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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年先是一怔, 随即下意識的瞥了眼顧妝妝,見她面上浮着可疑的紅雲, 并不像被刁難苛責的意思, 便稍稍放下心來, 轉頭對着杜月娥福禮, 道,“母親。”
杜月娥許久沒有好好打量兒子, 此番入目好似身形略瘦了些,不由嘆氣,“你同你父親年輕時候一個樣子, 早出晚歸,忙的不見人影。
方才還同妝妝說, 有些事該抓緊了, 別本末倒置,身邊有個孩子,左右是貼心的。叫廚房照着方子每日三盞炖給妝妝喝, 調理好了, 孩子也就來了。”
“什麽方子?”宋延年見桌上壓着一張紙,便徑直走上前去, 打開後匆匆掃了一眼, 複又扔回桌上,“沒用。”
“你說什麽?”杜月娥沒想到他會直接拂她的面,當下咬着牙跟道,“趙妙彤用了不到一月, 接着有了,妝妝都嫁到府裏快一年了,連個動靜也沒有....”
“不是她的原因,是我的問題。”宋延年淡淡的堵了她的話,平靜的眼睛望着一臉錯愕的杜月娥,又重複了一遍,“是我的問題,所以母親,你別難為她了。”
顧妝妝舔了舔唇,果然,不過讓他這般直言不諱的講出來,于顏面着實有損,可為什麽自己心裏美滋滋的,就像銀子生銀子,金元寶下生崽崽。
愈看他,愈覺得好,從裏到外都好。
杜月娥整張臉都漲紅了,氣鼓鼓的憋了半天,最後憤懑難堪的拂袖而去。
顧妝妝立時從石臼前挪到宋延年身邊,握上他的手,仰臉小聲道,“你把母親氣壞了。”
宋延年笑,“方子上的藥別亂吃,都是無知婦人求安慰的東西,我們順其自然,不急于一時。”
顧妝妝點了點頭,又聽宋延年說道,“皇上設宴,遍邀城中商賈及親眷,夫人換套衣裳,随我一同進宮。”
楚帝昏聩,雖困于一隅之地,卻驕奢淫逸,紙醉金迷。再有兩月便是秋稅,三年來賦稅一歲高于一歲,百姓苦不堪言,楚帝卻将國庫掏空用于滿足私欲,整個皇宮布置的金碧輝煌,流光溢彩,遠遠望去,猶如金銀玉石堆砌而成。
與無邊繁華相對應的,是百姓的怨聲載道,赤貧如洗。
今日邀商賈進宮,無非為了斂財,橫征暴斂不能滿足他的奢靡之欲,如今竟然恬不知恥的将手伸到商賈錢袋裏,委實厚顏無恥至極。
顧妝妝與宋延年從宮城側門入,陸續看見抵達的馬車在角門停滞,有些人是面熟的,宋延年牽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上前依次與其打過招呼,便在內侍的引領下,繞過重重拱門,入了祥雲殿。
祥雲殿內布置很是奢靡,金磚鋪地,邊角嵌着白玉蓮,朵朵玲珑,金絲勾勒的花蕊栩栩如生,據傳是楚帝為寵妃所建,只因她身姿玲珑,善于袖舞,在白玉蓮的掩映下,舞姿愈發鮮活生動。
桌案上擺的是翡翠百合盤,碧玉獸首觞,精致的甜食裝點如畫,應季的果子晶瑩剔透,低緩叮咚的樂聲連綿不斷,殿內以純白的鮮花裝飾,靡靡沉水香,融了蝕骨的五石散的氣息。
宋延年落座後,便拿自己的帕子沾了水,遞到顧妝妝掌心,低聲道,“這味不好聞,你且忍忍。”
顧妝妝是頭一遭面聖,原以為楚帝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料殿上那人身形瘦削,臉色白皙,一雙眼睛生的極好,只是看人的時候,總覺摻雜着莫名的欲/望與貪婪,明昧不定的光影中,像只盯着獵物的猛獸,蠢蠢欲動。
宋延年多半時候将她擋在身側,宮中的青梅酒甘冽可口,又不醉人,顧妝妝貪杯,旁的倒也沒什麽,只是不多時,小腹便有些承受不住,遂紅着小臉問,“夫君,我想淨手。”
低低的聲音就像小蟲在耳邊爬,宋延年沒聽清,便垂下頭側臉問,“夫人說什麽?”
