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二夢
路之遙醒來的時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挂着歐式雕花式樣吊燈的天花板。
她有些茫然地扶着床起身,坐了幾分鐘才想起來昨天瘋狂的一夜。
還好,還好到了後半夜兩人勉強互相攙去到了游歲寒在學校附近的公寓。
還好, 也不算是席地而幕天。
路之遙身子有些發酸, 纖長白皙的脖頸上種着片片粉紅的暧昧痕跡。
游歲寒倒是已經清醒了, 可惜并沒有如小說電視裏每個溫柔多情的男主一樣在做早餐, 而是在看書。
路之遙抱着被子看他, 眯着眼隐約看到封面上的書籍作者——沈從文。
她喊了聲,“hello,在看什麽?如何甩掉炮友一百招?”
游歲寒沉浸在書中, 聽到聲音才擡頭看過來。
他輕笑了聲, “你醒了啊,我剛剛叫了份午餐,你要留下來一起吃嗎?”
“不了,我想回學校吃,下午去辦點事。”
路之遙起身換衣服。
還好, 游歲寒的公寓有洗衣機和烘幹機, 路之遙不用穿被糟蹋得一團亂的沒洗的衣服。
游歲寒放下書,起身道:“我送你回學校吧。”
路之遙套上衣服, 斜睨他一眼,褐眸風情流轉, “不錯,還挺負責。”
收拾完畢,兩人除了公寓走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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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游歲寒開個話題,路之遙便用玩笑去逗弄他,氣氛倒也不尴尬。
不過, 游歲寒和路之遙誰十分默契地沒有提及大部分男女在一夜激情後或多或少會談論的話題——關系。
沒有人打算為他們之間的暧昧提出定義,也并不熱切地渴望為迷亂的晚上做出任何的解釋。
他們如同最默契的搭檔,也如同最為疏離的熟人。
游歲寒和路之遙路過了那棟有着天臺、有廣告牌、有熒光泡泡、有酒的圖書自習樓。
游歲寒在圖書樓大門口凝視了幾秒,路之遙看着他,“不走嗎?”
游歲寒道:“走吧。”
“好。”
路之遙轉身。
游歲寒站在門口,看着路之遙離圖書樓越來越遠。
他喉結微動,喊住了她,“路之遙。”
“怎麽啦?”路之遙剛想回頭看他,卻突然又聽到游歲寒道:“你鞋帶開了”
路之遙下意識彎腰看鞋,卻發現她今天穿了一雙系帶高跟涼鞋。
這人竟然還玩這種小學生把戲!
路之遙撇嘴,正要回頭罵他,卻見游歲寒已經走到了她身前。
他向後伸手握住了路之遙的手,話音輕得能被風吹散。
游歲寒道:“走吧,別回頭了。”
“什麽啊,你在後面叫我,我能不回頭嗎?!”
路之遙撇嘴,“神神叨叨。”
她被游歲寒牽着,只能看見游歲寒高挑削瘦的背影,無法得知他的表情。
可是路之遙聽見游歲寒喉間溢出了一聲輕笑。
*******
在學校吃了個午飯,路之遙回到宿舍拿了一副卷軸便出了學校,去了對面的泉慶大學。
即便路之遙知道傅恪花錢找他買字只是個想讓她參與他課題實驗的借口,不過傅恪早前連帶着畫的定金也給了,她自然還是恭恭敬敬地完成了一副賀壽的字。
路之遙之前向來都是在下午放學後那段時間找他,他也總是在辦公室,這次中午放學去,路之遙還有些擔心撞了個空。
不過好在她剛到辦公室門口,便聽到了傅恪溫柔的話音。
似乎在和誰說話。
路之遙站在開着門的辦公室門口探頭看進去。
只見傅恪坐在辦公室裏,手裏拿着一個本子,面前是一個女生的背影。
是在給學生講問題?
路之遙叩了叩辦公室門,輕聲道:“傅老師。”
傅恪擡眸看過來,随後點頭對她笑了下,“你先找個地方坐吧。”
路之遙點頭。
她進到辦公室,剛坐到沙發上,便感受到了一道視線朝自己刺了過來。
路之遙擡頭,只見站在辦公桌前的女學生好奇地打量着她,手指不自覺揪住了衣角。
她在緊張?
