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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沉淵話聲輕輕,猶如夜裏撫過明月、掠過雲端、拂過柳梢,在湖面畫出漣漪的清風,徐徐而過,溫柔而恬靜。
月明星稀,只有那清風,拂面而來,一如情人的手。
易雪歌下意識的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泛紅的面頰。她只覺得好像有一根細長的蘆葦在她耳邊悄悄的拂過,蘆葦尖端的小穗撓得她耳根癢癢的,那種癢順着身體裏湧動的熱血一直流到心髒那裏,最裏面的一角,微微酥軟。
她理直氣壯的給自己的不走找了個借口:其實不走也好。我還沒給蕭沉曜報仇,也還沒幫蕭沉淵養好身體,現在要是走了,豈不是失信于人?
蕭沉淵并沒有錯過她面上的神情變化,他垂眸笑了笑,猶如月光傾灑其上,光華流轉,容色動人。沒再多話,他伸手牽過易雪歌的手,牽着她往外走——重陽宴都已經要結束了,他們提早回去也無事,至多是派個人去和皇帝或是皇後說一聲罷了。反正皇帝現在也沒空管他們。
易雪歌只覺得自己的心被那月光照得溫軟,十指交握處手心滾燙,連帶着面上都有了紅暈,就像是被火烘出來的。她心裏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卻很不解風情的借着“跑了一路需要休息一會兒,有人在邊上睡不着”這種破借口把蕭沉淵趕到另一架馬車上。
佳人含羞,蕭沉淵只得故作不知的作出一副如若清風明月一般正人君子的體貼模樣把自己那輛寬敞舒适一點的馬車讓給她,暗地裏還是輕輕地、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大約是心情實在不錯,一時間情難自抑,上了馬車,他靠坐在裏面,少見的和阿意說了說了點真心話。
“那段時間,我常常在想:為什麽上天獨獨如此苛待于我?我或許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殺過許多人,算計過許多人。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該承受那樣的罪。我不斷地懷疑我自己、甚至于厭棄整個世界。從那時起,我的心底就住着一只巨獸,冷酷而黑暗,只有仇恨和鮮血才能讓它滿足,它讓我離最初的那條路越來越遠......”
阿意一直低着頭并不答話,只是靜靜的聽着蕭沉淵說着那些話。當他聽到“它讓我離最初的那條路越來越遠”這裏時,僵硬的嘴角輕輕的動了動,他俯下身,沙啞着聲音應答道:“殿下,只要您想,您就必然會戰勝它。”
蕭沉淵笑了笑,不置可否。時至今日,他已然可以用十分平靜的語調說起那段過往。他似乎認真的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情:“我本來已決定不再去相信他人,可是林從之冒死相救、甘心赴死,三百死士決然就義、血流成河。那一夜的熱血,方才勉強壓住了我心裏的那只巨獸。”他認真的看着阿意,直視對方那一雙烏黑明亮不改初衷的眼,眼眸沉黑一如深井之中的回影,“甚至還有你——為了救我,你毀掉了自己,帶我千裏奔赴雲州。阿意,我那時候才能夠讓自己相信,這世間仍舊有真心存在。”
阿意聞言緩緩的閉上眼,他的臉部是完完全全的僵硬,看不出半點的表情,可是月光照在其上,讓人想起那寺廟裏凝固着表情、一動不動的石像——道是無情卻有情。很久很久,他才再次俯身,對着蕭沉淵行了一個臣子對主君的大禮,一絲不茍:“殿下,您是我蘇長生所擇的主君。對此,我從無一日一刻覺得後悔過。”
他的語調堅定一如當初,仿若金石之音般擲地有聲,只是沙啞至極:“惟願吾主能夠一統天下,至聖至明,千秋萬歲。臣雖九死亦不悔。”
蘇長生,字得意。春風得意的得意。
那是“世人百年皆黃土,唯君筆下得長生”的蘇長生,聞名天下的第一才子。世人眼裏豐神俊秀一如芝蘭玉樹、潇灑狂放可比狂生,學識淵博如若文曲下凡的蘇長生。他冬夜裏訪梅,以枯枝為筆寫在雪地上的詠梅賦使得京中紙貴。他隔簾聽琵琶曲,一聲贊嘆便使得素月聲名更盛。他曾自比鳳凰,非梧桐不息,非明主不擇。
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東華太子的死而挂冠而去,寄情山水。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人曾在暗夜裏毅然決然的親手塗上藥水毀去自己的臉,吞下炭火使得聲音沙啞,從而掩去行跡,從蘇長生成為阿意。
蕭沉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扶起他。沉默着側頭去看馬車車窗外的景象,他輕輕的笑了一聲,笑意冷淡一如在冰面上滾動的水珠,冷冷的:“因為你們,我相信這世上依舊有人值得我去信任。”他頓了頓,手指微微緊了緊,骨結發白,“而今日的事則讓我相信,這世上,依舊有人值得我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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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和感慨不過是一時間的事情,蕭沉淵的理智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身上,處理起今晚發生的意外:“對了,你馬上寫封密信去南楚給玉想容。”提到正事,蕭沉淵的語氣便冷淡了下來,“我辛辛苦苦把她送到楚帝身邊,故意晚了幾天前去救人,使她有了與楚帝患難與共的經歷和感情,又用重金替她打點了一切,讓孟非繁收她為義女。我一番籌謀,不是讓她高居貴妃之位,安享榮華,整日裏為子嗣問題尋醫問藥、求助巫女神官的。”
這一刻,蕭沉淵的聲音未免顯得冷酷起來:“她管不了盛南生,那麽至少也該管好楚帝才是。否則,我要如何去相信她所謂的‘忠誠’?”
