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教父的修羅場（6）

盧卡覺得林歇這人太奇怪。

明明年幼就沒了父母, 養父母也沒了。他成長的環境一點也不好。但他好像總能對周圍的一切秉持着淡定的姿态。

不管是面對這座奢華寬闊的莊園，還是奧德裏奇先生撥給他的天價零花錢, 還是他自己親手賺來的不菲收益……他都表現得平靜非常。

那是一種興趣缺缺的表現。

一個八歲的孩子, 就這樣過早地失去了童心嗎？

但他有時候又是正常的。

他只有在奧德裏奇先生和那個小私生子面前, 才表現得開朗活潑，哦, 尤其在奧德裏奇先生面前，他是尤為黏人的。

讓人很難割舍。

盧卡正胡思亂想着, 面前的門就打開了。

亞岱爾少爺打扮得像個小王子。哦不，更準确一些說，他打扮得像是個需要被人捧在掌心的小王子。

盧卡心底都快化成水了，直忍不住想，東方小男孩兒怎麽就這樣使人心軟呢？這是什麽東方的獨特技能嗎？

“今天也要跟奧德裏奇先生一起嗎？”雖然這個習慣已經維持有一段時間了, 但盧卡還是會盡職地多問一句。

“不。”

“…………嗯？”盧卡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他驚愕地看着林歇, 像是看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歇慢條斯理地道：“我想出門走一走。”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要求。

“當然……當然可以。奧德裏奇先生早就吩咐過, 您只要帶上保镖, 去哪裏都可以。”

林歇點點頭。

這已經是很大的配合了。盧卡松了口氣。那些少爺小姐們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橋段, 總愛甩掉保镖，非要獨自一人闖蕩。

闖什麽蕩。跨出門就讓人一槍給打了。

在這個圈子裏混跡，凡是混到上層的, 誰沒個仇家呢？

“您想去哪裏走一走？”盧卡問。

林歇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急什麽？還要和教父一起吃早餐呢。”

盧卡噎了噎。

林歇下了樓。

奧德裏奇已經坐在餐桌前了，但他面前還擺了個箱子，奧德裏奇伸手一撥弄, 就能聽見裏頭那些小玩意兒碰撞的聲音。

林歇走近，看清了裏面放的是什麽東西。

那些都是之前從賭場上贏來的籌碼。

奧德裏奇當然不缺錢，就算賭場所有的籌碼換成錢，他也未必會多看一眼。這些籌碼本身的意義已經超越了一切，所以他直接将籌碼一個不落地帶回來了。

“坐。”奧德裏奇道。

林歇點點頭，卻是走到奧德裏奇的身邊，先和他擁抱了一下，然後才在桌邊坐了下來。

在國外，親近的人常會有貼面禮。但奧德裏奇知道東方并不流行這樣的禮節，所以他每次都只是輕輕抱一下林歇，大概算是作為教父應盡到的一種姿态。

只是這次亞岱爾先抱了他。

奧德裏奇合上了那個小箱子，又讓女仆去取了什麽來。

這是奧德裏奇的習慣。

早餐前作個總結，說完該說的話，接下來他就要忙于工作了。

“這是給你的。”奧德裏奇拿了個小盒子給林歇。

林歇打開一看。

藍寶石胸章。

他沒記錯的話，好像它前幾天才剛在一個私人拍賣會上展出，有人以13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了它。

現在一轉眼就到了他的手裏？

奧德裏奇像是在思考該怎麽和他說，等林歇都将那個藍寶石取出來把玩了，奧德裏奇才道：“庫珀家族的孩子不用那麽辛苦……”

“嗯？”

“那麽辛苦賺錢。”

林歇恍然大悟。

奧德裏奇是以為他缺錢了？

盧卡覺得林歇壓根不會缺錢，他忍不住道：“奧德裏奇先生，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大概就……喜歡這些東西吧？”

“是嗎。”奧德裏奇反問了一句。

林歇趴在桌子上，勉強抻着腰攥住了奧德裏奇的一根手指：“教父賺錢養我，我也要賺錢養教父啊。”

奧德裏奇反攥住了他的手。寬厚的手掌和幼嫩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會老去，而這個孩子卻會一點點長大。在他的手底下長大。

奧德裏奇隐約有些能領會，為什麽意大利總是推崇家庭至上了。

林歇抽回手重新端正地坐好，奧德裏奇還略有失望。

倒是盧卡只滿心覺得，亞岱爾的一張嘴叫人太難以抵抗了。

一個渾身抹了蜜的小鬼。

“教父，今天我想出門玩兒。”

“當然可以。”奧德裏奇擔心林歇無趣，每次都是将林歇帶在身邊，等到他忙起來的時候，就讓盧卡帶林歇去玩兒。

等到用完飯。

奧德裏奇出于習慣地伸手去抱林歇上車，卻被林歇避開了。

“今天不跟教父一起去了。”林歇說。

所以他說的要出門，是直接從莊園出發，在外頭玩兒上一天？

也沒什麽不對。

小孩子，更何況是男孩子，總該是貪玩的。亞岱爾要是畏畏縮縮，不敢提出自己的訴求，那才更叫人失望。亞岱爾大膽任性一些，也許才是更親近他的表現。

奧德裏奇點了頭。

“去吧。”

于是林歇先上車走了。

奧德裏奇問身邊的秘書：“亞岱爾是去哪裏玩兒？”

秘書一臉迷惘：“不，不知道啊。盧卡先生才知道吧。”

奧德裏奇拿起手機，又放了下去。

似乎沒有孩子喜歡被家長嚴厲的管束。

這頭林歇出了莊園，盧卡問：“您要去哪裏？”

林歇報了一條街名：“我想在這條街上走走。”

盧卡想了想，那條街上賣玩具和冰淇淋的櫥窗特別多，于是心中明悟地點了點頭。

嘿，亞岱爾看上去再聰明，和普通孩子喜歡的也沒什麽不同。

黑色汽車駛上了這條街。

林歇一直都看着窗外，像是天真的孩童一樣，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但林歇的目的可不是為了來扮孩子。他在搜尋主角的身影。

按照原劇情，紀桁因為賭場的事，會招來綁架，綁架他的人會狠狠教訓他，從而招來紀桁的報複。

綁架他的地點，哦，就在這條街。

因為紀桁會前來，将那些籌碼換取的美金存進這裏的銀行。

紀桁的身影很好搜尋。

林歇一眼就瞥見了他。

“停車。”

車應聲停下了。

銀行的那扇玻璃門打開，紀桁從裏面走了出來。

所有的錢都已經存進銀行裏，現在他雙手空空。

但是紀桁卻忍不住低下頭敲了敲外套口袋。

那裏還剩了兩個籌碼，在口袋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紀桁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不快，他拼了大力氣賺的籌碼，那個小少爺拱手送了給了奧德裏奇。奧德裏奇是什麽人，他會需要這玩意兒嗎？

就算亞岱爾也分了他一些籌碼，但那些比較起他送給奧德裏奇的，又算得了什麽？

他不像那些小少爺，可以視金錢為糞土。亞岱爾能一個籌碼都不換地讓奧德裏奇帶回去作紀念，他卻都要換幹淨……

不，也不算幹淨。

還剩了兩個。

紀桁也不知道那一刻的鬼使神差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