路之遙裝作沒發覺似的,對她笑了下。
女學生似乎不那麽緊張了,移開視線,對着傅恪咬唇笑了下,“傅老師,這是其他班的學生嗎?”
傅恪笑意淺淡,“是首藝的學生,我很喜歡她的書法,便買了副字。”
女學生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路之遙全當沒發覺這些湧動的暗流似的,舉了下手中的卷軸,“傅老師出手很大方的。”
“好了,言歸正傳。”傅恪拿着鋼筆畫出了幾個錯,“你這個地方的組織結構明顯畫錯了,這樣的基礎錯誤我以為你不會犯的。”
他語氣親切,面容并無愠色,就算是斥責也顯得儒雅斯文。
可即便如此,女生的面色還是白了一瞬,連忙解釋道:“對不起,傅老師,這個是——”
“不過沒關系的。”傅恪搖頭打斷她,薄唇勾出溫柔的笑意,“畢竟我們在常識下驅使的思考也很容易出錯,我現在有時候還以為九大行星包括冥王星呢。”
簡單的話語就這樣化解開女學生的尴尬,她面色恢複了點血色,眼睛卻止不住地偷看他。
她話音愈發顯得小心和試探,“這次是我太疏忽了,不過感覺以後不敢再找您問問題了,感覺自己犯的錯誤問的東西都很愚蠢。”
說完後,她抿着嘴,面上愈發羞澀尴尬。
傅恪拿起水杯,戴着金絲眼鏡的眼睛微微下垂,神情溫和,“問問題當然歡迎,學生多問,老師才知道自己授課哪裏需要注意一些。”
聽到這話,女孩如釋重負地又笑了下,抱着作業,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出去了,“謝謝傅老師。”
她出門後,路之遙終于放肆地拿起吸管戳開了奶茶。
路之遙嘬着奶茶,起身将卷軸給他,“喏,字。”
傅恪打開了卷抽,簡單地掃了幾眼後誇贊道:“不錯,頗具魏晉風骨。”
路之遙坐在沙發邊上,翹着腿歪頭看他,“傅恪,你那個女學生喜歡你耶,那種羞澀純情的樣子讓我想起來了我小學五年級給喜歡的男生寫情書的時候了。”
傅恪收起卷軸,俊美的面上仍是公式的微笑,并未有何波瀾,“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喜歡包括的含義也有無數種。”
路之遙喝下一口奶茶,直接道:“她喜歡你,男女之間那種,饞你身子那種。”
傅恪收拾的動作一頓,笑着看她,“你的筆記呢。”
路之遙從包裏拿出本子扔過去。
傅恪險險接過,一手又拿出一沓心理測試量表,“做吧。”
路之遙起身接過量表,從他桌上順了枝筆開始填,一邊又道:“你知道她饞你身子,你還這樣裝作一無所知的好老師模樣,渣男。”
“你的筆記還是有些敷衍,只達到了勉強能用的程度。”傅恪翻看着她的筆記,頓了下又道:“至于其他的話題,和我們的研究無關。”
“是沒關系。”路之遙十分坦誠地道:“但我就愛逼逼,我特能逼逼。”
傅恪:“……”
他低頭繼續觀察筆記,一手在另一個筆記本記錄了些關鍵詞。
見傅恪不答話了,路之遙也不甘心唱獨角戲。
她起身走過去,兩手撐在辦公桌上,低頭看傅恪,“傅恪。”
傅恪擡眸,一眼看見她脖頸間的暧昧痕跡,他眸色帶了些別的意味,“看來前兩天發生了些有趣的事,可惜我沒能在你的筆記裏看到這些。”
路之遙絲毫不介意這些痕跡,撐着桌子俯視他,“你要是覺得我的筆記太粗略的話,為什麽不幹脆跟我談戀愛啊,這樣你可不就能自己知道每個事件随時分析了嗎?多好啊?”
傅恪合上筆記,仍是弧度完美的無聊笑容,語氣卻認真了些,“我的課題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是人類學的分支——田野觀察。我現在的行為相當于人類學觀察,但在人類學觀察和田野觀察中有着一些必須遵守的倫理原則。”
“什麽,我們之間如果談戀愛還有倫理哏嗎?”
路之遙故意打岔。
傅恪并不生氣,繼續道:“這其中包括兩個倫理問題,一是對象影響,二是人際關系。所謂對象影響指的是觀察者和被觀察者在均勢關系中如何互不幹涉,客觀觀察。另一類問題是人際關系,即指源于被觀察者和觀察者之間的關系必須保持界限,關系純粹。”
路之遙:“所以?”
