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秋日涼風拂面,陸長亭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将頭轉向另一面,繼續趴在桌上睡覺。

朱家兄弟剛剛換上了樸素的衣衫,一邊系着衣帶,一邊口中道:“小長亭,這樣便行了麽?”誰知齊齊轉身過來一看,陸長亭睡得正香。

朱樉倒是滿不在乎地道:“讓他睡吧,小孩子長身體呢!”

朱棡朱橚跟着點頭,紛紛裝作一副很懂的樣子。

朱棣則就顯得沉默寡言多了,他走上前去,直接将陸長亭攔腰打包帶走,一邊往外走,才一邊道:“我送他回屋子去睡。”

朱樉臉上的表情裂了裂,不過眼下更重要的顯然還是生計問題。朱樉帶着換了副打扮的弟弟們,出門繼續尋求雇主去了。朱家兄弟骨子裏都還是驕傲的,他們雖然希望能繼續過上輕松優越的生活,但此時他們更希望,在小長亭面前一雪前恥,扛起大梁,賺錢養家啊!

陸長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起來,便見宅中下人已經将食物備好了,全然不比前兩日的窘迫了。陸長亭這才終于找回了一點,傍上金大腿的滋味。

用過飯後,陸長亭便獨自回到屋中了,他拿了紙筆塗塗畫畫,大致勾勒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誰?”陸長亭不得不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長亭,是我。”

陸長亭猶豫一下,上前去将門打開了。

朱棣側身入門來,道:“明日要出門瞧風水?”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棣走過去,在桌前坐下,道:“那便麻煩長亭先與我說些風水上的事了,總要先能唬住那些人才好。”

陸長亭也不藏私,風水學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要融會貫通還是極難的,後世多少人拿着羅盤便以為能勘風水定乾坤了,實際上,他們也就能分個東南西北,将風水學上的套話拿出來使罷了。陸長亭當然不會擔心誰将自己的手藝學了去。堂堂燕王會需要勘風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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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亭在他身邊坐下,因為個子較矮的緣故,他整個人幾乎都趴到桌面上,說到興起時,陸長亭便抓過紙張來寫寫畫畫。

朱棣瞥了一眼那紙上的狗爬字。

忽然有點心疼紙呢……

陸長亭說得有些口幹舌燥了,伸手抓起茶盞便往嘴邊送,但是茶盞體積有些大,陸長亭有些握不住,茶盞在他手中晃了晃,看着像是要摔下去了一樣,朱棣突然間伸出手來,從下面包裹住了陸長亭的手背,幫着他一塊兒穩穩地托住了茶盞。

朱棣雖然還未長成青年模樣,但他的手指卻很是纖長有力,可以輕松地裹住陸長亭的手背。

陸長亭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這一幕要是換個姑娘,那也就是唯美場景了,但換成他,那就是實在有些丢臉了。

也不知何時他這具身體方才能長大,恢複從前的英俊潇灑。

陸長亭裝作若無其事地就着朱棣的手,掀開蓋子埋頭喝上了兩口,因為姿勢別扭的關系,一時不察發出了“啾啾”的聲音,茶水都給吧唧到嘴邊上了。

陸長亭頓時歇了喝水的心思,他擡起頭來,輕咳一聲,繼續指着桌上的紙張道:“一般若是遇見如此情形,那便是屋中形成了煞……”陸長亭面孔嚴肅,說得認真,朱棣也緊緊盯着他的面孔,似乎氣氛融洽并沒有什麽不對。

“……嗯?”但是朱棣的手越深越近。

要摸臉???

陸長亭正要往後躲,朱棣淡淡道:“你嘴邊有兩點茶葉沫子。”

陸長亭一呆,朱棣伸手如閃電,已經将陸長亭嘴邊的茶葉沫給抹下來了。朱棣神色如常,就像是剛剛照顧了自己的親弟一般,連陸長亭的口水他都不帶嫌棄的。

陸長亭忙擡手抹了抹嘴,繼續裝作不在意地指着紙張往下說。

朱棣一邊點頭一邊道:“我都已知曉了,要唬人是沒問題了。”

陸長亭松了一口氣,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那四哥回去吧,我該睡覺了。”

朱棣卻指了指紙張,問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學練字?”

陸長亭臉上一黑。

是他之過,畢竟繁體和簡體是有差異的,陸長亭能認得了繁體,但要寫繁體卻不是那樣容易的,為了筆畫少,他寫得快的時候便是用的簡體,但在朱棣的眼中這無疑就是文盲的體現了。

陸長亭忍着丢臉的恥感,一咬牙,道:“好。”

朱棣滿意地撫了撫他的頭,“長亭實在聰慧。單單瞧個風水,可惜了。”

陸長亭忍不住笑了,“難不成我這樣的還能考科舉嗎?”

