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墜落重擊聲響徹四周,觀衆席一陣死寂。
不足一盞茶前還目無餘人的嚴晉,此時如瀕死的旱魚般癱在擂臺中央,身體肉眼可見的猛烈抽搐,腕骨與腳踝上透骨的傷痕駭人可怖,殷紅鮮血淌過小麥色皮膚,一點一滴染紅了木質臺面。
幾步外的青年慢慢直起身子,胸膛極速上下起伏,臉色發白;他低低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水,棄如弁髦般丢掉手中滾着血珠的匕首,緩緩來到嚴晉身邊,俯視着戰栗不止的人。
鴉雀無聲中,青年輕蔑一笑,眸中冰涼:
“你該慶幸這比試規定不讓殺人,不然你連被我蹂//躏的資格都沒有。”
高臺上負責監察的仙人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将手中茶杯摔擲在地,擡手召來佩劍,起身欲要上前呵斥。
“誰教你在比試中殺人的?”
一道纖長身影擋在雲錫身前,司堯負手而立,面色冰涼,冷冷望着渾身煞氣的青年。
雲錫身體一僵,眼中殺意轉瞬即逝,回身看向司堯時,勾人的桃花眼中立即染了層慌張無措,“師尊——”
“跪下。”
“師尊,我——”
“大膽孽徒!”司堯眉心一抽,擡掌一揮,擂臺中央的青年雙膝一軟,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惡意傷人,你可知錯?”
雲錫咬牙,朱紅鮮血順着嘴角滑落,“弟子不認!”
“好、好、好,”向來溫潤平和的司堯接連說了幾句“好”,面露怒色,高聲呵斥道,“我以玄青宗宗主的名義,取消弟子雲錫的參賽資格。”
“來人,将此人拖下去,鞭杖五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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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大人,”高臺上一名小厮走上前,遞給男子一杯溫茶,恭聲問道,“此事需禀報仙督大人嗎?”
“不急,”男子擺擺手,看着司堯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陰測測道,“這招‘苦肉計’用的倒是好。”
“去看看臺上的,別死這兒了。”
小厮領命,急急喚來醫者,兩人小跑到擂臺旁,檢查一番後,白衣醫者嘆息一聲,用全場人都能聽清的聲音朗聲道,“性命無憂,只是四肢筋腱寸斷,日後怕是無法行走了。”
衆人一片嘩然。
于修習者,一生意在匡扶正道、鏟除奸邪,而嚴晉只因一場比試而淪為廢人,比直接殺了他還要屈辱。
直到幾名壯漢将口吐白沫的嚴晉拖下去、判官宣布下一場比試即将開始時,大多看客還沉浸在震驚中。
“宗主這麽生氣,你說雲錫師兄會不會被逐出師門啊?”
“惡意傷人乃比武大忌,雲錫師兄又代表宗門臉門,此事不會輕易了了。”
“私下妄議師長也為不敬,”葉翎頭也不回地冷聲提醒,上前兩步走到景曦身邊,“你專心比試,方才的事情宗主自會處理。”
“是。”
聞言,景曦一臉凝重有所緩和,持劍來到來到擂臺前。此戰他的對手是奇明宗的大師兄米路,以出擊迅捷聞名,卻不善防守。
應戰男子身材比景曦要矮上一些,卻極為精壯,上臺互相行禮時,面上帶着淡淡微笑,“早聞景公子大名,今日有幸一戰。”
景曦略一颔首,手握劍柄,如草原中覓食的野豹,一雙漆黑眸子緊緊盯着米路。
随着一聲令下,精壯身影立即向景曦奔來,如方才不同的是,這人仿佛有分//身般,反複在左右兩側出現,讓人分不清虛實。
景曦站在原地暗暗心驚,倒不是訝異此人行動迅猛,而是身體中決堤般勢不可擋的靈力,讓他十分詫異。
應葉翎的要求,自他入宗拜師的那一天起,除卻沐浴睡覺,就連吃飯都要背着那把百斤重的玄鐵劍;佩劍沉重,靈力運轉滞慢,他耗費了別人數十倍的努力才将玄鐵劍運用自如。
而今日是他第一次擺脫桎梏,只覺渾身輕盈無比,周身靈力飛速運轉,唯有心髒一時難以适應,猛烈撞擊着心壁。
刻意忽略身體的異樣反應,青年黑眸一沉,手腕一轉,整個人與通體玉白的雲劍融為一體,腳尖一躍,人劍合一地朝着不遠處的身影飛旋而去。
“唔!”
