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紀衍衡出來後,就看到這樣的一番景象。
昏黃的路燈下,沈熹唯蹲在右車門側,整個人縮成的一團,惹得來往的路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往她的方向瞧了幾眼,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羽絨服上的帽子已被她罩在頭上。
凜冽的冬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她伸出手将帽檐往前提了提,随後又将手放入口袋,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可真是個傻女人,怎麽也不會到暖和的地方躲一躲。
他的身影與沈熹唯的身影重疊:“上車去。”
沈熹唯這才發現紀衍衡已經出來了,她擡眸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唇角,最終還是不發一言地拉開車門。
車已經彙入車流,沈熹唯看着窗外不斷閃退的路燈。
“不和我解釋今晚的事?”
沈熹唯偏頭,為難的看着他,要說什麽呢?那樣糟糕的身世,她連提及都覺的厭惡。
紀衍衡虛嘆了一口氣,不再勉強她:“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沈熹唯“嗯”了一聲,便垂下眸子。
紀衍衡蹙了蹙眉頭,不再說話,車內又恢複了安靜。
兩人回到了家,沈熹唯也沒心情到畫室,洗了個熱水澡,就窩在被窩裏。
直到晚上九點,紀衍衡從書房內出來,來到卧室。
看到被窩隆起的那一塊,他面色凝重的去了洗手間,稍微沖洗了下,穿着家居服便上了床。
聽到床上的動靜聲,沈熹唯疑惑的看向他:“這麽早?”他以往不到淩晨,是絕不上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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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衍衡不答,将她攬在懷裏,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鼻息間是她洗浴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今晚,林亦經将沈熹唯詳細的資料傳給他,看到那份資料後,他的心情到現在還難以撫平。
“和我說說你和許家人的事,嗯?”
紀衍衡的聲音有些低沉,卻透着些許溫柔。
沈熹唯抿着唇,紀衍衡以為她不想說,許久後,她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色中響起:“我是許家的私生女。”
***
在沈熹唯十五歲的那年,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其實沈熹唯待在許家,确實一直以來過的挺壓抑的,她一直不懂為什麽許父對許晨特別好,而對她就像對待陌生人般。
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放學回家,那時她臨近中考,學校要在周末開家長會,為的是讓家長重視孩子的學業,以及為孩子報考的學校作出可行性的意見。
那個時候的沈熹唯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樂此不疲做各種蠢事,以喚得那男人的關注。
她上樓的時候,經過許氏夫婦的卧室,那裏傳來兩人的争執聲,她早已司空見慣,每隔幾個月,他們總會那麽争吵一兩次。雖然外界都傳兩人伉俪情深,鸾鳳和鳴。沈熹唯也不否定,他們沒發生争執時,的确如外人所言。
譬如許父總會在珠寶拍賣會上,拍下一些價值連城的珠寶送給許太太。又譬如每逢節假日,許父不管再忙,都會留出時間,帶着一家人到國外旅游,當然這一家人中沒包括她,沈熹唯。
小的時候,臉皮厚,也曾死皮賴臉的哭着要去,後來,漸漸長大了,便識趣的不再跟去。即便跟去了又如何,也只是把她一個人放在房間裏,然後他們一家人出門游玩。
五歲那年,她一個人被留賓館房內,她睡醒時,卧室沒有一人。那時候小,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哇哇大哭,從白天一直哭到天黑。直到嗓子都哭啞了,那男人才回來,面無愧色,只是讓許太太給她點了飯喂給她吃。
小小的她,蹲坐在茶幾旁,眼眶通紅,抽噎着執着小勺,一口一口把飯送到嘴裏。而許晨卻坐在那男人的懷裏,拿着手裏的玩具和男人撒嬌,男人的臉上始終都帶着寵溺的笑容。
沈熹唯把書包放到卧室,便出來倒杯水喝,卻聽到許母語帶泣聲:“許國麟,你敢說你沒背叛我,那沈熹唯是怎麽一回事?”
許太太最後的那一句,聲音刻意變小。
可那幾個字還是一字不漏飄到她的耳朵裏,沈熹唯面色慘白地呆立在原地,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許氏夫婦的親生女兒,即便姓氏上是不同,可那不是戶口簿的辦理人員給弄錯了嗎?