朱棣又撫了撫他的頭發,卻是沒有說話。

陸長亭當然也不會厚着臉皮讓朱家兄弟給他想法子。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做風水師倒是比科舉輕松,何況本就是老本行了呢?沒甚可惜不可惜的。

宅中屋子多,朱棣當然不會淪落到和陸長亭同住一屋了,他打着燈籠出去了。

這時候天色已然暗下來了。

陸長亭小小地打了個呵欠,端起茶水牛飲而盡,方才覺得舒服極了。

屋外,朱樉瞧瞧打開門瞥了一眼。

老四竟然還和小長亭秉燭夜談這麽久?朱樉心頭又有些不痛快,“啪”地關上了門。明日老四還要跟小長亭出去呢!

心痛!

————

翌日一早,當先離開的是朱樉三人。朱棣站在院子裏練了會兒拳,死活等不到陸長亭的身影,他只得無奈地去開了陸長亭的屋門。朱棣走進去一瞧,陸長亭還夾着被子,睡得正香呢。

朱棣無奈,只得走上前去捏了捏陸長亭的臉頰。

陸長亭這會兒正做着夢,陡然夢見一頭怪物沖上前來,将自己的臉給啃了。

那怎麽能行?他不要毀容!

陸長亭一下子便驚醒了過來,還手忙腳亂地擁着被子坐了起來,一頭黑發亂糟糟地頂着,目光有一瞬間的呆滞。

他乍一看見床邊的朱棣,險些脫口而出喚了對方的名字,幸好他及時醒神,便生生扭轉了嗓子裏的話,“……四哥。”

朱棣見陸長亭面頰鼓鼓,似有不愉,還當他是依舊為稱呼“哥哥”而害羞,他伸手拎住了陸長亭的衣領,将人往床下拉,一邊道:“不是要去給人瞧風水嗎?怎的還賴起床來了?”其實正是陸長亭如此舉動,才令朱棣更為放心。

畢竟孩子便該有幾分孩子的模樣,不是嗎?

陸長亭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做生意要趕巧,而不是趕早。”

朱棣将他放在了小榻上,轉身讓下人去打水,随後才道:“這是長亭的歪理?”朱棣是真有些驚訝,陸長亭竟然半點也不急,甚至可以說他看上去頗為胸有成竹。此時的陸長亭和方才賴床的陸長亭,簡直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不是歪理,你且看着吧。”

正巧下人将水打來了,陸長亭就着水先洗漱了一番,然後用了早飯。

既然不急着出門,朱棣眼中閃過幾點亮光,而後他伸出手來,又将陸長亭抱了出去,“那便來練練功夫,以強身健體。”

強身健體?

陸長亭雙眼微亮,毫不客氣地扒拉着朱棣學了起來。

今日朱棣倒是沒有貼着他來教動作了,只是先讓他從馬步蹲起,陸長亭也不挑剔,他有着絕對的自信。因為經歷的緣故,他知道自己一旦決定做好某件事,那便一定能吃下苦。蹲個馬步算什麽?

……

朱棣打了一套拳下來,陸長亭兩股戰戰,“四、四哥……”打臉實在來得太快。他這懶惰的身板,實在經不起操練。

朱棣端着茶盞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再叫聲四哥聽聽。”

陸長亭:“……”

見陸長亭都要紅着眼睛來瞪自己了,朱棣這才走到陸長亭的身後,道:“收勢吧。”

陸長亭早渾身僵硬了,他艱難地收起胳膊收起腿,身子頓時晃了晃,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朱棣在後頭伸手一撈,輕輕松松撈在懷中。陸長亭這才知曉,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後做什麽。

這麽一折騰,便是到了下午。

眼看着便要用晚飯了,朱家另外三兄弟都快歸來了,這時候陸長亭才發了話,道:“走吧,去做開張了。”

縱使聰明如朱棣,也實在想不明白,這時候上哪兒去開張?

但陸長亭已然鎮定地跨出門去了,朱棣當然只得跟上。

此時日落西山,街道上的攤販都漸漸開始收拾東西了,而陸長亭卻繞着城轉了起來。

所幸朱棣極有耐心,體力也充足,便陪着陸長亭轉悠。

直到他們停在了一家人的宅邸之外。

這家人的大門是敞開着的,陸長亭和朱棣走過來的時候,正巧有個作大夫打扮的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陸長亭一拍板,“上!”

話音一落,陸長亭便乖覺地退到朱棣身後了,還用手指尖尖在背後頂了頂朱棣,示意他往前。朱棣頓覺腰上一陣癢,他反手揪住了陸長亭的手指,就這樣攥着他一起往前走。

門外的下人正要關門,見他們走上前來,心底有些忐忑,畢竟對面二人都生得好模樣呢。

下人低聲道:“敢問二位前來是為?”

朱棣望了望大門,擺出冷漠的面孔。

陸長亭有些着急,又用另一只手捅腰。

朱棣這才從喉中擠出了一句話來,“我看你家風水不好。”

這種江湖騙子的标準句式,要說出來還真是有些羞恥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長亭:QWQ四、四哥,我的身體經不起操練,咱們換個項目吧。

四哥面無表情:沒關系,經得起操就好了。

下章兄長們就可以擺脫智障的名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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