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17

“你什麽時候上樹的?不是讓你跟着景曦?”

樹上剛睡醒的黑團子愣住,看着面色不虞的葉翎,緩慢眨巴兩下眼睛,大大的眼睛滿是困惑。

他下意識小聲辯解了一句“我告訴過他了”,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故挨訓了,于是氣沖沖又吼了聲“你怎麽又兇我!”,鼓着腮幫子轉過身,留下一個倔強而委屈的背影。

面對葉翎疑惑的眼神,景曦面不改色道,“弟子忘了。”

葉翎無奈地長嘆口氣,只好轉去好聲好氣地哄阿幽,結果黑團子毫不領情,不僅懶得理人,後來甚至把脖子一縮,圓滾滾的一團,直接跳進樹旁邊的鳥窩裏。

鳥窩有點擠,黑團子不适應地扭了扭身子,憤憤不平地想着:臭葉翎,今天兇我兩次了!

黑團子氣着氣着,肚子傳來饑腸辘辘的咕嚕聲,于是他試探性地豎起一只耳朵。

咦?怎麽沒聲兒了?

然後他試探着豎起另一只耳朵。

“別自作多情了,人早走了。”

身後的聲音過于熟悉,吓得阿幽重心不穩身子一歪,叽裏咕嚕地直接從樹上掉下來,摔進牆邊的一處草叢中。

小黑鳥龇牙咧嘴地從紮人的樹叢中爬出來,只覺眼前一黑,一道紅衣男子正自上而下的俯視着自己,面帶微笑。

“二、二哥......”阿幽被男子的笑裏藏刀吓得渾身一哆嗦,飛快舉起翅膀護住臉,“打人不打臉,打臉傷自尊!”

“人形都化不出來就敢離家出走,”玄洲微微一笑,蹲下身,手中骨扇拍開阿幽瑟瑟發抖的翅膀,笑意不變,“小幽長本事了。”

下巴被骨扇輕挑着,方才還神氣無比的黑團子現在便如板上魚肉,只能一把抱住玄洲腳踝,乖乖讨饒,“求二哥不要告訴父親......”

“我自然管不了你,”玄洲眼中一閃,笑意更深,笑吟吟道,“不過你得答應二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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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消失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回玄青宗了呢。”

雲錫肩上搭着一件汗津津的布衫,身上只剩薄薄的汗衣,渾身上下散發着青年人的朝氣與活力。

幾大步慢悠悠地晃到景曦身邊,雲錫擡手勾住景曦脖子,嘴裏叼着熟悉的狗尾巴草。

下午聽見會時他照例躲在角落睡覺,不知多久門外一陣喧鬧聲把他吵醒,一問才知道是凰族二皇子帶來的迎親隊。

剛想與景曦分享,結果轉頭就瞧見他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一問又才知道人早跑出去了,講師還就此發了通牢騷。

“去找阿幽了。”景曦冷冷推開他的手,對着一身汗味的雲錫皺皺眉,“離我遠點。”

“得了吧,誰不知道那胖鳥肯定是找個地方睡覺去了,”雲錫挑唇嘲諷一笑,手指朝着景曦正前方畫了個圈,含糊不清道,“我去找我師尊吃飯了,來不來随你。”

說罷便拍拍衣服,頭也不回地朝着不遠處的一桌走去。

此時正是用飯時間,各家子弟在偌大的廳堂內自由圍坐一周,而各宗門的總宗主仙君們反倒是獨自用飯。

雲錫不知哪裏搬了個凳子,生生堵在葉翎與司堯中間,椅背上挂着濕透的衣裳,笑眯眯道,“仙尊能否讓個位置,弟子想同我師尊坐一處。

“雲錫,你——”

“無妨,”見司堯皺眉欲訓斥,葉翎往旁邊挪了挪位置,左右張望一番,問道,“你看到景曦了嗎?方才還在的。”

雲錫眼睛向後一瞥,拖長語調,“他啊——”

