麽漫長的一段煎熬時光，甚至到現在，已經時隔數百年，依舊無法忘卻。

日日入夢，所想見到的，都是孟清寒的臉。

“人類和狐族，不會有好結局的。”夜月影幾乎是語重心長地對影湖說着。

可是那又怎麽樣？那又有多重要呢？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讓自己做什麽都可以。影湖只是對父親笑，那種笑容，就好像他已經準備好了要承受之後的一切。

人類和狐族結合，産子時是最為危險的，而那又怎麽樣呢？只要她能留在自己的身邊，他可以不要孩子。只要她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

青瑤聽着影湖的話，眼睛眨了眨，雖然她的确是想要影湖不走，可是她畢竟不傻，影湖眼中那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情意，終究是讓青瑤從他這話中聽出了些許意思。

青瑤的表情有片刻的愣，她張了張嘴，忽然就有些羞赧的情緒冒了出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湖湖已經……

“你若能不走，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青瑤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的話，于是只能這樣給出了一個看似模棱兩可的答案。

影湖擡手摸了摸她光滑白皙的臉，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來，“小瑤兒，我所說的永遠生活在一起……并不是你所說的我不走，就能夠概括的。”

娶她，疼愛她，包容她的一切，和她永遠生活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要分開，這才是他想要的。

“我已經同父親商量過了，他也已經同意了。”影湖依舊是低頭溫柔地看着青瑤，“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會用最漂亮的祥雲軟轎，将你娶回青丘，我們永遠在一起。”

青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底裏有着些許震驚的情緒湧了上來。

而影湖唇角依舊是柔和的微笑，已經伸手握着她柔軟的手指，繼續說道，“我會如同以往那樣，甚至比之前做得更好，愛護你，保護你，決計不讓你受到任何傷痛。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願意跪在千山雲頂門前，跪在缈雲殿門前，等到上尊答應我為止。”

青瑤有些措手不及，她只是睜着眼睛，似乎嗓子已經完全沒了功用，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就那麽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個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狐貍，影湖……他竟然求婚了？

她的确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甚至完全忘了應該如何說話。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是她太過遲鈍麽？總覺得影湖只是對自己很好而已，卻是從沒想過，他竟是會對自己生出這樣濃烈的情意來。

“只要你點頭，小瑤兒。只要你點頭。”影湖低聲說着，手指已經感覺到她的手指已經有些僵硬了，心中不由得無奈地苦笑，還是吓到她了麽？果然……還是太早了麽？

之所以一直壓着心頭的情意，就是擔心會吓到她，而眼下看來，的确還是吓到她了呢。

只是，影湖心意已決。

“小瑤兒，你願意嗎？”

青瑤仿佛周遭的房間擺設統統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茫茫，只能聽到影湖溫柔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問着自己，你願意嗎？

願意嗎？她在心中問自己，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青瑤自知，自己的确是喜歡影湖的，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仿佛早就成了一種習慣，他對自己的百般愛護，什麽事情都不用自己*心，這樣子的日子，自己也早就已經過得習慣。

可是……嫁去青丘麽？然後和影湖永遠生活在一起。她願意嗎？

青瑤愣愣的，可是腦中卻忽然浮現另一個人的身影，當她腦中想到，永遠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這人臉上仿佛永遠都是一副終年波瀾不驚的淡然表情，也永遠都是一襲沒有過多華麗繁複裝飾的簡單白衫，穿在他身上，卻又似乎比任何華麗的衣飾都要來得好看，頭發也總是那般如同緞子一般束在腦後，無懈可擊的容顏挑不出絲毫缺點。

聲音也總是淡然的，可是就這種淡然，卻讓她很是安心，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會依舊這般淡然着，一張不動聲色的側臉，然後輕松地将那垮下來的天，再頂回去。

青瑤心中有片刻的迷惘，可是卻又馬上澄明了，的确是喜歡影湖的，但……若影湖所說的永遠在一起，是那個意思的話，那麽，自己想要永遠在一起的那個人……就是伯夷啊。

青瑤想，原來自己早就已經在不知何時的時候，就已經任由那個睥睨天下的男人，在自己的心上打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烙印了。

她根本就已經，無法在用那樣濃烈的感情，去喜歡另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