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本想着過不了的生日,吃了面和蛋糕,還許了願。餘夏的高興都挂在了臉上,蛋糕還剩一半,他實在是吃不下了,靠在軟沙發裏,捂着肚子。
孟桀見他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別硬吃。”
餘夏沒吭聲,因為吃得太撐,整個人都有些呆。
張維替他把剩下的蛋糕都給吃了,一邊吃一邊誇孟桀有眼光,買的蛋糕那麽好吃。
孟桀後槽牙抵了一下,眼神輕輕往下斜,“蛋糕店就剩這一款了。”
張維吃癟,哼哼兩聲,“小桀哥,你可真難誇。”
孟桀冷不丁笑,似乎覺得有意思,他下意思去看餘夏,就看到沙發裏縮着小小一團,餘夏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外面冷,小桀哥,你快把餘夏抱進屋去。”張維打了個哈切,用手抹掉嘴邊的奶油,“我也要回去睡覺了,今晚夜宵熱量超負荷了,得做兩組仰卧起坐。”說罷,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快到自己房間時,他突然折返,端起只剩下一丁點零星渣的蛋糕空盒,揩着上面僅剩的一坨奶油往嘴裏放,“不能浪費。”
孟桀徹底無視了他,目光定在餘夏身上。
餘夏睡着了,可能是因為生病瘦了,之前還稍微能看出點肉的臉,現在整個凹陷了下去,膚色是不健康的白。他蜷縮着身體,衣服布料貼着後背,瘦骨嶙峋的脊椎一根根突起,讓人看着很難受。
孟桀就這樣看着餘夏,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時,手已經碰到了餘夏的臉。體溫交融在一起,像是觸電,他立刻縮回手,愣站着。
餘夏的眼皮動了動,慢吞吞睜開眼,目光聚合望着孟桀。
“小桀哥。”
他迷迷糊糊喊着,語調柔軟又親昵。
血緣關系好像是真的非常非常奇妙,孟桀就因為這三個字,心裏的防線一退再退。
他抗拒不了餘夏,對方和餘家的人是完完全全兩個樣子的,餘夏像是一片小雪花,微弱的生命力,在從天上落下的時,開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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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不忍心去搗碎,去破壞,去對他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
因為雪很快就會消失了。
孟桀彎腰,手圈住餘夏的肩膀,摸到一把骨頭。他的掌心收緊,餘夏低哼一聲,張開手摟住孟桀的脖子,身體探過去,臉埋進孟桀肩膀上,又念了一聲,這次連前綴都省略了。
“哥……”
孟桀把他抱起來,“睡覺去。”
餘夏迷迷糊糊道:“不想睡沙發。”
“我睡沙發。”
餘夏“嗯”了聲,又說:“不想一個人睡。”
孟桀踢開自己的門,瞥了眼窄小的單人床。他把餘夏放在上頭,扯過堆在角落裏的被子蓋在餘夏身上。
餘夏一躺到床上,整個人倒是清醒了過來,睜大着眼直勾勾盯着孟桀。
他喊,“哥。”
孟桀沒動,餘夏又說:“小桀哥,我想和你躺一起。”
靜谧的光影裏,孟桀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被無限拉長,投落在餘夏的身上。平平緩緩的呼吸維持了幾秒,他的左膝抵在床邊,腰彎下,張開手,輕輕擁住餘夏。
懷裏的小孩很瘦很瘦,瘦到讓孟桀都不敢用力,他像是第一次握住鼓棒一樣抱着餘夏,輕緩的呼吸逐漸變沉,心髒埋在胸腔中,一鼓一鼓跳動。
餘夏把臉靠過去,噴出的鼻吸熱烘烘。他抓住孟桀的腰,小聲說:“小桀哥,我上次看到你的腰上的紋身,紋了什麽?”
“一個太陽。”
餘夏微涼的手探進他的衣服裏,手指在腰線上打圈。孟桀的身體僵硬,就聽餘夏問:“太陽?為什麽紋這個?”
孟桀抿唇,低聲道:“小時候随便找了個圖瞎紋的,沒什麽意義。”
“小桀哥,你有看過遺願清單嗎?”
“嗯?”
“其實我也立了一個清單。”
孟桀沒說話,餘夏繼續說:“紋身排在我清單上第十位。”
“第一位是什麽?”
“談戀愛。”
空氣寂靜,幾秒後,餘夏長嘆,“別看我都二十二歲了,但我還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孟桀不知道怎麽回,索性不說話,窸窸窣窣的被子話裏,餘夏又問他,“小桀哥,你第一次戀愛是什麽時候?”
孟桀起初不想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但餘夏在他耳邊一聲接着一聲,像個小蜜蜂“嗡嗡嗡”叫着。
他心生不耐,可又不能把餘夏怎麽樣,皺起眉,想了想說,“十七歲。”
餘夏“哇”了一下,孟桀垂眸,瞥見他的表情,抿抿嘴道:“從孤兒院出來就沒讀書了,一直混着,她的二十七,大學畢業幾年,在銀行裏上班,我們在街上認識,我在賣唱,她給我丢錢,當時天凍,路上都沒人,就她一個。她大概看我可憐,還給我買了杯熱奶。我喝了一口,覺得真他媽好喝,我問她,想聽什麽歌,我唱給她聽,她就說想聽加州旅館。”
餘夏怔怔聽着,孟桀的聲音在他耳邊給他營造出了另外一個世界。下着雪,淺色夕陽,微黃路燈,少年的孟桀站在那片冰天雪地裏,對着一個女人,唱着一首像孤獨的歌。
“後來呢?”
“後來我就跟她回家了。”
餘夏埋在孟桀懷裏,努力動了動,試圖去看孟桀。床邊小燈光線微弱,孟桀的神情與平常無異,好像說的是一件不想幹的往事,餘夏又問了一次後來呢,而後就看到孟桀睫毛垂下,眼角邊是落寞的陰影,他說:“她結婚了,是家裏相親的。”
“為什麽不繼續在一起?”
“有些時候,就算是喜歡,但在不合适的時間裏,依舊會分開。”孟桀的聲音很低,餘夏聽着,只覺得耳邊有什麽在嗡嗡作響,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在逃入防空洞的災民。
餘夏沉默了一小會兒,低聲問:“小桀哥,你和男生談過嗎?”
孟桀愣住,餘夏往他懷裏鑽,抓着他的衣服說:“要不要試試,在最不适合的時間裏談一場最不适合的戀愛。”
時間在房間裏仿佛定格,懷裏的人變成了蝴蝶,煽動纖細的翅膀,微癢的花粉撒在他的睫毛上,他微微眯起眼,感覺到唇上溫熱。
餘夏吻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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