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甜豆

衆人又笑鬧了片刻，及至十點，師母開始籌備午飯了。

大家都湧進廚房要幫忙，結果又被師母她老人家給推出來了，說礙事。雖然糟了嫌棄，但其實大家都清楚，每年到了老師的生日，師母都會親自下廚準備這頓飯，這是老師家的慣例，只有保姆能偶爾幫下忙。

既不能幫廚，衆人只能自找樂子，一撥人陪着老師的大孫子在客廳打游戲，一撥人出去買零食飲料。

許佳寧是屬于後一撥人的，石蕊那邊一提議去超市，她這邊就舉手跟上了。主要實在玩不來游戲，跟誰搭夥都是名副其實的豬隊友，還是別禍害人了。

一行人由石蕊開車，浩浩蕩蕩地向附近的一個超市出發。許佳寧在副駕坐着，聽石蕊、陳淼和另外一個師姐聊着院裏和學校的八卦，幾乎每一個都插不上嘴。其他人瞧她安靜如斯，忍不住逗她了。

“佳寧，你平時除了學習，生活裏還有點兒別的嗎？就沒個消遣什麽的？”石蕊實在不敢相信，當代大學生裏還有生活如此枯燥無味的，她透過後視鏡看陳淼，“小淼淼，她在你們宿舍也這樣嗎？”

陳淼看着許佳寧微有些泛紅的耳根，笑了笑，替她解圍：“還好吧，有時候還看個綜藝什麽的，是吧佳寧？”

“真的，看的什麽啊？”石蕊驚喜地問。

“就看看歌手，唱作人之類的，偶爾聽聽歌，放松一下……”

許佳寧不好意思答，果然石蕊挑起的眉毛又落了下來。品類是有些單一了，不過對于許佳寧，似乎也不能要求更多。

“不錯，繼續保持下去，你跟汪老師應該會很有話題。”騰出一只手拍了拍許佳寧的肩，石蕊說。

許佳寧：“……”

其實許佳寧知道，她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想改，卻不知從何下手。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過的。

小時候跟外婆住在小鎮裏，每天上學有小夥伴，放學有電視機。那時候，每天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收看中央一套的動畫片。為此不知糟了外婆多少次數落了，說傷眼睛，可還是要看。怎麽能不看呢，否則第二天去了學校還有什麽談資？

後來去了城裏讀書，寄宿在叔叔家裏，因為人多，就不好意思要電視看了，課餘時間只能看看課外書，一副小學究的樣子，在學校裏也交不到朋友。再後來上了高中更是如此，功課緊，每個人自顧不暇。就這樣一路到了大學、研究生，回望一下過去，竟都蒼白無力。若非要說有幾抹色彩，大多都是別人帶來的，如今也都離她遠去。

這就是許佳寧的生活，仿佛無悲無喜。她不知道換了別人能不能過下去，反正她是一直如此，并将繼續如此……

石蕊幾個進了超市以後就跟撒了歡一樣，瘋狂的席卷零食。許佳寧平時很少買，也不知道哪些好吃，索性就跟她們說了聲，去超市外看車。這還是臨來時師母囑咐的，說這段時間有人在這邊專挑汽車的輪胎紮，讓她們留意一下。許佳寧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行動的，但考慮到這邊是個小超市，沒有配備保安之類的安保力量，決定還是留下來，以防萬一。

今天林城的陽光也是一如既往地好，許佳寧穿了個薄外套坐在那裏，就當曬太陽了。忽然，一陣清脆的鈴铛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許佳寧尋着聲音望去，竟然看見了一只小柴犬。

看見這只小狗狗，許佳寧愣了足足有一分鐘，接着有無限欣喜湧上心頭。這是什麽運氣啊，居然能在這裏看到一只她最喜歡的品種的狗。

反應過來，許佳寧就想去摸它。那狗看出她的企圖，竟也不躲閃，還對她搖尾巴。一人一狗相處的十分和諧，直到被一道低沉的男聲打破。

“甜豆。”

聽到有人召喚自己，狗狗嗖的一下，十分無情地跑開了。許佳寧順着它的方向望去，看見了狗的主人，一瞬間眼睜得老大。

男人穿着一身休閑套裝，仿佛年輕了幾歲。許佳寧怔怔地看着季明遠，有些難以置信地叫他：“季老師？”

——

知道季明遠會來，所以許佳寧并不詫異在這裏見到他。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是以“狗主人”的身份出場。

許佳寧呆呆地看着他：“季老師，這是您的狗？”

季明遠彎腰給甜豆牽上狗鏈，摸了摸它的小腦瓜，直起身看許佳寧。

“夏天時剛養的，後來寄養在雍老師那兒。明年他要出國一年，我就把它接了回來。”

許佳寧哦一聲，蹲下身逗弄甜豆，看着它伸出前爪要往她鞋上撲的模樣，微微一笑。季明遠垂眸看着這一人一狗。在這裏看見許佳寧倒真有些意外，莫不是也是跟他同一個目的來的？

“來參加老教授的生日宴？”他問。

“嗯。”許佳寧摸着甜豆的頭，說，“小傅師兄一定要我來，本來我覺得不太合适。”

“沒什麽不合适的，到底老教授才是你最名正言順的導師。”

許佳寧沒說話，緩慢起身。

“您是要去買東西嗎？“

“給它買杯酸奶，讓雍老師給慣的，每天到這時候都得喝一杯。”季明遠說着，瞅了甜豆一眼。似是意識到主人在講它壞話，甜豆汪了一聲。

倆人都被逗笑了，季明遠看着許佳寧：“方不方便？”

“嗯？”

“本來想把它留在車裏的，趁我不注意溜下來了。也不能帶它進去，你幫我在這兒看會兒？”

沒想到是這個意思，許佳寧愣了一下，才匆匆答：“好。”

季明遠微微一笑，将狗鏈遞給了她。許佳寧接過，蹲下身，繼續逗弄甜豆。

她不是沒察覺到，季明遠對待她的态度又恢複了往常的坦然，這讓她心情有些複雜。或許在他看來，既然那件事已經過去，就實在不必跟她這個學生計較。而她呢，既然已經說好不會打擾到他，自然也就不會再當着他的面兒提這件事。

就這樣也好。許佳寧想。本來那晚破釜沉舟的一試，就不是為了讓他接受她。那份愛戀藏在心中太久太久，她只是希望他知道而已。即便後果在她看來是十足的慘烈，也從不曾後悔。只因她也想——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