葉翎順着雲錫的目光望過去,見景曦在遠遠站着便揮手招呼人過來,讓他與自己相隔一人坐在餘憐旁邊。

五人同坐一桌的場面招來不少注視,葉翎有些不習慣的低了低頭,只聽司堯輕笑一聲,“小翎果然還是很容易害羞。”

這道聲音不大不小,周圍三名弟子卻聽的清清楚楚,葉翎盯着四雙齊刷刷的目光,低低反抗一聲,“別說了。”

“好好好,不說,”司堯擡手給葉翎夾了青菜,看雲錫默默也舉起木碗沖着他,搖搖頭給他夾了塊紅燒肉,問,“賽制都了解嗎?”

今年仙門大會的賽制如同往年一般,采取淘汰制,每輪抽到相同刻字的人進行擂臺比武,獲勝者進入下一回合,直到分出最終勝負。

而每年的前三名能獲得一次進入通天閣的機會,至于收獲如何,就要看個人機緣了。

去年獨占鳌頭的雲錫自然不用多說,餘憐與景曦也各自點點頭,表示了解清楚。

“那我和小翎便去看看散習者,若有天賦尚佳的,帶回宗門也好。”

像玄青宗這種基本只收習道世家或有特殊機緣為弟子的人大宗門派,仙門大會則是普通百姓進入宗門修習的唯一機會,自行修習法道的散習者若在比試中表現優異,便有可能獲得宗門青睐。

不僅如此,前五名的散習者,還有自行挑選宗門甚至指定師尊的殊榮。

葉翎像是沒聽見一般,握着筷子目視前方,直到司堯再次詢問才回神答道,“好的......宗主你知道玄洲住在哪裏嗎?”

傍晚勸了阿幽半天沒勸動後,葉翎和景曦各自回了房間,本以為玄洲離去時會将金羽軟甲帶走,結果葉翎回屋卻發現軟甲被疊得整整齊齊,就放在他床邊。

大張旗鼓地來卻一聲不吭的走,東西還留在這兒了。

葉翎突然有些愧疚。

擂臺比試比葉翎想象的還要簡單粗暴,每日都有幾十場比試同時進行,每場比試間隔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玄青宗弟子大多表現優異,直到第三、四日才陸續有人敗北。

雲錫、餘憐和景曦作為今年奪冠的預備選手,自然是一路斬将,在第五日三人大獲全勝的情況下,司堯便與葉翎提議,晚上用過飯後一同去看看別的選手比賽。

今年的散習者中出現了一名黑馬選手,天賦異禀卻也出手狠辣,與他比試之人非殘即傷。

賦閑幾日,葉翎本想答應下來,可用晚飯前阿幽咬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讓他走,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無奈之下,他只能托人給司堯帶花,說自己臨時有事,去不了了。

黑團子神神秘秘地拽着葉翎來到他居所的後花園,經過一條曲徑的石板路後,前方竟隐隐看到一片竹林。

天星門地處西北,天氣幹燥寒冷,最不适合種植竹林,面前這一整片竹林也着實是鋪張浪費。

“聽聞你喜歡斑竹,這幾日我便叫人特意從南方運了一整座竹林。”

落日黃昏,金赤色的餘晖透過盤踞上空的雲層,迸射條條绛色彩霞。身段極好的紅衣男子從林中款款而來,手腕一顫鋪開扇面,在葉翎的注視下粲然一笑,

“怎麽樣,喜歡麽。”

葉翎只覺無言以對,一把揪住正欲逃跑的阿幽,“你們倆什麽關系。”

“我、我兄長在他父親手底下當值!”阿幽泥鳅似的從葉翎手中鑽出來,蹭的一聲溜的沒影兒,“別罵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玄洲向葉翎伸出手,眼角魅人的淚痣奪目無比,綻放徐徐笑意,絕口不提金羽軟甲的事情。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葉翎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測,卻也不好直接點破,跟着玄洲一同進了小竹林。

