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宅子外的西南角可是挂了幾盞燈籠?”陸長亭又道。

“……是、是。”

朱棣忍不住又詫異地看了陸長亭一眼,他們過來的時候,他可全然沒注意到哪裏挂了什麽燈籠,陸長亭的記性實在也太好了些!

“能否帶我到小公子院子裏一瞧?”

那主人家哪裏有拒絕的道理,自是連連點頭,忙帶着陸長亭往裏走。

朱棣便依舊端着高冷的架子,随着他們往裏走去。

一旁的下人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棣,心道,這弟子才多大年紀?便這般厲害了!想來師父應當更加本事不凡!瞧這師父還這般年輕的模樣,說不定便是駐顏有術呢!

朱棣的目光全落在陸長亭小小的背影上了,哪裏注意得到一旁下人的目光。

主人家在前面引路,帶着他們進入了一個較為狹小的院子。

他們本意是疼寵幼子,便專門開辟了個院子出來,但是一面又想到幼子年紀小,院子便是小些也沒甚關系,就直接砌了牆起來,原本的風水格局頓時被破壞了個淋漓盡致。實在是好心辦了壞事!

一進院子,陸長亭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一股郁氣。院中下人無不是愁眉苦臉,無精打采。見有人進來,下人們才急忙迎上來,生生擠出了笑容來。

可以說,從這家幼子病了以後,整個家宅便都籠罩在頹靡之中。

或許他們都不會發覺,宅子中的氣在逐漸變得陰沉。

風水影響人,而人的轉變,同樣也會促進宅中風水的變化。如此下去,便是一個惡性循環。光是這樣糟糕的環境,怕是就能将這家中幼子生生耗死。

他們走到了屋外。

主人家厲聲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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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裏面更是一股悶熱的氣息混雜着藥味兒,兜頭罩住了陸長亭。陸長亭腳步滞了滞,差點不願走進去。這古人怎麽都愛在生病之後,将門窗緊閉?陸長亭暗暗皺眉。

主人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由問道:“這屋中可有不妥之處?”

“先将門窗打開。”

“可……可那大夫說我這幼子不能輕易見風……”

朱棣沉聲道:“打開。”

主人家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反駁的話一時噎在了嗓子眼兒裏,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下人們依言将門窗打開,他們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棣的方向,只覺得這位道長實在不一般,開口說出的話,教人連半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大抵有本事的仙道便都是如此了。

待到屋中空氣流通以後,他方才拔腿朝着床上的人走了過去。

此時陸長亭還不忘解釋道:“所謂生生不息,是要靠循環往替來完成的。門窗緊閉,生氣無法流通,便是阻絕了生氣,這般下去,怎麽還能活命呢?”從生理的角度來講,便是空氣不暢通,人靠呼吸存活,空氣日日渾濁,身體又怎能好得起來?

那主人家聽了此話,又是一陣後悔害怕。他哪裏還敢再小瞧陸長亭半分?只恨不得跪下來,求陸長亭救他幼子一命了!

陸長亭走上前,轉頭問主人家:“他叫什麽?”

“志兒。”

陸長亭微微彎腰,輕喚床上小孩兒的名字,“志兒,志兒。”陸長亭的聲音都還尚且青澀稚嫩,不過從他口中叫出來,總令人聽了覺得舒服。

床上的小孩兒或許是因為纏綿病榻久了,整個人都顯得死氣沉沉,陸長亭進門來的時候,志兒裹着被子正在睡覺。

這樣不分晝夜地睡下去,也不是什麽好事。未必睡覺便能休息就好身體了。

許是因為聽見了聲音,志兒總算睜開了眼。

他看了看床邊的陌生人,有些驚吓,不過在見到陸長亭年紀也不大的時候,志兒方才歪着頭,好奇地看了看陸長亭。

“你看那裏。”陸長亭順着打開的窗戶指了出去。

志兒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不看、不看,有東西。”

“有什麽東西?”陸長亭耐心地問。

志兒面上驚恐更甚,伸手便要他的父親去抱,“有東西在看我,在看我……”志兒雙眼紅紅地撲進了父親的懷中,他的父親也跟着兩眼通紅,痛惜不已。

主人家惶急地看着陸長亭和朱棣,“這……這怎麽辦啊?”

陸長亭再度指了指窗外的方向,“你們看那是什麽?”

朱棣往外一瞥,道:“西南角的燈籠。”還一個個挂得挺大、挺高,想必入夜之後,定然是燈火輝煌。

主人家也很是疑惑,“這燈籠何處不對嗎?正是志兒總覺得那方有什麽盯着他,心中害怕不已,無法成眠,我這才找人做了燈籠,挂在了那面牆上。”

“您可曾聽說過日夜兇光?”

主人家一手輕拍着兒子的背,一邊露出了赧然之色,想來是從未聽說過的。“這、這是何意?”他問道。

“所謂日夜兇光,便是宅子外有燈火通明,哪怕宅子裏将所有燈火熄滅,也依舊能有強烈的光亮照進來,宅子外的光越是強,宅子內便越是生了兇煞。所謂日夜兇光便是如此。久而久之,易成兇宅。”

主人家再一次傻了眼,“……兇、兇宅。”

什麽日夜兇光他不懂,但聽了這兩字,他卻是呆滞住了,連咽口水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本來宅中風水成逼壓困滞的局勢,便已是引陰氣入宅了,再加上日夜兇光,莫說家中幼子了,時日一久,宅中所有人都不能逃過。”

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人對死亡的畏懼是與生俱來的,此時聽陸長亭這般一說,誰還能按捺得住?

“求小師父救我府中人一命!”主人家直接朝着陸長亭拜了下去,待直起身子後,他便立即對身邊的管家道:“快!快去備錢!”

管家連連點頭,忙轉身去備錢了。

朱棣看着這一幕,頗有些目瞪口呆。

這錢就這樣便要到手了?

陸長亭微微蹙眉,道:“你先命人将燈籠都取走。”

主人家點頭。

“中間的牆要拆除。”

再度點頭。

“不僅如此,這宅子你們必須立即搬走,走前須得在屋頂開個大洞。”

主人家傻眼了,“這……這是何故?”

朱棣也有些好奇,若那逼壓困滞乃是一面牆引起,那拆了牆不就是了?若日夜兇光乃是燈籠所致,那取下燈籠不就是了嗎?這中間還有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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