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山有木兮

第15章 山有木兮

過了幾天，衍岐終于在車裏的位置底下，發現了鳳子恩留下來的那張小卡片：山有木兮木有枝。

這是什麽？衍岐慌了，他轉而想到昨夜天音問他的那些問題。天音問他，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

難道這是天音留的，難道天音對自己有男女之情？衍岐手裏拿着那張卡片，卻覺得七上八下，既覺得快樂，又覺得緊張。

他忽然想起來，前世，或者再前世。

第一世，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天音公主，敢愛敢恨。她在瑤池邊翩翩起舞，只為吸引自己的目光。而自己卻将她人當成了她，對她的熾熱熟視無睹，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讓她陷入了萬世輪回。

第二世，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好不容易挽回了她，卻因為自己自私的占有欲，而再次讓她魂飛魄散。

如果不是白羽用半身靈力換回了她一絲魂魄養在蓮花之中，天上地下，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裏才能找回她了。

到如今，他不知道該如何愛她，他只能一點點地去嘗試去學習。他本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她不再愛自己，如果她愛上了別人，他要用一個詞，叫成全。

可幸好，她喜歡的還是自己。

在那棟摩天大樓裏，他都顯得心神不寧，衍岐的辦公室在天胤銀行的頂樓，平時和他接觸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通過助理倪飒和外面的人接觸。

而倪飒也是頭一次看見他這個樣子。

哐當一聲，衍岐桌上的水杯被他碰到了地上。倪飒坐在外頭，聽到了聲音，匆忙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的碎玻璃和水。

“我馬上叫人來處理一下。”倪飒說罷，走了出去。

倪飒一邊指揮着保潔大姐打掃，一邊偷偷去看衍岐，只見他對着窗外出了神。

“衍岐！”倪飒喊了一句，她在公司呆了八年，一直都是叫他衍岐。然而衍岐卻沒有一點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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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岐！”倪飒又喊了一句，衍岐回過神來了，轉了過來，哦了一句。

倪飒料想，或許是他妹妹出了事了。她知道天音是他的妹妹，可衍岐卻從來不讓她插手他的家事。

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因此，倪飒也不敢再問出來，問了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你說，一個女孩子如果給你寫情詩，是不是代表她喜歡你？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衍岐卻問了出來。

倪飒吃了一驚，笑容凝固在臉上，還來不及退去。他從沒問過她這樣的問題，或者他對其他女子也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雖然他對倪飒從沒表示過什麽樣的特別，但是倪飒也從來沒有擔心過，因為他對別的人也是這樣，而自己才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然而，是誰給他寫了一首詩，又是誰讓他放在心裏了？

倪飒忽然覺得害怕了，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過現在很少人寫情詩了，是惡作劇也說不定呢。”

倪飒說道，她不甘心，她不想讓衍岐繼續想着這件事情。

“衍岐，馬上就有個電話會議，你call進去一下。”倪飒說罷，便走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卻覺得有些不安心，手都在不停地發抖。

真的是惡作劇嗎？衍岐心裏就更不安了，他想親自問問天音，可他卻不敢問，因為如今，在天音眼裏，他們是兄妹。

開會的過程中，衍岐什麽都沒聽見，也沒有說話，導致最後讓衍岐發言的時候，衍岐這邊還是一片沉默。

她究竟在想什麽呢？這是衍岐想的問題。

倪飒有些急了，匆忙走進辦公室，提醒衍岐，該他發言了。

“哦……”衍岐如夢初醒，匆匆講了幾句，結束了會議。

倪飒往裏頭看，可卻什麽都看不見，就像衍岐的心，即便在他身邊呆了八年，可依舊什麽都看不見。除了工作，他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生活。

衍岐坐在位子上，想的全是天音，他該怎麽做？天音，她真的還愛自己嗎？衍岐問自己，卻始終問不出答案。

電腦上一個個圖标，好像全變成了天音的臉，在哭的，在笑的，什麽樣的都有。

衍岐打開浏覽器，搜索了一下那首詩，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不管搜了多少解釋，這都是一首情詩，再加上昨晚天音的試探。

