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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宮的地界處在後宮的邊緣,偏偏離皇帝的勤政殿極近,據說乃是當初替幼弟攝政的朝陽長公主為自己建的。邊角靠近竹園,動中取靜,清貴中透着幽靜,乃是宮中第一等的宮室。這裏既住過權傾一時的攝政長公主也住過榮寵一時的寵妃,非帝王心上人不可。

如今,住在這裏的卻是東華太子妃杜雲微。

皇帝剛剛下了朝,直接去了昭陽宮,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走在竹園裏面。玉石被磨成圓形的玉片,用這砌成的小道走上去的時候會有細微的聲響。玉碎般的聲音,奢侈得叫人神往,仿佛藏在地下的華美樂章,悄悄地探出一點兒的聲息,等你發覺了它又轉了聲調。

清風徐徐的自林中過,竹林仿佛都在這人間帝王的威儀之下顫抖,發出簌簌的聲響。皇帝負手于後,一邊緩步走着,一邊聽着那竹葉摩擦的聲響,忽然笑了一聲:“茶煙藏不得,輕揚林外風。不知今日這茶可有朕的份?”

不遠處坐着煮茶的女子一身素色宮裝,長袖廣裙,三千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挽起,輕靈飄渺的一如林中山魅。她聞言擡頭一笑,眉若遠山,雪堆玉砌,端的殊色無雙。

“陛下來得正好,正可嘗嘗這露水茶。用的是清晨剛采來的露水。”杜雲微紅唇輕抿,眉目間仿佛有溫潤的茶香蕩過,那種瑩潤的顏色仿佛牡丹含露。

皇帝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對面坐下,端起那雨過天青的茶盞卻并不喝,只是在手心摩擦着,手心處有一點兒的灼熱:“你這樣子,真像我們初見之時。”語氣之中,少見的含了一分溫柔的意态。

杜雲微卻不答話,安靜的垂眼看着那碧綠的茶湯和自己的手。她的手纖纖細細,豐盈不見肉,纖美不見骨,仿佛純潔無暇卻已早已不是當初的那一雙了。

皇帝沉默着低頭抿了一口茶,本來被朝事困擾的頭腦清醒了許多,微微嘆氣道:“皇後都已經搬去佛堂,你想要的,朕都已經給你。”他的眼神中帶着複雜的憐惜,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憐惜,“為何,還是這般郁郁寡歡?”

案上的茶香萦繞着,模糊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竹葉簌簌落下,無聲無息。

杜雲微盈盈的眼眸輕輕向上一挑,一點淡淡的胭脂痕仿佛自眼尾融進發鬓之間,勾出波光潋滟的容光,嫣紅的朱唇輕啓:“因為,你已經毀去我最想要的。”她這一笑,一下子就從那清新脫俗的仙子變成那引人犯罪的魔女,引人直入那萬劫不複的十八地獄,“沉烨,你讓我眼睜睜的看着我最想要的被毀去。你不知道我多恨你......”

這話就像是一點火星,無法言說的火焰自皇帝心底燒起,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理智燒去。皇帝幾近粗魯的上前抓住杜雲微的手腕,将她拖入自己的懷中,衣袖的冰雪一般的冰涼和肌膚柔滑的觸覺立刻就使他心底那些殘留着的記憶徹底複蘇:“那你也要受着!”他低頭兇狠的望進杜雲微那被霧氣遮住的眼眸,如同餓狼看着自己最得意的獵物,一字一句的說道,“杜雲微,你給我記住,你懷着的是我的孩子,你若敢動其他心思,朕絕對饒不了你。”

他前一個“我”,後一個“朕”,清晰而明白的把一把刀光雪亮的刀架在了杜雲微纖細白皙的脖頸上。然而杜雲微卻仿佛未聞,細長的睫毛輕輕搭着,一顫一顫如同蝴蝶停歇在花瓣上,纖細柔弱的美麗。

倘若初見之時的那驚鴻一瞥是情之起,那麽那暗夜裏的糾葛則是欲之淪。蕭沉晔品嘗的是那最初的心動,不倫的罪惡,征服的快感,還有踐踏優秀遠勝自己的胞弟尊嚴的歡愉。情與欲,早已分不清。

皇帝手下微微用力,杜雲微的外衣已被撕開,那繡着蘭草的素色衣襟遮不住那冰肌玉骨一般的身軀,手下微微一用力就是一道紅色的指痕。皇帝只覺得腦中一團狂熱,幾乎為那焚琴煮鶴、幽蘭泣露的快感而着迷。

忽然,外邊傳來太監哆嗦的聲音:“陛下,榮國侯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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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竹林裏面隐約傳來茶盞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啪”。

風聲寂寂,人聲渺渺。

雖然是兄弟,錦親王和皇帝的畫風顯然一點也不一樣,至少,他是絕沒有皇帝這般好的美人恩的。

比如,他家王妃此時正抱着一只綠鹦鹉大叫:“壯士,手下留情!放過我家小綠吧。”

