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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雪歌想:蕭沉淵喜歡她什麽呢?或者說,她有什麽值得讓蕭沉淵這樣費心費力的去喜歡?如果他喜歡美人,找個鏡子自己照着就可以滿足這個心願了啊?

她想得頭疼,肚子居然反倒詭異的不疼了。最後只好氣鼓鼓的抱着被子滾了一圈,結果,心情沒能輕松下來,反倒是覺得有些餓了。

雖然蕭沉淵被趕走了,但是蕭沉淵吩咐廚房做的桂花糕還是一點也沒耽擱的被端了上來。就擱在剛剛放着藥碗的案上,夕陽的餘光在花梨木的桌案上刻下一道道的光痕,印記淺淡,餘溫猶在。這樣的背景下,本來就有些餓的易雪歌更加覺得那碟桂花糕顏色可人、香氣誘人。

她糾結了一小下,強勢的胃終于說服傷春悲秋的大腦,很快就滿血複活,蹦跶起來去端碟子吃桂花糕。

愛情是什麽呢?它是一種精神上的存在,并不能真正的作用于肉/體。對于早已脫離了“有情飲水飽”的青春期的易雪歌來說,肚子餓的時候,還是桂花糕管用。

而王府的廚子簡直是易雪歌的偶像,他把桂花糕做成小小花瓣形狀,大約是一口就能吃掉一瓣的大小。然後把桂花糕一瓣一瓣、重重疊疊的擺好,碟子的最中間位置則塗了一層蜂蜜作為花蕊,整體看上去便猶如一朵将開未開的花朵兒,矜持的含羞着,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最後,在這朵被擺好的花卉上面則撒了一層洗幹淨晾幹後的桂花,淡淡的金色,使得一整個碟子和桂花糕都是香噴噴的。

(⊙o⊙)長得這麽好看的東西,真是越看越想吃啊!易雪歌替“這朵花”稍稍惋惜了一下,然後動作迅速的幹掉一碟子的桂花糕,然後才從案上端起一起送過來的燕窩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燕窩是裝在一個前朝官窯炖盅裏面的,上面倒好了上好蜂蜜和椰汁,溫度和味道都正好是易雪歌喜歡的口味,易雪歌全盛時期簡直可以幹掉兩盅。

話說起來,自從來到京城之後,王府的廚子就好像脫胎換骨或者說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手藝和心思簡直不要太感人。易雪歌不知不覺間吃完小半盅,不由的為自己的未來構思了一下:或許以後她回楚國的時候,可以讓蕭沉淵送給廚子給她?到時候,吃着廚子炖的燕窩和點心,身邊陪着一兩個溫順聽話的美男子,再尋幾個聲音好聽的念念情詩、情話什麽的。

這樣的人生簡直不能再美好了啊~~~(^o^)/~

易雪歌咬了咬銀勺子,重新把回楚國之後的美好生活重新構思了一遍,再次确定蕭沉淵的情話一點誘惑對自己也沒有,這才略有點賭氣的想:你說不讓我回楚國就不回去了嗎?要不是我當初腦抽,在宮裏的時候就該跟着人回楚國了。再說,不是都說“愛是無私的、奉獻的”嗎?看她當初喜歡蕭沉曜的時候,是多麽好的模範啊?難道蕭沉淵就不能學着點嗎?

就在易雪歌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皇帝也重新刷新了一下自己的心理世界。

看着被顫顫巍巍的被太監扶着回去的徐茂,皇帝的心裏交雜着得意、煩躁、憂慮等等複雜情緒。但是很快,他就平靜下來了。

什麽是皇帝?萬壽無疆?笑話,這個世上又有那位帝王是真正的萬壽無疆?但是,皇帝至少應該是至高無上的。至少,在這個世上出了青天之外再沒有什麽可以淩駕于被稱作是“天子”的皇帝上面。

這樣想法如同閃電一般在他腦中一掠而過,皇帝原本的複雜心情很快就轉而成為平靜——他早就受夠了被徐茂這種倚老賣老的老臣子壓着的氣了,這一回,想必也算是給徐茂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麽叫“今時不同往日”以及“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不易察覺的揚了揚唇角,一直緊繃的雙肩慢慢松了下去,轉身和坐在那裏的杜雲微說話:“你難得來禦書房一趟,倒是叫你跟着朕一起焦心。”

杜雲微依舊是一身素色的衣裳,下身的緞裙上用一種特殊浸染過的絲線繡着精致的暗紋,燈光之下瑩瑩映光,依稀是一副海棠春睡圖,春光裏面,海棠花将開未開,将醉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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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來又瘦了許多,身姿纖細的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原本豐潤的面頰更顯瘦削。但是,這反倒叫她犀利的美貌更加無聲無息了。這個時候,她那種弱柳扶風的嬌弱不禁使人想起被雨露沾濕花瓣的海棠花,美而嬌。她正低頭茶,聞言輕輕的笑了一下,看着那顏色淡淡的茶葉,語聲柔柔:“陛下何必焦心?您是天子,金口玉言,乾坤獨斷,誰敢說些什麽?”