熟悉的窒息感突然襲來,心髒仿佛被人攥在手中,用成千上萬根銀針狠狠紮着;葉翎一時沒忍住地痛哼出聲,好在他坐與看臺上方,只有餘憐一人注意到不對勁。
“師尊你怎麽了?”
自他離開玄青宗後,心疾已很少發作,随着耳鳴聲越來越大,如鼓點敲擊着耳膜,葉翎費力直起身子,左手死死攥住木椅手柄,斷斷續續對餘憐道,“去......去倒杯水來。”
面對面色蒼白、滿臉冷汗的師尊,青年神色間滿是慌忙,手足無措地轉過身,慌亂中取了茶盞倒了水,睇過茶杯時指尖都在輕顫。
趁青年背過身的間隙,葉翎迅速從懷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顆服下;他眼前一片血紅,卻仿佛溺水與一片深海,絕望的窒息感與清晰的刺痛将他淹沒,除了急促而無力地喘息、喉間不時發出短促尖銳的嘶鳴聲,他什麽也做不了。
沒人能救他。
“師尊,我這就去找宗主——”
“回來!”葉翎低吼一聲,心疾發作之事絕不能讓司堯知曉,只能先穩住餘憐,“坐下!”
擂臺上的比試勝負已定,景曦贏得輕松無比,行雲流水的一套劍法将米路打得節節後退,毫無還擊之力,臺下陣陣歡呼叫好。
比試接近尾聲時,胸中燒灼的痛感略微緩減,葉翎強撐着直起身,如冰水中撈起來一般,冷汗将裏衣浸濕,微風習習帶來一陣濕涼寒意。
這張慘白的臉要是讓景曦撞見,定會猜到自己心魔發作,難免不會想到原身以前種種行徑,那自己這段時日的努力都要白費。
想到此處,葉翎咬緊後牙,虛晃着起身,用氣音對餘憐道,“扶我回去。”
“現在嗎?”
“對,立刻。”
景曦擡頭時,正好望見看臺上兩道熟悉的背影。
百人的歡呼簇擁聲中,他眼中只有二人下了看臺後,一同離去的身影;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只知道他們離得很近,似乎在耳語什麽。
他在擂臺上站了很久,直到背影幾乎要消失在視線中,葉翎都不曾回過頭,未曾看他一眼。
青年長睫微垂,眼中閃過一絲自嘲,大步走下擂臺,朝着兩人離去的反方向走去。
雲錫一聲不吭地跪在庭院中,臉色煞白,滿是鞭痕的後背在灰色長衫上留下道道血痕,左手以十分詭異的姿态扭曲着。
天公不作美,上一刻還是和煦暖陽,下一刻便是狂風怒號,烏雲密布,雨滴淅瀝瀝地垂落而下。
“你的左臂脫臼了。”
景曦走近,平靜地指出,“宗門此時人在殿中,你跪在這裏,沒用。”
雲錫懶得擡眼看他,沙啞道,“比完不去找你師尊,來這兒幹嘛。”
“你不惜犯大忌在比試中使障眼法,挑斷嚴晉手筋腳筋,不過是不讓他有機會進前五、拜宗主為師。”
景曦同雲錫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雨水将兩人衣衫盡數打濕,才再次開口,“值得嗎?”
“值得,我只恨不能親手手刃他,”雲錫嗤笑一聲,悶悶咳出一口暗血,他擡頭看了眼景曦,眸中閃過狠戾之色,“要想達到目的,總得付出些代價,不是麽。”
雲錫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自問自答似的開口,“知道為什麽整個玄青宗我只和你打交道麽。”
景曦沉默。
空蕩寂寥的庭院內,連綠植都染上一層灰色,只聽青年低低地笑了:
“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為了目的,從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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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