蕭沉淵伸手揉了揉額頭,昨夜一夜未睡的頭疼使得他的神經緊繃的就像是點了火的火藥線:“你的鹦鹉,怎麽飛到我的書房了?”他書房的管理一向都是看似松散實際嚴格,暗地裏的暗衛更是多不勝數,剛剛那個抓住鹦鹉詢問要如何處理的暗衛不過是其中一個。

會學舌的鹦鹉,某些時候也是不得不防啊。

易雪歌一邊捧着自己的鹦鹉,一邊态度很好的低着頭認錯:“小綠剛剛來京,我帶它逛一逛啊。”她扯扯蕭沉淵的袖子,想要替她家“小綠”博點兒好感度,“你不記得了?這就是當初跳到你書桌上吓了你一跳的小綠啊~~~你都不認得他了嗎?怎麽說,你們也有一面之緣,它這次飛過來興許也是看中了你的書桌呢。”

蕭沉淵敷衍的“呵呵”了兩聲,建議道:“我看你還是換個寵物吧。”蕭沉淵一直覺得烏龜很适合做寵物,無聲無息還長壽,有空想起了喂一頓就好了。實在不行,宰了又是一頓菜,實在是宜家宜室的很。

易雪歌寧死不屈:“死也不要!小綠和我情同姐妹。”

“不死就要了?”蕭沉淵饒有興趣的問道。

易雪歌氣哼哼的瞪了他一眼:“你算計我的那筆帳還沒算清楚呢。這麽快就要牽連家屬,你還要不要臉?”

是啊,你還要不要臉啊?整天口蜜腹劍,一肚子墨水算計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放過!!就算她沒啥損失也的确是幫了人,就算蕭沉淵把事情說清楚也認真道了歉,可這原始态度就不對好嘛!!!

易雪歌一想起這事來就覺得自己沒理也氣盛三分。她摸摸自家被拔了好幾根郁悶的鹦鹉,睜着眼小聲道:“大不了以後我不帶小綠散步了。”她想一想還真覺得自己有幾分委屈,水眸就那樣睜得大大的,瞪着蕭沉淵。

蕭沉淵就坐在書桌後面,雙手交叉,靜靜地和易雪歌對視,好一會兒才垂下眼輕輕嘆氣:“随你好了。”他罕見的讓了一步,擡眼看了眼那個暗衛一眼。

暗衛會意,默不作聲的垂首退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見人影了。

易雪歌替自己那只被拔了好幾根漂亮羽毛的鹦鹉記恨那個暗衛,口頭上忍不住插一劍:“你養的下屬各個都好似不會說話。”

蕭沉淵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會不會說話我不知道。若是你得罪了他,或許下次走在路上,天上就會有東西砸下來。”比如爛樹葉什麽的。

易雪歌感覺頭頂一涼,趕忙松手把小綠從窗口送出去,上前給蕭沉淵端了杯茶,貼心的不得了:“我不是有夫君大人嘛。才不會有事呢,對不對?”

蕭沉淵又好氣又好笑,他生來就是被伺候的命,不知有多少人鞍前馬後、嘔心瀝血的迎上了,結果看着易雪歌心不甘情不願的端茶送水,心裏頭竟然還有幾分舒服——就像是被人拍馬屁拍到心頭上。

難不成是平日裏聽太多精雕細琢、高水平的馬屁,易雪歌這種水準的居然還正對了?蕭沉淵不無憂慮的這樣想着。

一邊站着被迫看夫妻互動的阿意心頭微微動了動,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俯身行禮道:“殿下,屬下先下去了。”

蕭沉淵放下手頭的東西,點了點頭:“出去吧,這邊的事情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你先休息一會兒吧。”他頓了頓,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溫聲道,“我記得你仿佛還喜歡聽琵琶,讓人請了素月姑娘來。”

素月姑娘的琵琶乃是京城一絕,難得一聞。據說當初天下第一才子蘇長生第一次聽到這琵琶的時候也忍不住贊一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這一對才子佳人,本該共譜一段佳話,只是大約是素月容貌平常,蘇長生一直都只聽琵琶不談其他,直到他挂冠而去、人影無蹤,素月與他也不過只是有了那麽幾段隔簾相望的緣分而已。

所以,能請來素月,蕭沉淵也是費了心思的。

阿意拱手道:“謝殿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平淡無奇的臉上,神色卻依舊僵硬的波瀾不動。

蕭沉淵并不在意他那十年如一日的活死人臉,只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阿意一走,書房裏面又只剩下蕭沉淵和易雪歌。

易雪歌心裏一跳,也想急流勇退:“那個,我還有事,也先走啦?”

蕭沉淵咳嗽了一聲:“我有件事,想要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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