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誰是最可怕的人

美術課上，同班小朋友藍色顏料用完了，他左右看看，其他人調色盤裏五花八門，只有傑德的純藍色還有剩餘，他方起身，忽然想到關于裏斯特家族“會吃人”的可怕傳聞，又不由自主坐了回去。

重新拿起畫筆蘸上綠色顏料，比來比去都不喜歡，他猶豫再三，還是仗着膽子走過來：“裏斯特你……”

傑德心裏正煩，臉色陰沉沉的，聽見有人喊他，碧綠眸子漫不經心一斜，帶着別樣幽暗的光，掃過去，小朋友登時像脖子被掐住似的卡殼了，空張嘴巴發不出聲。

麻麻，裏斯特好可怕！

“請問有什麽事嗎？”傑德沒搭理他，一眼掃過繼續神游，坐在他左手邊的泰倫擡起臉，大眼睛盛滿溫和笑意，望着這個不說話的小朋友，好奇地問。

少了傑德的“威脅”，小朋友逐漸緩過勁兒來，忍耐許久到底沒忍住，“哇”地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抽抽搭搭的說：“我……我的藍色用完了……”

顏料用完有什麽好哭的，泰倫有些無語，默默把傑德剩餘的遞給他，等人走開，泰倫坐回原位，想了想，又把小凳子拉近些，小腦袋湊過去問：“傑德你怎麽了？一天都不高興的樣子。”

傑德抿着嘴，一言不發，心虛的垂下眼眸不敢與泰倫對視，托在腮幫子的左手用力壓住隐約作痛的牙齒，不斷催眠自己這都是錯覺。

如此将就了大半個月，某天晚上牙疼得睡不着覺被泰倫發現，後者吓得臉色煞白，以為傑德得了什麽“絕症”，一股旋風似的沖到伯尼夫婦的房間大喊救命。

“是蛀牙，拔掉就好了。”帶着額鏡的牙醫用特殊彎鈎将傑德的牙齒全部檢查了一遍。

“會有什麽影響嗎？”伯尼夫人焦急地問。

“您的孩子正值換牙期，要不了多久會長出新牙，沒關系，睡前一定好好刷牙。”說完，醫生笑眯眯看着比傑德矮一頭的泰倫，“弟弟可要當起哥哥的護牙小衛士喲。”

“唉，傑德這孩子就是貪嘴，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光屏中的裏斯特夫人滿懷歉意，進入三號衛星需要提前申請，碰上急事兒真來不及，最快也要明天趕到，但看病不能等，只好委托伯尼夫人代勞。

人家兒子出了問題，怎麽也要通知一聲，伯尼夫人在泰倫求救的第二天便接通了裏斯特夫人的視訊，得知只不過是一顆蛀牙，沒有大礙，兩位母親都放心了。

傑德不像泰倫愛說話，也可能因為借住在別人家，伯尼夫人不是親生母親，到底隔了一層，親近有餘親昵不足，但不可否認的是，傑德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伯尼夫人很喜歡，是以她對待兩個孩子沒有不同，一視同仁。

于是……

痛失牙齒的傑德整個人都蔫兒了，綠翡翠般的眸子蒙上水霧，眼眶跟小兔子似的紅通通，臉頰也有些腫，難受得一天沒怎麽吃飯，好不可憐。

牙科醫生這個可怕職業自此被傑德列入拒絕來往的名單裏，連醫院都避之唯恐不及。

傑德消沉的樣子看在泰倫眼中，心裏急壞了，守在身邊寸步不離，親親眼睛親親臉，甚至用上精神力來安慰。晚上睡前他摟着好容易哄睡的傑德，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肩負起護牙小衛士的重大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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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網管理系統存在層層設定，對未成年小獸人有很大制約，絕大部分資料被隐藏，小孩子能看到的都是固定範圍內的東西。

舉個例子，如果大人搜索“機甲”能找到幾十條資料的話，小孩子搜只能看到三條，而其中一條是機甲簡介，另外兩個都是名字中帶有“機甲”的故事書。

會做出如此嚴格限制，不只因為星網上信息紛雜，真假難辨，更重要的是星網本身不僅限于搜索，它還是一個所有成年帝國公民都能登陸的龐大虛拟社區。

類似過去盛行的全息網游，首次登陸可以自由設定id，機會僅此一次，設定後終身無法更改，外貌同樣能在一定範圍內進行調整，公民id不會對外顯示，堪比另一個世界。

虛拟社區分為兩個登陸口，一個是休閑區。這裏有風景迷人的虛拟景點，足不出戶領略各大星球的特色風景；也有各地特色美食，怎麽吃都不會胖；還有商業集團開設的虛拟商鋪，女士們的最愛，一鍵換裝功能簡直是購物神器，商品與實體店同步，看中了直接下單，實體店會立刻為你發貨，分分鐘送貨到家。

另一個登陸口則是競技場。休閑區人是多，但與最火爆最刺激的競技場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競技場全天人員爆滿，各種競技比賽應接不暇，古往今來，在競技場成名繼而變成帝國明星的人不在少數，甚至許多軍人手癢時也會相約來上兩把過過瘾，畢竟虛拟社區不會受傷，可以酣暢淋漓盡情發揮。