她這話正好說到皇帝心坎裏,皇帝唇邊的弧線稍稍上揚卻并不答話,只是坐下來拿起茶盞輕輕的動了動瓷蓋,并不喝茶。

杜雲微心底隐有譏诮,口上卻依舊不緊不慢的溫聲細語着:“現在想來,陛下剛剛登基,朝上有老臣倚老賣老,宗室有幾位王爺拿輩分壓人,不過都是欺陛下性情溫敦罷了。不過,陛下畢竟已登禦座,他們這些人也很該知道些分寸和體統了。”杜雲微耳邊的水滴形狀的水晶墜子輕輕的晃了晃,光華耀人,與之對應的是杜雲微面上如若清華流轉的笑容。她紅唇微啓,一字一句皆帶着無聲無息的蠱惑,“為天子者,若不能獨斷乾坤又有何意思?”

這話正是說到皇帝的心底,自登基以來,皇帝受了不少的氣,早已不耐煩了——他過去要看先帝和東華太子的臉色,不得不裝模作樣。可如今,那兩人早就已經到了墳墓裏,何苦還要再忍下去?

皇帝聽得心裏妥帖,金線繡的九龍朝珠靴在地上輕輕的點了一點,忽而伸手抓住杜雲微握着茶盞的手,柔聲道:“那些朝臣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倒是不如雲微你看得通透。他們整日裏只知道和朕作對以博清名,哪裏知道朕的辛苦!不加稅,軍費又要從哪裏出?難不成,他們來掏腰包不成?”

杜雲微輕輕垂眼,微微低頭,露出如玉一般的脖頸。這個時候,她心裏不經意的想起了過去蕭沉曜與她說過的話。

“權利是什麽?”蕭沉曜對着她揚了揚眉,眉宇間是一種平靜的笑意,可即使如此,燈光下的他也依舊顯露着烈日一般灼人的俊美,“正如美貌于女人,權勢于男人便是戒不掉的毒藥。一個人手中握得權利越大就越需要謹慎自持,否則稍不留神就會被這‘毒藥’毒死。”

那個時候,她一心想要和蕭沉曜多說幾句話,便沒話找話的問道:“那天子之尊呢,又該如何論起?”

“那就更該要小心了。”蕭沉曜似乎笑了一下,但依舊十分耐心的解釋道,“天子的确高高在上,可是支撐着他行使皇權的卻是朝臣和世家勳貴。朝臣乃是替天子管治國家,畢竟哪怕是天子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若是沒了他們,政令都出不來乾元殿。世家勳貴則是用以制約朝臣的,他們依靠的是家世以及血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權利只有那麽一點,他們自然要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與朝臣對抗。而且,這是永恒的争鬥,但朝臣占據上風的時候,他們之間最強大的一個往往又會有人成為世家勳貴的一員,然後局勢又有變化。只有維持了這兩邊的平衡,皇權才能真正的至高無上,天子的寵信才顯得更加重要,那些人才會真正的、心甘情願的俯首于禦座之前。”

“如果平衡不好呢?”

“那麽主弱臣強,結局就需要看形勢和運氣了。”蕭沉曜不以為忤的對着她笑了笑,“畢竟像是趙匡胤這樣的臣子,楊堅這樣的外戚也都是存在的。”

蕭沉曜便是那樣的人,他有傲骨卻為人謙和,時時刻刻以最高的标準來要求自己,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好。他從不看不起女人或是弱者,哪怕是對着杜雲微這樣胡攪蠻纏的敏感問題也能夠耐心而認真。

杜雲微閉上眼,不敢也不願意再想下去。

蕭沉曜本該是上天賜予她更甚于美貌的榮耀,承載一個女人最完美的期待。可是,杜雲微卻不得不親手毀去——倘若她不能得到他,那麽她情願将之毀去。至少,從此以後,再也無人能夠得到他。

杜雲微眼睫像是被雨打過一般的輕輕顫了顫,竭力将心思轉回來,她想:蕭沉烨的結局會是什麽呢?外有周雲起、徐茂這樣的強臣,內有幾位心有不甘的皇叔。

真是叫人期待啊。

杜雲微睜開眼,溫溫柔柔的對着皇帝笑了笑,猶如隔着細雨遙望遠岸,朦胧的雨霧裏,她的眼神深情一如春流水。潺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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