傅恪道:“一旦我們之間有任何觀察者和被觀察者外的關系,這就違反了這個課題的倫理原則,這樣課題的研究成果是無法被認可的。”
“我懂了,相當于科學家不可以和小白鼠談戀愛是嗎?”
路之遙進行了簡單的歸納。
傅恪有一瞬的語塞,卻又覺得這個說法似乎也成立,于是颔首。
“可惜你不是科學家,我也不是小白鼠。”路之遙擠眉弄眼,褐眸裏滿是笑意,“所以我已經準備拖你下水了。”
她從包裏掏出了皺巴巴的合同,十分自得,“多虧了你之前那個附加條款,我徹夜研究了下,發現裏面可沒有規定我不能追求你哦。”
傅恪看着她,沒說話。
路之遙笑眯眯地展開皺巴巴的合同,合同裏包着一枝有些蔫兒的,但仍然鮮紅的玫瑰,“傅恪,接受我的愛意吧,我準備今天開始追求你。”
傅恪面上的笑意愈發淺淡,眸色微沉,“路同學,這個玩笑并不是很幽默。”
路之遙扶着桌子一用力,便坐到了他的辦公桌上,歪着頭俯視他,笑吟吟的。
此時正是晌午,金燦燦的陽光照射進窗戶,卻被半開着的百葉窗切成了一縷縷。
彎曲的條紋陰影打在路之遙的臉上,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摘下一片片花瓣往嘴裏塞。白皙漂亮的面容上光影浮動,愈發襯得她紅唇潋滟,鮮紅的花瓣被她咀嚼吞吃着,一時間讓她顯出幾分詭谲的糜豔來。
傅恪一瞬間響起了一部電影中的畫面來,可惜面前的色彩過分豔麗,讓他覺得有些刺眼。
路之遙吃完了最後一片花瓣,一俯身按住傅恪的頭吻了上去。
傅恪黑眸睜大,玫瑰的芳香帶着苦澀一切侵入口腔,然後攻城掠池将他的思緒全部抽空。
路之遙的吻熱烈活潑。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傅恪恢複了理智,一瞬間按住路之遙的肩膀從這吻中脫身而出。
或許是玫瑰的汁液,亦或者是唇舌交纏帶來的血氣,傅恪薄唇微紅,使得他向來翩翩的君子風度中多了幾分性感。
路之遙被推開,嘴上絮絮叨叨着,卻并無惱怒。
傅恪呼吸有些急促,金絲眼鏡下的黑眸沉如黑曜石,看不見其中的情緒。
他面上本就淺淡的笑意中便顯出幾分冷意來,“适可而止。”
路之遙咧開紅唇,笑得開心,“你這種恨不得殺了我卻還要保持風度的樣子真是讓我心都酥了,愛了愛了。”
傅恪喉結微動,面上再沒了笑模樣。
路之遙識趣地跳下辦公桌,将另一手拿着的量表扔給他,“我填完了,我先走咯。”
她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全然坦蕩,邁着輕松的腳步離開了辦公室。
但出辦公室沒幾秒,她有扶着門探出一個頭來看他,“對了傅老師,如果這麽喜歡戴眼睛裝端方君子,摘眼鏡記得眯眯眼。”
路之遙露出六顆牙的标準微笑,“畢竟我們這種近視眼是改變不了這種習慣的。”
傅恪垂頭看量表,骨節分明的手握緊了手中的鋼筆,
他深呼吸幾秒,平複了心情,低頭分析了下第一張量表的數值,卻瞥見量表背面似乎寫着什麽。
傅恪翻過量表,只見背後的空白處寫滿了字,潇灑的字跡力透紙背。
[戀愛日記day1
自從看見傅恪老師的第一眼,我就無可自拔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啊!無論是他的白大褂,還是沒有度數的眼鏡,還是看起來就很有料的身材,啊,好愛,比心]
傅恪呼吸微重,咔嚓一聲掰斷了手中的鋼筆,紅色的墨汁瞬間濺射出來沾染到了他身上。
他口腔間仿佛又蔓延起來了方才那種芳香苦澀的味道。
傅恪扔掉手中的鋼筆,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上的墨水。
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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