蕭沉淵的感情和理智仿佛是在兩條永遠也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上,對着易雪歌,他的心可以很軟很軟;對着楚國,他的心可以很硬很硬。他可以為易雪歌的一點兒行為感動心軟、感慨萬分卻也不會為此而不顧此前布置。他的有情與無情,似乎并不相悖。
阿意點點頭:“屬下明白。”似他這樣的人,很多事蕭沉淵只要提上一句,就可以幫他處理妥當。
蕭沉淵靠坐在馬車的最裏面,随意的抓了一條毯子蓋在身上。忙了一整日、費了一夜的心神,即便是他也不免有些困倦。他拉了拉毯子,一邊閉着眼一邊想着事。
玉想容自然是無法有孕的。實際上,他早在送她去還是楚國太子的楚帝身邊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給她“調理”好了身體。只要有她一日,楚帝就不可能有子嗣,那麽楚國皇室一脈就注定要就此斷絕。
這事,定然是不能叫易雪歌知道的。
蕭沉淵不找邊際的胡思亂想着,把一些大概的事情在心裏過了一遍之後才出聲和阿意說道:“到府了就叫我一聲。”晚上還說好要和易雪歌一起吃頓重陽宴的呢。
說完話,蕭沉淵很快就閉上了眼,極為罕見的在馬車上就閉眼睡去了。
他的心一直不曾得以安寧,無法安眠,或許,是因為他一直不曾遇見可以令他心安的人。
就在蕭沉淵安穩睡去的時候,皇帝還在和那幾位皇叔扯皮。
“年輕人嘛,喝了點酒,氣火旺盛也不是不能理解。”燕王好容易見到皇帝這般狼狽,面上幹脆就不憋着笑了,端出長輩的和藹說着譏诮的話,“只是這宮人乃是昭陽宮的,陛下這般不管不顧,未免對皇室聲名有礙啊。外人不知根底,還以為是東華太子妃與陛下有什麽事呢......”
皇帝僵着一張臉,只是僵硬的點着頭。他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深秋的夜風一吹,身子都僵冷了。
成王一邊和燕王打擂臺,一邊跟着踩皇帝:“你這話聽上去可是有些‘幸災樂禍’啊。當務之急,是趕緊處理一下事,要是這事傳揚出去,才真是有礙陛下聖明呢。”
若不是你們一股腦的擠上來,還要大呼小叫、惹得人盡皆知,又如何會“傳揚出去”?本來,朕只要暗中處置了那些宮人和侍衛,外邊那些人又如何會知道?如今卻還要來踩着朕的痛腳,實在可惡!
皇帝恨得咬牙卻還是稍稍壓低了聲音,示弱道:“朕先去換身衣裳,幾位皇叔還請随意。”
鄭王連忙道:“更深露重,陛下趕緊去吧。”又表忠心,“臣等在這等一會兒也是無事的。”
朕這是讓你們滾!聽不懂話嗎?
皇帝掃了一眼,他心裏有氣,看人時不免帶了點個人情緒,覺得在場的幾人眼底皆是輕蔑冷嘲之色。使得他心底壓抑着的屈辱之感更加重了,他半響憋不出趕人的話來,只得拂了拂袖,暗惱而去。只留下面帶複雜笑意的諸王站在殿上。
皇帝去了內殿,萬千急忙對着幾位親王禮了禮,小跑着跟了上去伺候。結果,他一擡頭正好對上皇帝滿是血絲的一雙眼眸,只覺得一霎那渾身結冰,額上冷汗涔涔而下,頓時吓得閉着嘴不敢多言,只能跪倒在地,頓首聽命。
“今日輪值的那些人,等會兒全部都杖斃。”皇帝聲音冷淡冰冷,糅雜着不可掩飾的怒火——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以前也是朕寬容太過,叫那些宮人不知輕重。這一次,就當着那些乾元宮的人打,讓他們長點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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