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剝咬
天色漸漸亮起來,沈月檀一夜未眠,然而一夜裏大起大落,他至今仍無睡意,只如臨大敵四處張望,便發現一道玄紫身影在樹影間一閃而逝。
沈月檀毫不猶豫,轉過身拔腿就跑。
那人卻已經追得近了,單手就将這小孩抄起來,夾在臂彎裏,若有所思沉吟道:“見了我就逃,我當真這般吓人?”
沈月檀被他懸空抓着,兩腳夠不到地,腰身又勒得緊,哪裏顧得上聽他調侃,只怒道:“沈雁州!放我下來!”
夏祯扛着伏魔錘,呵呵笑道:“當真吓人,吓死人了。”
來人正是沈雁州,幾名随從緊跟在後,一名年輕武士越衆而出,先後檢視了玄英、沈落蕊的屍身,回來禀報道:“俱已氣絕。”
話音才落,叢林裏傳來驚呼聲,喚道:“小姐!”随即一青一紫兩道身影先後闖了出來,正是被調虎離山走了的紫素與青墨。二人眼睛通紅,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後見到了被沈雁州提在手裏的沈月檀,這才好似回過神一般,紫素忙行禮道:“還請雁宗主行個方便,将這殺害宗主千金的兇手交予我問道宗處置。”
沈月檀愣了愣,氣得忘記了掙紮,擡起頭沖兩個丫頭叫道:“我都被綁成了這樣,還能如何殺人?”
紫素不假思索道:“小姐病發時手無縛雞之力,三歲孩童也能傷她,不是你還有誰?”
沈月檀氣極反笑,“沈落蕊手無縛雞之力,這玄英可是力大無窮!我如何殺得了她?綠腰不見了蹤影,你怎麽就不懷疑綠腰?”
青墨也跟着冷笑道:“牙尖嘴利、信口雌黃!若不是雁宗主綁了你,只怕早跟你同夥跑得不見了蹤影,玄英、綠腰的仇,自然也一并要向你追讨!”
沈月檀愈發察覺到了無能為力,先前綠腰也不知做了多少手腳,竟令得沈落蕊這些仆從個個深信不疑他身後還有同夥,一時間百口莫辯,只得道:“不是沈雁州……”
沈雁州卻突然嘆道:“正是,只可惜我遲來一步,不及救助落蕊賢妹。此人就由我親自交給鴻宗主。”
紫素、青墨神情一松,連聲道:“多謝雁宗主,蕊小姐沉冤得雪,必定也感念雁宗主恩義。”
沈月檀不可置信扭頭瞪視那厮,沈雁州仍是神态輕松,轉過身對夏祯低聲叮囑了一句:“捶不得,一捶就知道是你了。”
又道:“沈某這就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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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侍女急忙上前道:“雁宗主請慢,我們與你一同……”
話音未落,周圍武士以夏祯為首突然發難,長劍直刺脈輪。
身後打鬥聲驟起,沈月檀卻來不及細看,就一陣天旋地轉,被沈雁州改夾為抱,幾個起落飛快撤離了原地。
耳邊風聲凜冽,偶爾有枯枝落葉砸在臉上,沈月檀只得轉過頭埋進沈雁州懷裏躲避。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沈雁州總算停了腳步,低頭一看,這小孩正一臉深沉心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雁州将他放下來,這才松了綁。
沈月檀手臂僵硬疼痛,龇牙咧嘴地活動片刻,這才行禮道:“多謝雁宗主。”
沈雁州道:“不必客氣,你方才見了我逃什麽?”
沈月檀見了他,不假思索就逃了,無非是心中有鬼罷了。如今卻不能說出來,只得苦着臉道:“怕你也當我是兇手。”
沈雁州道:“這倒是,若是見了那場景,不當你是兇手,卻也斷然脫不了幹系。”
沈月檀又是一陣心悸。
一邊是共事九年的同僚,一邊是與沈落蕊有宿怨、身後隐匿着“高人”的沈月檀,難怪紫素二人無視現場種種疑點,不假思索就認定了他有嫌疑。
沈雁州如今是在解釋,何以方才要命部下殺了那二人。
若放任紫素二人回了問道宗,沈月檀縱使無辜,也要承受沈鴻宗主的雷霆之怒,難以善了。紫素、青墨何其無辜,只是沈月檀尚且自身難保,況且歸根結底都是綠腰布的局,如今也只得在心中喟嘆幾句,日後若有機會,再為二人念百遍往生咒,聊表些歉意。
他望向四周。朝陽初升,照得這山谷一派明媚春色,眼前一片平緩翠綠的斜坡,逐漸下沉,通往一處潋滟湖水。鳥聲啁啾,蘆葦搖曳,極目處隐約又是樹木林立。
沈雁州尋了個平坦幹燥的石臺坐下,示意沈月檀也靠過來,随手遞給他一個描金嵌玉的朱漆食盒。沈月檀雖然饑腸辘辘,卻不願受他太多恩惠,正要搖頭拒絕了取自己的幹糧,沈雁州卻揭開了食盒的蓋子。
盒子裏勻稱分為九格,分門別類碼放着諸如冷片、烤肉、水果幹、茶糕、核桃酥等各色美食糕點。盡是平日裏他最愛的口味。
沈月檀兩個月粗茶淡飯,如今見了這琳琅滿目的精致小食,一時間咽了咽唾沫,仍舊咬着牙不願受他誘惑。
沈雁州嘆道:“鏡蓮那糊塗蟲,也不知錯拿了給什麽人備下的食盒給我,盡是些我不愛吃的東西,你若也不肯要,就只好扔了。”
話音才落,沈月檀一把抓住了食盒,結結巴巴道:“一、一茶一飯,物力維艱,豈能随意浪費!”
沈雁州失笑,擡手待要拍那小孩腦袋,中途卻收回了手,只道:“如此就有勞了。”
二人便并排坐在石頭上用過了早膳,沈月檀吃得心滿意足,暗道這離難宗的廚子水準也不遜于問道宗,想不到沈雁州這厮平日裏看似不拘小節,對這些小地方倒也上心得很。
又喝過随身帶的清水,沈月檀才低聲道:“我與宗主素昧平生……卻受了宗主這許多恩惠,我、我……”
沈雁州和顏悅色,柔聲道:“你的兄長叫我一聲哥哥,我自然也是你的哥哥,總要多照顧你一些。”
這句話甫一出口,便如冰水當頭淋下,将沈月檀才升起的一些感激、柔情澆熄得幹幹淨淨。
沈月檀倏地站起身來,結結巴巴道:“我、我去尋師父!”
竟拔腿又要跑了。
沈雁州看着他背影,才揚起的眉突然一皺,出手如電,抓着那小孩肩膀掀倒在大腿上,随手就扯下了他束衣的腰帶。
沈月檀大驚失色,一面奮力掙紮一面嘶聲叫道:“沈雁州你這禽獸!!”
沈雁州卻置若罔聞,又徑直将他外衣也剝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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