還未等她反映過來,便聽到許父說:“你不知道啊,她是我想要的,還不是我媽以為會是個男的,才硬讓那女人生下來,不然我早就給弄死了。龔敏,是你當初把她帶回來,現在你又拿着這事說事,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是看她那麽小,剛出生就沒了母親。怪可憐的,才帶回來嗎?再說她是你許國麟女兒,這是個事實,你知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那件事在我心裏一直是根刺。”
說着許母,又嗚咽起來。
許父嘆了口氣,頗似無奈般,他走過去,攬着許母:“敏敏,是我對不起你,一時醉酒,讓那女人得逞,可你知道的,我對那女人根本就沒有感情,如果你不想再看見那女孩,那我可以讓她出國。”
“不用這樣做,國麟,我就是知道,你對她沒感情,才原諒了你。。。”
接下來,兩人再說些什麽,沈熹唯沒再聽,她如行屍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那晚,她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醒來,她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吃早餐,然後坐車到學校。
她興慶的是那時的自己處在初三,中考結束後,因為許晨報考了C市的一所高校,舉家搬離十堰城。而她卻留了下來,她報考的是十堰城的一所高中。
她早先知道便知道許晨所報考的學校,雖然她的實力也能考到那所學校。可她卻不想再和許家人有關聯了。
而這一層窗戶紙,她沒捅破,維護的是自己。
***
房內陷入久久的安靜中。
頭頂良久沒了聲響,沈熹唯擡頭,昏暗的壁燈下,男人的五官隐沒在一片暗影下,薄唇微抿,幽深的眼眸晦暗不明,下巴緊緊繃着。
這個男人心疼了,為她心疼。
沈熹唯笑了笑,格外認真的看着紀衍衡:“我不難過,真的,一點也不難過。”
紀衍衡不說話,只是收緊了攬在她腰間的手臂。
沈熹唯看他這樣,只好轉移話題,她拉開自己眉角處的發絲:“你看看這裏。”
紀衍衡知道她的心思,不點破,依言照做,仔細看了看她的眉尾,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看什麽?”
沈熹唯像是早就料到般,得意洋洋道:“看不出吧,這裏曾經有一道拇指大的疤痕哦,縫了二十針,還是沒打麻醉的。”
紀衍衡眉目淡淡,不置一詞:“所以你要說什麽?”
“額,我很勇敢,還有那個醫生的醫術很高明。”
紀衍衡擡手摸了摸那道早已不存在的疤痕,突然問道:“怎麽來的?”
沈熹唯不明所以:“額?”
“疤痕。”紀衍衡言簡意赅。
“就不小心摔了啊。”
沈熹唯有意遮掩,眼神閃躲,紀衍衡卻不想就此放過她,扳過她的臉,咄咄逼人:“告訴我。”
“還是別說了吧,那樣你會覺的你娶了個傻女人,想要退貨怎麽辦?
紀衍衡語帶警告:“沈熹唯。”
見避無可避,沈熹唯只好實話實說:“小的時候,為獲得那個人的關注,想使個苦肉計,沒想到力道過猛,最後給摔破了頭。幸好最後沒留下疤痕,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她疼的死去活來,家裏的傭人都亂成一鍋粥,可男人仍舊面不改色,鎮定不已。
她那時候想,哪怕讓她察覺出他有一點點的關心,那也是好的。可是那男人終究對她一如既往的漠視。
後來,那男人找她談話,沒有只言片語涉及關心,只是毫不留情的告訴她不要再使這些小手段。
在那以後,她也就不在做這種愚蠢的事了。
以前不懂為什麽他會這樣對待自己,同樣是親生女兒,手背手心不都是肉嗎?現在明白了,她不過是那男人和自己妻子感情上的污點。她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那個男人,他曾經背叛過自己的妻子。
對于這樣存在的污點,她又怎麽能妄想他會待自己想待許晨那樣呢?
紀衍衡拂開她眉尾的發絲,慎重的在眼角處落下一吻:“傻女人。”
眼角處溫熱的溫度,沈熹唯不可控制的紅了眼眶。
“睡覺。”
紀衍衡關了燈,把她攬在懷裏。
胸前的衣裳濕了一片,紀衍衡沒有軟聲安慰,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單薄的脊背。
或許正是童年的那些經歷,才讓她對他始終不敢過多放縱,肆意的撒嬌,對他總是帶了些許的小心翼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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