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把林思怎麽了?!
鐘宛眸子微微顫了下,臉上褪去一層血色,他拼力掙動了下,大怒道,“你把林思怎麽了?!”
郁赦:“……”
鐘宛奮力轉過身,“他一個啞巴,你難為他做什麽?!你把他關到哪兒了?!他現在如何?”
郁赦被鐘宛帶的晃了下,繼而攥着鐘宛的手臂。
郁赦一言難盡的看着鐘宛,緩緩道,“我一時間,竟有些心疼你。”
鐘宛沒聽懂,他眉頭緊蹙,低聲質問:“你到底對他用了什麽刑?!”
郁赦深呼吸了下,“我要是說,我連他一根頭發都沒碰,你信不信?”
鐘宛斬釘截鐵道:“不信!”
郁赦表情複雜,“如此,我更心疼你了。”
鐘宛徹底懵了,“為什麽這麽說?到底……怎麽了?”
“雖然你不會信,但我還是要給自己辯駁一句。”郁赦放開鐘宛,轉身坐了下來,“我是把他抓了,但前後統共不過一個時辰,他怎麽進來的就又怎麽出去了,毫發無傷。”
鐘宛警惕的看着郁赦:“這一個時辰,你對他做了什麽?沒用刑,那就是威脅了?你威脅他什麽了?!你是不是用我威脅他了?!”
“別說了別說了……”郁赦聽不下去,打斷鐘宛,憐憫的看了他一眼,“你越着急,我越心疼。”
鐘宛一頭霧水。
郁赦低頭品茶,好一會兒才道:“沒威脅,我問了,他答了,就這樣。”
鐘宛死也不信。
郁赦笑了,“那我沒辦法,我說的你又不信,等你回去你自己問他吧。”
這是自然。
一會兒離了這裏,鐘宛必然要先确定林思一切無恙才能放心。
郁赦挑眉看着鐘宛,饒有興味道:“說實話,他答的那樣幹脆,我原本還懷疑那條啞狗是在诓騙我,但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真的了。”
鐘宛這會兒才想起來害臊,他盡力冷着臉,低聲道:“我早不叫那個了。”
“寧王妃已去,你的小名自然沒人叫了。”郁赦好心道,“不過你若懷念,我今後可以叫你這個……”
鐘宛紅了耳朵,“不勞郁小王爺體恤至此!”
郁赦自顧自的樂了好一會兒。
鐘宛戒備的看着郁赦,問道,“郁小王爺費這麽多心思把我騙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笑話我的小名?”
郁赦毫不遮掩,坦蕩道:“是。”
鐘宛被氣的頭暈目眩。
郁赦樂夠了,擺擺手道,“你去吧。”
鐘宛猶豫了下。
這些日子,自宣璟那得來的消息擾的鐘宛心神不寧,他一直想找機會給郁赦露個口風,讓他小心些,見郁赦一次不容易,鐘宛不想就這麽浪費了。
但不能把宣璟賣出來,鐘宛同宣璟有幾分舊交,且中間還夾着一個林思。
鐘宛決定坑一把宣瓊。
“世子……”鐘宛斟酌着語氣,“前幾日,我從五皇子府上打探到了一段皇室秘辛。”
郁赦擡眸:“宣瓊?”
鐘宛點頭,“和世子有關的。”
郁赦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什麽秘辛?”
鐘宛暗暗捏了一把汗,低頭道:“有關世子身世的。”
郁赦臉上笑意徹底散盡,他放下茶盞,“滾。”
該提醒郁赦的已經提醒到了,郁赦很聰明,廢話不用多說,只要引出身世的事來,郁赦自然會心生警惕,多多防備着宣瓊。
鐘宛目的已經達到,轉身就走。
郁赦突然道:“站住!”
鐘宛停住腳。
郁赦指尖掐着紅木扶手,好似苦苦忍耐着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都知道了什麽?”
鐘宛心道你不該問宣瓊都查到了什麽嗎?
鐘宛不知郁赦真正忌憚的是什麽,避重就輕道:“從五皇子府上傳出來的消息看……世子可能并非安國長公主所出。”
郁赦輕蔑一笑,神色稍霁。
鐘宛怕郁赦輕忽了這件事,想了下又道:“五皇子怕是在懷疑……世子是皇上私生的。”
“這種無稽之談自我幼時就有。”郁赦不甚在意,“宣瓊和他母妃一直在擔心這個,我知道。”
鐘宛實在是看不透郁赦了,“那你就不擔心?三皇子一旦沒了,你猜宣璟宣瓊兩個是會內鬥,還是暫時結盟先解決了你?”
“這要看宣璟如何考量了。”郁赦想也不想道,“我同宣瓊背後站着的都是郁王府,宣璟若先解決了我,郁王府就徹底成了宣瓊一個人的臂膀,這樣将來一對一的較量起來,宣璟占不着什麽便宜,但若是先解決宣瓊……”
鐘宛接口道:“你絕不可能同他聯手,宣璟單占着一個‘長子’的名分,又沒多大可能鬥倒宣瓊。”
“聰明。”郁赦敲了敲桌面,“所以說現在最兩難的是宣璟,我為什麽要着急?”
鐘宛蹙眉:“如果他真的和宣瓊聯手了呢?!”
郁赦幹脆道:“那就來吧,我不在意。”
鐘宛急道:“你就這麽相信皇上保的住你?”