果不其然,兩人來到竹林深處便看到一張做工精美的青竹臺,上面擺了幾碟清淡的吃食甜點,桌旁還有兩盞酒壺和兩個夜光杯。

玄洲變戲法兒似的弄出件蠶絲紗衣,來到葉翎身邊替他披好,不忘細心攏起青絲,“這林子霧大寒氣重,先披上吧。”

兩人在桌邊兩側坐下,玄洲擡手斟了兩杯酒,遞給葉翎其中一杯,然後雙手托腮,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葉,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葉翎抿了口清酒,預想中的辛辣并沒出現,唇邊仿佛還殘留着一絲甜意,于是他忍不住又小酌一口,“說實話,沒興趣知道。”

“我這個人吧,最喜歡挑戰得不到的東西,但偏偏所有事都唾手可得,”玄洲舉杯望月,将杯中清酒一飲而盡,轉頭邪魅一笑,“怎麽偏偏只有你,總對我愛答不理呢?”

......這是什麽受虐心态。

“你我人凰殊途,還是做朋友更為合适。”為人善良,葉翎生生忍下一句“因為我和你不熟”,換了種禮貌委婉的方式,“二皇子另尋良配吧。”

紅衣男子輕笑一聲,雙手撐在身/下的草蒲團上,仰面望月,露出一截纖細絕美的脖頸,中間的突起尤為性感;良久後,他輕聲道,

“萬一我就要你呢?”

清冷仙人手腕一抖,杯中清酒盡數入喉,葉翎雙頰悄然爬上一層紅暈,嘲諷般淡淡一笑,“那便只能癡心妄想了。”

“話別說早,這世上還沒有我得不到的。”玄洲手中骨扇一轉,一片竹葉穩穩落在扇面,銀月下閃着星點。

男子細細打量着扇中青葉,半晌後擡頭沖葉翎挑眉一笑,“還有,是誰告訴你異族殊途,不過幾十年前便有人魔的愛情佳話。”

葉翎邊斟酒邊問,“若真有此事,我為何不知?”

“人魔相交乃魔族大忌,魔族一直想方設法将此事隐瞞下來,後來那女子難産而亡、孩子不知所蹤,魔帝便再也不對外宣揚。”

“這算什麽愛情佳話,”葉翎嗤笑一聲,心心念念着清酒甘甜,起身要去拿玄洲手邊那盞,身形搖搖晃晃的,“少诓我。”

玄洲将身形不穩的人一把扶住,左手攬在盈盈一握的腰間,垂眸低笑,“仙君這酒量,着實堪憂啊。”

平生第一回 飲酒,醉意猝不及防地湧上來,葉翎腦袋昏昏沉沉,身上也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他只覺得身邊一股冷冽幽香有些刺鼻,晃着身子将人推開。

眼前景物晃動不停,葉翎意識到似乎是有些不對勁了,平複着呼吸朝人拱手作禮,不顧身後人呼喚,回身便朝來時方向低頭走去。

未曾想剛走幾步就撞上一個紮實堅硬的胸膛。

前來送飯的景曦手中還拎着一屜食盒,被人悶頭一撞險些脫手;足足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面前雙頰粉紅、眼神迷蒙帶着水汽的人,是他師尊。

仙尊玉潔,高不可攀,此時卻柔若無骨般靠在他身上,方才似乎撞到鼻子了,在他懷中又軟又輕地“唔”了一聲,臉在他胸膛處來回蹭着。

景曦身子一僵。

“師、師尊......”

葉翎突然踮起腳,雙手環住景曦脖子,全身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兩具身子緊緊相貼,不知是誰的心在飛速跳動着。

“小曦。”仙人在他耳邊哈了口氣,嘴邊分明是清冽酒香,卻如洶湧怒火将他的半邊身子點着,耳垂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來。

只聽人繼續說着,語氣有絲絲委屈:

“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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