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書房

而就在雲熙寄出急信的第二天，她明顯就感覺到，淵清先生的情緒似乎好了不少。雖然臉色依舊是有些虛弱蒼白，只是雲熙也知道，他這種仙門中人。所受的傷，怕是請了大夫也沒有用。于是只能盼着瑤兒趕緊收到信。

只是她卻沒料想淵清竟是主動要求跟着他們下田勞作。這可讓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先生又很堅持。

雲熙只能同意了。

她和楊秀才兩個，都有些揣揣不安。直到眼下看着淵清臉上的笑容，才算是放下心來。

青瑤心中怎麽也安不下來，總是坐不住。雖然自己身上內傷已經在師尊的妙手回春之下。恢複得七七八八，但是若是要想不因為內傷而根基不穩，還是需要靜心修煉一段時間的。

只是坐在房中。眼睛已經閉上了。卻如何都靜不下心來。總想着伯夷的情況，眼睛一閉上。腦子裏就是伯夷嘔血之時那觸目驚心的場面，眼睛又猛地睜開。她已經在書房門前來來回回了好多次了。

可是卻惦記着伯夷的話，不敢進去打擾。

心中的焦急使得她的胸口更加煩悶，甚至就連肩胛翅膀處的舊傷。都開始有些隐隐作痛起來。

她都已經記不得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徘徊到了書房門口了，定定看着書房緊閉着的門，青瑤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師尊怎麽樣了？還好嗎？

就在這個時候，嘎吱一聲，書房的門忽然打開了。

青瑤愣了一愣，心頭一喜，就朝着書房門走去，只是走到門口，也聽不到裏頭有什麽動靜，她探頭進去看，伯夷坐在榻上，似是處于入定的狀态，周身所布的結界陣法也都閃着微光，顯然是處于靜心修煉的階段。

步子都已經擡了起來，硬是跨不進去，若是擾了師尊清修怎麽辦？心裏頭這般擔憂着，于是便定定地站在門前，只是能這樣看着他，也是好的，青瑤心裏頭想着。

青瑤看着榻上男人的臉，依舊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容貌英俊無俦，他閉目入定的臉，這麽九年下來，青瑤已經不知道偷偷看過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看，卻依舊是如同第一次見一般，挪不開眼睛。

雙目閉着，沒有往常那般深邃而淡然的目光，只是這般看來，更顯得他眼線很長，大抵也就是他這種眼線很長的眼睛，使他的目光看起來更為深邃吧。

而且睫毛密密地覆下來，在下方投出一圈陰影，鼻梁又高又直。

下颌線很是鋒利，只是看上去，師尊似乎是瘦了……原本挺翹的下巴，眼下看起來也有些尖。

青瑤望着他的臉，有些癡了。

“若是不進來，為師就關門了。”

一個一如往常淡然的聲音忽然傳來，青瑤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看得有些入神，甚至都沒注意到他的嘴唇什麽時候已經輕輕動了動，說了這麽一句。

她先是一愣，然後之前心中所有的煩悶，都已經抛到一邊，趕緊走進書房去。

“師尊，瑤兒擾着你了？”青瑤看着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伯夷沒有做聲，說是沒有擾着是不可能的，她急匆匆地步子在書房外頭來來回回徘徊了整整二十七次，想不注意都難，他竟是連具體次數都已經記得清楚。

只是好在他現在已經能靜下心來，只是到後來，甚至有些開始等着那熟悉的徘徊腳步聲再次出現。伯夷也無所謂她的擾不擾，只是見她都不專心靜修，擔心着她先前那些傷勢會不會壞了根基。

這才開了書房門讓她進來，似乎這個丫頭，只有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最乖，也修煉得最用心。

伯夷完成了一輪周身靈氣的運轉，呼出一口濁氣之後，睜開了眼睛，眸子中依舊是深邃的目光，只是眼神似乎帶了些無奈，朝着青瑤看去，眼神不留意就掃到了書桌上頭擺着的一尊玉雕。

精雕細琢的一個胖嘟嘟的女童，是她送給他的壽禮。雕工很好，和她當年的模樣像極了。

她已經長得這般亭亭玉立，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再也找不到幼時那般胖嘟嘟的模樣，只是那雙眸子倒是依舊那樣明亮清澈，漂亮得讓人不忍心看到裏頭有哀傷。

“身上有傷也不好好靜養調修，若是壞了根基，往後修為無所進境，便去丹房裏燒爐子去。”

青瑤最怕燒爐子，當初還覺得有些新鮮勁頭的事情，現在可謂是深惡痛疾，她甚至已經打算将小青訓練出來，以後丹房便交給他了，只是又擔心這個貪吃的家夥，會不會把丹房裏頭的庫存都清空幹淨去。

小嘴癟了癟，語氣有些委屈，“瑤兒是擔心師尊的傷勢，又怕擾了您……”

雖是口中說得委屈，但是心中卻是知道，伯夷是沒有惱她的，師尊從未惱過她，從小到大便是這樣，最多也就是說說像剛才的那種話，青瑤知道，他只是擔心她的傷勢罷了。

心中是開心的，口中卻是這般委屈，伯夷對她的撒嬌可憐模樣最沒有辦法，所以雖是看着她眼睛裏頭有着高興的神采，聽了這可憐巴巴的語氣，還是有些無奈，目光淡然，落在她的臉上。

這麽多年都從未收徒，九年前被她的資質驚豔，收了這麽一個女徒，總覺得恐怕自己從未為師，教導不好。只是眼下看來，當年的肉丸子，也已經長大了，乖巧懂事。

而自己心中每每想到這一件事情的時候，只覺慶幸，性子淡然慣了，對什麽事情又都不算在意，日日鑽于修煉，精于修為，早已經忘了做人應該有的感覺了。

而似乎就在她來了止雲嶺之後，仿若原本枯燥的生活，終于是多了些除了修煉以外其他的東西，會擔心她，在她受傷的時候，會想護着她。

而她總是做得很好，除了在自己面前會撒嬌之外，在外頭都是謹言慎行，從不讓他被冠上教導無方的帽子。

說起來，他的确是沒有教導經驗的，只是，自己雖然并不是個合格的師尊，但她，的的确确是一個讓人無法後悔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