顧妝妝有些着急,又不敢太大聲,只得湊近他的耳朵,嘀咕道,“我要如廁!”
宋延年方要起身領她去,顧妝妝連忙按住,搖頭拒絕,“你告訴我便是,不必領我過去,我悄悄地去無人察覺,若是你離開,恐怕殿內都要看我。”
有個機靈的宮女附耳上前,聽完宋延年的吩咐,便福身引領顧妝妝往後殿走去,祥雲殿五進五出,走到第三道門的時候,便有宮女備好恭桶,顧妝妝面紅耳赤的方便完,淨手之後疾步低頭往回走。
誰知剛從垂拱門繞出,竟一頭撞進一人懷裏,顧妝妝起先吓了一跳,顧不上摸撞疼的額頭,只往後退着,溫聲道,“對不住。”
那人似低低笑着,也不言語,顧妝妝便微微擡了下眼皮,目光所及是金線勾勒的華服,她沿着衣領往上一瞧,登時吓出一身汗來。
面前之人正是本該在殿內飲酒的聖上,他眯着眼睛,虛空的手停在原處,少頃又很是悠閑的背到身後。
“你是宋卿的夫人?”
顧妝妝福身行禮,恭敬的回道,“是,民婦唐突,沖撞了聖上,還請聖上海涵。”
楚帝踏步上前,伸手扶着顧妝妝的胳膊,微微一擡,顧妝妝只覺得那只胳膊好像被架在爐子上炙烤,她慌忙往後抽,楚帝雖是虛虛握着,可憑她如何掙紮,總也難以脫身。
顧妝妝只得急道,“聖上,民婦得回夫君身側了。”
方才殿上,楚帝一眼便看到了她。
明眸皓齒,腮若紅雲,烏發挽成元寶髻,中嵌紅寶石,兩側簪着石榴色紅玉步搖,莞爾一笑,勝過後宮佳麗。
偏偏宋延年擋的甚嚴,他只看得口幹舌燥,心尖癢癢,幸好叫他尋到機會,遂順勢跟在後頭,既興奮又緊張的躲在垂拱門旁,等她小鹿入懷。
手上的觸感還在,柔軟絲滑,同春水漾漾,摸一把,便酥了骨頭。美人如玉,言如其實。
“不急,讓朕好生瞧瞧,夫人冰肌玉骨,實乃傾城佳人,不知夫人年方幾何,可有生子?”殿上若幹人守着,他尚且能安守禮法,可現下無人,他又喝得渾身酒氣,那雙眼裏流露出的欲/望便愈發沒有遮掩。
他有怪僻,愛美人,卻不愛生過孩子的美人,可惜,顧妝妝不知道。即便她知道,也不敢欺瞞聖上。
顧妝妝要吓死了,楚帝邊笑邊張開雙臂,像抓鳥一樣将她堵在兩面牆之間,寸步難行。她哪裏敢喊,只巴望宋延年能覺察到異樣,趕緊過來救她。
楚帝卻覺得她怯生生的眼神分外好看,他撸起袖子,弓腰作勢,往前猛地一撲,顧妝妝慌亂的跳到旁邊,轉身便跑,也不管身後那人是誰,拼了命的提着裙子往前跑,楚帝愈發來了興致,三兩步追上前,眼看就要夠到她的腰帶,面前忽然一暗。
宋延年将顧妝妝一把抱住,随即擋在身後,居高臨下看着呈抓捕姿勢的楚帝,拱手行禮,“聖上,內子若有冒犯,還請聖上念在她是內宅婦人,足不出戶,望聖上見諒!”
