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夭夭之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今年的桃花開得比往年更加燦爛。漫樹粉紅的花瓣，悠閑地在風中搖擺，似天邊一抹熱烈的雲霞。點點粉色舒展着飄飄而下，像夢中那一場仙境中邂逅的雨。

她坐在樹枝上，一條腿随意地搭拉在空氣中搖晃，手肘撐在另一條半支起的腿上，慵懶地望着前方。漫無邊際的粉色啊，除了粉色還是粉色。從外面看去，桃花正好遮住了她的整個身體。她淡粉色的寬松的長衣恰與周圍的顏色融為一體。

“桃姐姐，在望什麽呢？”小雀好奇地歪着腦袋看她。

“沒什麽……真羨慕你啊，小雀，可以在天空中翺翔，看着外面五彩缤紛的世界。可我卻只能整天坐在這裏，無法離開這樹根。”她眼神有迷惘，有憂傷，有期盼，有向往。

“小雀可是羨慕桃姐姐的美麗，都讓小雀沉醉了呢。”

“小雀的嘴真甜，是偷吃蜜了嗎？”她伸出手撫摸着小雀一頭白綢緞般的長發，逗得小雀“咯咯”叫。

“小雀要去捉蟲了，桃姐姐，下次再來陪你。”小雀化為一只白雀，撲扇着翅膀離開了。

好孤獨啊，又只剩她一個了。她嘆了口氣。

“這樹桃花長得真好。”溫潤的聲音從她臉頰拂過。

她向下望去，見是一位青衣男子。滿頭黑絲在陽光下閃着光，清秀的五官，俊朗的容顏下有數不盡的溫柔。他靠着樹幹坐下，從長袖中拿出一本書，認真讀了起來。

“看這麽久的書，不無聊嗎？”她看了他許久，終于忍不住說道。

“文字之中，自有百般趣味。”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他也不吃驚，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卻依舊看着書答道。

“比得上這周圍的美景？”她不解。

“是不同的美。”

“你能告訴我，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這天，她與他聊了好多。他告訴她很多很多她從未了解過的世界。他喜歡游歷山水，他想以後與心愛的人一起走盡天下。

她在樹上，他在樹下，兩個不同世界的生命。

“你明天還會來嗎？”她滿含期待地問。

“會的。”他溫柔地說。

果然，這以後，他天天都來，坐在這桃樹下，任桃花灑落在他的長發上、青衣上、書上。他們好像有聊不完的話。他從來不找尋她的身影，她也從未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只用彼此的聲音交流。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未如約而來。她急了。

“桃姐姐，你幹什麽！你這樣會死的！”小雀哭着拉住她。

“不行，他一定出了什麽事，我要去找他！”她一把甩開小雀，離開了她的桃樹。

你在哪裏？為什麽不來了？你等我。

身體越來越重，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沒有力氣了。她倒在了地上。

“桃姐姐，快回去吧！”小雀撲來，哭喊着拉她。

她已無力掙紮。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他的容顏。他愛淺淺地微笑，眼神裏總是透着溫柔。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撫摸。可他的笑，就像霧一般消散了。

眼前只剩下了黑暗。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小雀的聲音漸漸淡去。

好累啊。好安靜啊。以後又只能在孤獨中了。真想陪你走盡天下。

再也看不見你了吧。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

一縷輕煙焚散，萬般柔情只成空。

他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後，他立即趕到那棵桃樹前。他的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

曾經開滿夭夭桃花的樹，如今只剩下了幹枯的樹枝。沒有爛漫如雲的桃花，沒有碧綠細長的桃葉，沒有圓潤粉嫩的桃子。什麽都沒有了。連那枝幹，也已經枯死了。明年，後年，永遠，它再也開不出那漫樹燦爛的桃花了。

“姑娘，你在哪裏……”他痛苦地喊了一聲，心裏有塊地方隐隐作痛。

沒有人回答他。這裏很安靜，風吹過時，也聽不到那細細如雨的摩挲聲。

枯死的桃樹上，有只白色的雀兒，凄婉地叫了一聲，飛走了。

“你去游賞外面的世界了嗎？”他撫摸着幹枯的樹幹，再無一語。

***

安夢記詞

桃殇·憶

若水流光終有散，留不住曾許牽絆。清風亂，花顏染，難忘桃樹枝伴，點紅了青衫，相訴成歡。

恰似不經意那期盼，緣将癡心含。本待別離短暫，卻是再見難。空剩孤人永嘆，任憑三千發絲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