“我當然不信。”郁赦笑了,“我說的不在意,不是不在意他們,而是我自己的死活。”
鐘宛氣結,這個人……
“我就是個瘋子。”郁赦笑吟吟的看着鐘宛,“你不已經知道了嗎?”
鐘宛腦中嗡嗡作響,他艱難道:“世子……你這條命……單是你自己的嗎?”
郁赦嘴角的笑意傳不到眼底,他看着鐘宛,反問:“不然呢?是你的?”
鐘宛自那場大病之後,凡怒火攻心必會心悸,他臉色有點不好,轉口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郁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鐘宛定了定神,“你這麽說,是已經清楚自己的身世了?你……”
“我是順着你的意思替你在分析啊。”郁赦并不入套,“你已認定了我是皇帝的私生子,不是嗎?”
鐘宛搖頭:“并不很确定,但我隐約覺得……你是知道了。”
郁赦點頭:“自然。”
不等鐘宛開口,郁赦又道,“但我不會告訴你。”
鐘宛本想找個機會說服郁赦同意自己留在京中,但現在看郁赦戒心很重,且兩人之間早無信任可言,貿然開口,郁赦只會覺得自己另有所圖。
這事兒只能緩緩圖之了。
鐘宛低頭:“這是自然。”
“雖然不知你是為了誰,但既然你好心提醒了我,我也告訴你一件事。”郁赦敲了敲桌面,“不出我所料的話……近日會有一些鬼神傳聞,有人想借此生事,你可以告訴那條啞狗一聲,讓他勸宣璟龜縮度日,不要生事,不然……輪不到他同別人鬥法,就要先被人當了奠儀。”
郁赦似乎一句也不想再聊了,擺擺手:“言盡于此,你走吧。”
鐘宛轉身走了。
不出郁赦所料,不過兩日,京中就傳出了許多流言。
鐘宛同林思坐在黔安王府的書房裏,一個寫一個比劃,安安靜靜。
林思道:果然有人翻起了陳年舊事,說起了當年相師的話,今上皇位來的不正,所以皇子們一個都保不住。
林思憂心忡忡:還說,下一個遭難的,必然就是四皇子了。
鐘宛寫道:宣璟怎麽說?
林思嘆氣:他整日發火,說要嚴查流言的源頭,殺一儆百,我勸阻了,他……并不聽。
鐘宛寫:一石二鳥。
宣璟這會兒要是當沒這回事,不加防備,被人害了就是糟了天譴,不明不白。他要是很在意,急吼吼的去糾察,就等于是承認了流言中“皇位來路不正”的說辭,犯了崇安帝的忌諱。
鐘宛眉頭緊蹙,都被郁赦說中了,先陷入兩難的,竟真就是宣璟。
林思有點着急,比劃:怎麽辦?
“查肯定是不能查。”鐘宛低聲道,“現在唯一能保他的就是皇帝,開罪了皇上,争儲就真的無望了。”
鐘宛擡頭看向林思:“他不是很聽你的嗎?勸着點。”
林思苦笑,比劃:勸不動,那日從三皇子府上回去後,宣璟怒不可遏,親自寫了一沓郁小王爺和五皇子的名諱,找出百十來件瓷器,挨個貼上,然後找來一根這麽粗的棍子!
林思比了個碗口大的樣子,鐘宛駭然:“做什麽?”
林思打手語:大吼一聲,舉着棍子砸向瓷器,再大吼一聲,砸向另一個瓷器,循環往複……
鐘宛沉默許久,問道:“砸完之後,他消氣了嗎?”
林思搖頭,比劃:沒有,因為後來砸順手了,不小心把皇帝欽賜的一個九環琉璃盞也砸了,那個琉璃盞很是珍貴,皇上之前來府上還特意看過,四皇子怕皇上将來問起,悔之不跌,一邊痛罵着五皇子和郁小王爺,一邊去撿那琉璃盞碎渣,一共有……幾百片吧?混在其他碎瓷中,好如大海撈針,我方才來時,他還在分揀呢。
鐘宛頭疼:“他以前只是才情不好,怎麽現在腦子也不行了?就這樣還好意思争儲?”
林思嘆氣,比劃:主人還有事嗎?若沒事了,我就回去,替他分揀一二。
鐘宛點頭:“你去吧。”
林思又想起一事來,比劃:主人,郁小王爺如此忌諱身世之事,會允許你留在身邊?若不行……你還是回黔安吧。
“不。”鐘宛想也不想道,“他現在自然不信我了,但我不能不管……唉,随便吧,最多挨他幾次羞辱,還能如何?”
林思心道按着郁赦如今的陰晴不定的詭谲脾氣,怕不只是“幾次羞辱”這麽簡單。
鐘宛決定的事,林思向來勸不動,他嘆口氣,轉身要走。
“等等。”鐘宛突然道:“還有件要緊事,我要問你。”
林思認真的看着鐘宛。
鐘宛沉聲道:“前些天,郁小王爺是不是抓了你去,問我小名?”
林思憤憤不平,比劃:郁小王爺蠻橫又不講道理!他問主人你的小名,我當即就要說!奈何他上來讓人按住我,我一個啞巴,口不能言,白白吃了好半天苦頭。
鐘宛回想自己厲聲質問郁赦是否刑訊林思的場景,滿目蒼涼。
鐘宛無力的擺擺手:“委屈死你了……你去吧。”
林思耿直的磕了個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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