當然，他們進行的都是個人性質的挑戰賽或者公開競技場，暗處還有一些灰色商人經營的押注比賽，不要覺得奇怪，灰色商人也是帝國公民，只要現實中和星網中不觸及帝國法律，就是正經商人，雖然他們拿出來交易的東西不太“正經”，但也不觸犯帝國法律就是了。

星網中每筆資金交易都以協議形式存在，需要雙方确認“同意”才行，無法抵賴，押注這種事兒說到底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果輸急了動起手來，不用商人保镖，星網會處理。因為協議系自願簽署，真實有效，錢劃給商人是合法的，但你動手打人屬于危害星網治安，會被系統強制帶入星網管理局，具體怎麽處理，視實際情況而定。

獸人默認二十歲成年，主要是依照印記消散的平均年齡計算，是個虛數罷了，并不是指生日零點一到，“唰”地瞬間成年……連生長期覺醒都存在一年左右的誤差，何況印記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呢。

而在帝國法規中，凡取得畢業資格即可擁有星網成年人的權限，在校期間內星網也不會一直被限制在三歲水準，會随着年級升高逐步開放搜索權限，成年後準許登陸虛拟社區。

泰倫被喬安娜領入機甲世界，每每想到厚如法典的日記本上有數不盡的知識在等他去挖掘，去探索，他就會止不住偷笑。光腦上查不到資料不要緊，日記本翻來翻去百看不厭。

投入戰場的絕大部分機甲是量化生産，理論上講同一張圖紙，同一條流水線，成品機甲的線路與規格完全相同，但只有使用過機甲的人才知道，每一架都存在細微差別，別小看這“細微”差別，實際影響很大的。

系統調試就是駕駛者精神力與系統配适的過程，需要專業技師來完成，這不光要求技師對機甲了如指掌，對系統知之甚深，同時也離不開精神力解析，所以在日記最前面，專門有一部分詳細講解了精神力應用。

喬安娜本身擁有s級精神力，更是一名能将其運用到極致的帝國頂級技師，日記囊括了畢生所學和心得，是她專門留給伯尼家後代的學習教材，如果說機甲系統屬泛用知識，那麽對精神力的講解則完全偏向伯尼家族，提到的鍛煉方式與應用手法，與泰倫的精神力契合度非常之高。

日記本裏的生僻詞在泰倫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總算消滅殆盡，以他目前的水平，僅限于通讀語句，并不理解其中含義。

不過對泰倫歡快的心情絲毫無損，大門後的銀河星空近在眼前，光是翻看手繪的各種機甲零件，不帶思考的簡單閱讀，他都感到血液沸騰，等長大了，學會更多東西，就能跳進這片浩瀚的銀河裏，一粒一粒收取那些屬于他的閃亮恒星。

到那時，他就是一名英勇無比的機甲戰士了！

嗯，泰倫到現在還單純地認為這是一本關于機甲的日記。

随後幾年，同齡人還在無憂無慮的玩鬧做游戲，泰倫一直在背後堅持不懈的努力着，遵照喬安娜專為伯尼家準備的訓練指導，原本頂尖的s級精神力使用愈加純熟，十歲精神力邁入生長期後更是呈幾何倍數的暴漲，并且越來越強。

然而，完美中似乎總要帶着絲遺憾，等他長到能讀懂日記內容，發覺裏面的知識只能教導他如何維修機甲，調試改進機甲系統，而不能成為一名出色的機甲戰士，好比一盆涼水迎頭潑下，情緒暴跌，上學蔫頭耷腦，吃飯沒胃口，回屋往自己床上一趴，什麽都想做。

傑德急得團團轉，最後實在想不出辦法，豁出男人的面子變回原形去哄，嗯……效果拔群。

犬科動物濕漉漉冰涼涼的鼻子驟然貼在臉上，泰倫一驚，睜開眼正對上熟悉的碧綠瞳孔，瞬間陷落，原本心裏空蕩蕩的位置被溫柔綠色填滿。他笑了，臉埋進白狼厚實的毛毛裏左蹭右蹭可勁兒蹭，心滿意足的抱着睡了，第二天起來，精精神神！

沒日記當不了機甲戰士？不存在的，這難不倒“小天才”泰倫。

總之，泰倫懷着對喬安娜奶奶的莫大崇拜，帶着對機甲戰士不悔的執着與憧憬，努力成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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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傑德你還不起嗎？再不起就要遲到了。”泰倫摸着白狼的大腦袋問。

“嗚嗚。”這就起。變成原形沒法說話。

“我先下去了，一會兒見。”說完，換好衣服的泰倫率先離開。

白狼耳朵一動，側耳細聽，确定腳步聲越來越遠，慢慢鑽回被子，細微光亮從被子邊緣的縫隙透出，隆起的大鼓包變小了，随後一條細細的手臂伸出來，摸索到放在床邊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進被子，只見被子悉悉索索一陣蠕動，一會兒，穿好衣服的傑德滿臉通紅地從裏面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