楚帝登時失了興致,拂了拂袖子,用力咳了聲,便有侍衛立時出現在跟前,嚴陣以待。
宋延年是商賈頭號人物,少不得此番捐幾個廟宇出來,楚帝色眯眯的眼睛透過宋延年的肩膀,徑直落在顧妝妝若隐若現的元寶髻上,叮鈴作響的步搖晃得他專心撓肝的按捺不住,“宋卿好福氣,罷了罷了,朕乃一國之君,豈會同夫人計較。”
宋延年又低了低頭,楚帝一擺手,很是大度的咬了咬牙,不甘心道,“去殿上吧。”
宋延年知道顧妝妝受了驚,從宮裏回宋府,一路上坐在馬車內悶不做聲,只垂着腦袋不知胡思亂想什麽。宋延年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手背,旁的也不好再提。
夜裏,熄燈後,顧妝妝緊緊攥着被子,還是有些後怕。
宋延年換了寝衣上床,明顯看到她的身形一顫,回頭見是他,這才将呼吸調勻,宋延年心裏很不是滋味,白日裏那一幕烙在腦中,當時險些沒能忍住,一刀将楚帝斬殺。
他躺下,手放在顧妝妝的肩膀,輕輕拍了拍,而後又環過她的腰身,連同衾被一同擁進懷裏,“別怕,什麽都不要想。”
顧妝妝轉過身來,雙眸盛水,漣漣中含着委屈的霧氣,她癟了癟嘴,問,“夫君,你喜歡金子嗎?”
宋延年點了點頭,“喜歡。”
顧妝妝又問,“那你喜歡權力嗎?”
宋延年又點了點頭,面前人微微垂下長睫,淡淡的光影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沉默,她的手攥的更緊了,從宋延年的衣領挪到自己懷裏的薄衾。
她忽然很想念庫房裏的那些嫁妝和聘禮,雖然冷冰冰,卻是摸得着,實打實的靠得住。
宋延年圈住她,緊緊地,低聲道,“怎麽不問了?”
顧妝妝不解,擡起眼皮,烏黑的眼睛宛若星辰熠熠,宋延年親了親她的額頭,嗓音有些暗啞,“我也喜歡你。”
“那你會為了我,放棄權力嗎?”
楚帝不是沒有奪人/妻子的前科,幾年前新科狀元迎娶嬌妻,慶功宴上不過被楚帝看了一眼,便強行納入後宮,之後為了堵人口舌,又許狀元翰林院侍講一職。
如果,如果他看上自己,拿權力與宋延年交換,他會不會動心,将自己推出去?顧妝妝不敢細想,有些事情禁不住考驗與試探。
宋延年的掌心溫熱而又寬大,托起她小小的下颌,“我喜歡權力,也喜歡你,這并不沖突。”
顧妝妝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可真是貪心。
誰知道緊要關頭他是否還記得今夜的情話,床上來的甜言蜜語,最是鏡花水月。要想過得如意,總歸得靠自己,哪能将身家壓在一個男人身上。
可是能有什麽好法子?
她冥思苦想,始終不得其解,就在絞盡腦汁頭疼欲裂的時候,忽然一道靈光閃過,登時眼睛明亮起來。
趙妙彤給過她行腳大夫的住址,那人最善調理不孕,行不行,也要先試試。
若是早些懷上崽崽,即便日後楚帝生出什麽念想,也不能拿她如何,總不會頂着一頭綠意替別人養孩子吧。更何況,便是宋延年再愛權,不顧她還能不要嫡子嗎?
母以子貴,顧妝妝現下才明白趙妙彤那番話的深意,有了孩子傍身,便等于多了一個籌碼。思及此處,顧妝妝的神色不由慢慢輕松起來,緊攥衣角的手放開,枕在腮下,憂慮沒了,瞌睡便來的極快,不多時,她便弓在宋延年前懷,安穩的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哈,下章感覺十一點了要(捂臉跑)感謝在2020-05-05 00:48:06~2020-05-10 01:12: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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