原來，她真的還愛着自己。衍岐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他有點興奮，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

下班之後，他早早地就回了家，可天音卻還沒有回來，他發現最近天音回得越來越晚了，她說是在學校練舞。她對舞蹈有多癡迷，衍岐從小看到大，是最清楚不過了。

坐在沙發上坐等右等，終于等到了鑰匙擰動的聲音。

“哥……”天音走了進來，一邊脫鞋，一邊喊了一句。

“飯菜做好了，過來吃吧。”

天音看着滿滿一桌子菜還有桌上的香薰燈，笑了笑道：“今天是你生日還是我生日啊？”

說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都不是。”衍岐說罷，坐到她對面。桌子不大，二人對面而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那怎麽今天這麽豐盛？”天音一邊笑，一邊攔住了切下一大塊牛排就要往她碟子裏送的衍岐。

“哎，我要少吃點，最近都胖了，老師說我再胖下去，就跳不了舞啦。”

“哪個老師這麽嚴，你明明這麽瘦。”衍岐卻有些尴尬，只好把那塊肉往自己碟子裏放。

“杜老師啊，你見過的，杜老師人很好的，和我們就像朋友一樣，你不知道，其實他就像個大孩子一樣，在我們面前故意裝得一本正經的老成模樣，其實私底下挺幼稚的。

但有時候他說的話，我又覺得很有道理，好像從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些。”

衍岐看着天音眉飛色舞的模樣，他忽然發現一件事，天音講着講着，臉紅了。

衍岐一顫，手中的叉子掉到了桌上，和盤子碰了一下，哐當一聲。

“你怎麽了？”天音吓了一跳，停了下來。

“沒事沒事。手滑了一下。”衍岐匆忙把勺子又拿了起來。

“哦……”天音一笑，轉而又談回杜若軒：“你知不知道，其實他還喜歡孫悟空呢，他浴室的玻璃上，就挂着一個齊天大聖的玩偶呢。”

天音似乎沒有意識到什麽，而聽到這一句，衍岐臉色驟變。

他把手中的刀叉往桌上一放，嚴肅地問道：“你怎麽會知道他家浴室的玻璃上挂着什麽？”

天音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什麽都說出來了，然而此時後悔也都來不及了。

“我……我……”天音很緊張，衍岐是他哥哥，對她來說，就是家長。

從前他們無話不談，可天音卻漸漸發現，有一些事，是她心裏的秘密，她并不想讓衍岐知道。

天音心裏想得很可怕，可衍岐卻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大發雷霆。

“前幾天放學的時候，遇到了一群記者想采訪我，我不答應，杜老師救了我。他本來想開車送我回家的，沒想到路上我被人潑了一身水，那天很冷，所以我才到他宿舍去的。”

天音很緊張，她看了看衍岐，他一言不發，坐在那兒，看不出他的表情。

“你放心，你放心！”天音匆忙擺手：“我們什麽都沒做，我只是去洗了個澡，然後我就回來了。”

這些本沒有什麽，可衍岐真正覺得不安的是天音現在緊張的樣子。

“所以，你那天那身衣服，也是他買的？”良久，衍岐問道。

“嗯……”天音不敢直視衍岐，只是偷偷擡頭看他一眼。

衍岐隐隐感覺到了天音對杜若軒有若有若無的好感，不只是因為這件事，而且是因為天音提到杜若軒時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和現在緊張的臉色和緋紅的雙頰。

衍岐啞然，曾經，這一切，都屬于自己。

天音舒了口氣，暗罵自己做賊心虛，她咕嚕咕嚕喝了半杯果汁，來平複自己的內心。

“吃飯吧……”

衍岐說了一聲，他盡力掩蓋住自己心中的失望和心碎，盡可能聽起來無所謂一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衍岐無奈地笑了笑，這一句，真不知是誰說給誰聽。